眼看着红鞭破空而来，天战连躲的意思都没有，馒头脑子转的飞快，可还是没赶上身体的速度。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飞身挡在天战前面，一脚踢开了梅师姐的鞭子。

梅师姐扯着嘴角一笑，一个下蹲，冲着馒头的小腿而来。馒头刚才接了梅七一鞭子，脚刚落地，还没站稳，梅七一个扫堂腿，她只得踉跄着再跳起，谁知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摔倒。

天战拽了她一把，然后像举小孩子一样，从后面将她举高，她双脚离地，正好看到梅师姐招式的空当，抬脚踢了过去。

梅七拿鞭子一挡，快速后退了几步。

她停了手，站在那里哈哈笑了几声后说：“配合挺默契啊！”她指了指天战，然后继续对馒头说，“你的功夫比他差远了吧，你干嘛替他挡鞭子？”

馒头对这个一上来就甩鞭子的师姐没什么好印象，她带着气说：“那师姐你好端端地干嘛要对他出手？你不知道他受伤还没好利索么？再厉害的人，受了伤功夫也会打折扣的。师姐你这是趁人之危，就算你赢了他，也胜之不武。”

梅七笑着回头问丁十：“你刚才当真只对着他们夸我巾帼不让须眉么？看来他们俩不知道我的脾气啊？”

馒头看丁十师兄，丁十师兄笑得有些尴尬。她又扭头去看天战，天战没看她，只是静静看着梅师姐，神色有些阴骘。

梅七嘴角带着笑和天战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她把鞭子别在腰间，拍了拍手说：“行，这样更好！我已经快一年没和女人交流了，你既然不怕我，咱们做小伙伴吧！”

这情况转变得有些快，馒头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用眼神像丁十师兄求助，丁十嘿嘿笑了几声，对馒头说：“整个武艺班里，女生属你梅七师姐功夫最好，你以后跟着她，肯定受益匪浅，好好学习吧！”

丁十觉得把馒头就这么推给梅七有些不太地道，这等于馒头一来就直接被放到了其他女生的对立面。

但是如果这会儿拂了梅七的面子，他又不敢想象后果，所以只能嘿嘿笑着让馒头和梅七愉快地结了盟。

馒头起初觉得丁十师兄表情有些不可靠，可是后来几个时辰和梅七聊天，梅七竟然真的开始教她东西。

比如说比武时大部分女生的弱点是她们的脸，如果快输了，利用她们这个弱点往往能一招转败为胜。

又比如说昆五师兄学的套路太硬，龙九学的又太软，让馒头不要跟他们学。再比如说昆木通那个老头非常不称职，入学三年满打满算也就只教了一年半功夫，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醉酒睡觉，真真是误人子弟。几个时辰，俩人的小伙伴情谊就巩固得挺不错了。

天战话不多，丁十本来还想跟他寒暄，发现这人都是问一句答一句，甚是无趣，后来直接加入梅七和馒头的讨论中，跟着梅七一起吐槽昆木通师父的种种不靠谱行为。

天战身体还有些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趴在桌上小憩。

馒头觉得梅七心直口快，和翠香楼的柳绿姐很像。

一把柳绿姐叉着腰骂香客的形象代入，她瞬间觉得梅七亲切起来。一口一个梅师姐的叫着，气氛好的不得了。以至于傍晚昆五和龙九他们一同回来的时候，远远看到梅七在笑，一个个都惊得合不拢嘴。

见到昆五和龙九他们一行人进来，梅七立马阴沉了脸，她极力克制着怒气问昆五：“你还是不肯答应我参加是么？”

昆五瞥了眼天战的位置，然后又看着梅七，沉着脸没说话。

梅七拉着馒头就往外走，馒头不知所措，转身找天战，天战还趴在那里睡着。

她挣了几下，没挣开梅师姐的手，只得匆匆和昆五龙九打了个招呼，在其他师兄师姐们吃惊的目光中，快步跟着梅师姐走了。

“梅师姐是不是昆五师兄不让你参加开学仪式你不高兴了？”馒头走得气喘吁吁地问梅七。

梅七松了她的手，一手抽出鞭子来，对着路边的花木就是一通抽打。

馒头一头黑线地往边上挪了挪，等到梅七发泄完了，她转头对馒头说：“馒头，你轻功怎么样？”

馒头不明所以，只得如实答道不怎样，也就刚刚能跳上演武场的擂台，连墙头都翻不上去。

梅七一听满脸的失望，馒头觉得自己太逊了，于是立马搬出天战来：“天战轻功很好，我在医馆听章小峰跟我八卦过，民间传说，天战从小习武，不到十岁就能飞檐走壁，功力惊人。”

“民间传说？你没亲眼见过？”梅七很明显得不相信。

馒头耷拉着脑袋说：“我就见过一次他动手，那会儿在医馆，房间太小，屋顶也不高，而且他就是从一个病床边跳到另一个病床边，动作是很帅很潇洒，可是惊鸿一瞥，我根本看不出他的水平。”

说起那次，天战那腾身跃起的帅气身影又浮现在馒头脑海中，可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天战好像就使了这么一招。之后她就被泥猴挟持，天战就动了动嘴皮子，最后还是自己过肩摔把泥猴制服的。

见梅师姐很失望，馒头又想了想，补救道：“虽然我没亲眼见过，可是他把泥猴的邪门功夫废了，我见过泥猴出手，非常快非常狠，天战能废了他的功夫，肯定比他更厉害。可惜我当时去了医馆，没有看到他们比武，师姐你可以去问问今年刚来的武艺班学生，他们都在场。”

梅七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行了行了，我还是靠自己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医馆出来一下午了，馒头觉得有些累，找了个路边的石头坐下愣了会儿神。

出来这么久，她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独处过。天渐渐暗下来，远处有了亮光，馒头看着到哪里都相似的灯火，心里涌起一股很强的思乡情绪。

她想香妈妈了，这个点，香妈妈都会在香楼门口叉着腰喊她回去吃饭了。她会和豆丁道别，然后跟着出来找自己的胖丫一起，开开心心地回香楼。大家会围坐在一起，什么话都说，什么玩笑都开。

馒头抽了几下鼻子，努力克制，最终眼泪还是冲了出来。四下里没人，她抑制不住，抽泣转至嚎啕。

哭完了，心里的情绪都发泄出来，天也黑了。她在的这处没人来，也没有灯，她擦擦眼泪，缓和了下情绪准备回去。

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迷路了，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

远处各个方向都有灯光，可就是眼前黑灯瞎火，她举步，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年大叔教过她在野外迷了路找北极星，可是这会儿天上一颗星也没有。空地上起了风，风里带着土腥气，一副大雨欲来的景象。她跺跺脚，凭着记忆往回走。

脚下没走出的一步都是摸索着，可是这样太慢了，风越来越大，她走了一阵觉得脚下平坦，便放松了警惕，大着胆子往前迈步。

快速走了一阵，感觉离眼前的灯光越来越近，她甚至都听到了人声，心里高兴，可是突然脚下一滑，她失去了重心，顷刻间天翻地覆。

倒下后，她的身体却没有停止，以一个难以控制的速度，向下翻滚。黑暗中的无助，她唯一一个念头就是：

她不该进京！

馒头在翻滚中尽全力抓手边的东西，直到感觉手上一阵湿，她才意识到这里有水。

脑子里飞快转着，天承有水的地方，就只有饭堂前面那一条河，她此刻，莫不是正在往河里滚？

天神爷爷，虽然已经立了春，可是这水仍旧刺骨得很，早上洗脸都不愿意伸手，这是掉下去，得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馒头脑子里又起了一股风暴，无数的话语叫嚣着，耳边哗啦一声，紧接着冰凉的水就穿透了她周身。

她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妈呀！”整个人就没进了河里。

呛了一口水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会游泳，可是无奈身上的衣服繁多，浸了水更是沉重不堪，馒头费劲扒拉地挣扎了很久，感觉全身都在打哆嗦了，才抓着一块凸起的石头离开了水。

坐在岸坡上，她不住地打着哆嗦，刚才的风非但没停反而越演越烈，她整个身心都被吹得冰凉。

她得离开这里，可是刚才在水里挣扎，外衫掉河里了，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裹在身上，这场景让她立马想到了香妈妈早年教柳绿姐的一招——诗意朦胧。

当时馒头帮胖丫往柳绿姐房里抬热水，所以亲眼见过。

香妈让柳绿姐穿着衣服钻进洗澡桶里，再上来的时候，衣服湿嗒嗒贴在身上，因为浸水，里面的光景若隐若现。香妈说这种朦胧的美，更勾人。

馒头此刻看着贴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她身材还没长开，自然没有柳绿姐的风光。可是有了之前的认知，她此刻觉得这样根本无法见人。

在岸边坐了会儿，天边竟然响起了雷声。她双手拽着胸前的衣服，不住地往外拧水，希望能在下雨之前赶紧从这里出去。

天不遂人愿，馒头这边正担心着会下雨，没多会儿脸上真的开始落雨。

她心里骂了好几遍，真是倒霉到家了，雨势渐渐变大，馒头能听到不远处惊叫着四处躲雨的人声、脚步声，她又寻思着这样也好，等会儿雨大了，外面没人，她就可以直接跑回去了，就算有人看见，那也是被雨淋的。

外面很快就没了人声，她这会儿身上又包满了水，刚才白拧了。

手脚并用地往河岸上爬，刚爬到一半，脚下一滑，她都没来得及骂，整个人又后仰着跌进了河里。

天神老爷啊！还让不让人活了，她这新伤初愈的身子骨本就没养好，这样三番五次地折磨她，是为了什么啊？如果今天不能给她福报做补偿，等她回了桐县，一定不准香妈妈再供奉了。

几番折腾下来，她没了力气，勉强维持着在河面上不下沉，慢慢往岸边划去。

兜头的雨水浇得她头昏脑胀的，喘息都有些困难，她浑身无力，爬了几次爬不上去，一手扒着岸边，一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终于忍不住，指天大骂：“让我命运这么曲折的神，我咒你八辈祖宗——阿嚏！阿嚏！”

连打了几个喷嚏，馒头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雨水冰凉浇下来，热与冷在她的脸上奇妙的交融，她有些无语。

“馒头！是不是你？”

仿佛听到了馒头的骂声，编写命运的神，终于要改变她面前的困境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