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风裹挟着寒意,吹拂起衣袖裙摆,夏冬黎自席间起身时,没有几个人在意,她也不计较,不引人注意于她而言更好,她悄然自热闹席间退出,身侧只跟着妳泷,一袭白衣款款而来,悄然而去。
走过一段路,还能听到席上的欢声笑语,夏冬黎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容。衣裳被酒渍染湿,被夜风一吹,鼻翼间泛起一点酒香,夏冬黎有些昏沉的大脑被凉风吹的清醒许多。
“她们还真是热闹啊。”夏冬黎回过头,隔着长廊看着远处灯火。
“小姐,我们走吧。”妳泷看着她隐在光下的侧脸,有些担心。
“好。”夏冬黎若无其事收回视线,安抚的拍了拍妳泷的手背。
被弄脏的衣服自然是要换下,更遑论她一身酒味儿,闻着就有些不舒服。妳泷去烧了热水,准备让她顺便沐浴更衣。
至于晚宴,她也不必再去了。方才露个面就已经足够,至于王氏会在人前如何编排她,她已经不在意了。
妳泷去准备热水时,她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桌前思索以后的去路,夏家不是久留之地,她的父亲如今虽对她态度大变,可却并不时常在家,家里终归还是王氏做主,明里暗里给她下的绊子只会多不会少。
另一边,王氏正侧首跟一旁的贵妇说话,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都笑的弯起了眉眼。
“我这女儿啊,心性单纯,又贤良纯善,不知吃了多少亏,偏偏她还不自知。”王氏拿着酒盏,半真半假感叹。
夏芷晴站在她身侧,将她的话都收入耳中,面上笑容更深。
跟王氏说话的妇人闻言抬起头,祥和的目光落在乖巧站在王氏身侧的夏芷晴,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二小姐瞧着便是个极好的,将来谁家娶了她,是天大的福气。”
听到这话,夏芷晴得意的笑容都快压不住了,但念及不能太放肆,只好拼命将上翘的唇角压了下去,面上还做出羞怯模样,朝妇人福了福身子:“夫人过奖了,芷晴不敢当。”
至于是真不敢还是假不敢,在座的人眼睛都雪亮,碍于情面,无人敢反驳罢了。
来参加宴会的,各有各的心思,说是为王氏祝寿,谁不知是为了夏齐候的身份。
“说起这个,大小姐去哪儿了,怎的还未回来?”王氏眉梢一挑,扬声问一旁伺候的下人。
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宴会上的人听清,众人一看,果然,刚才出现的白衣少女,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旁的下人愣了一下,连忙回答:“大小姐衣裳沾了酒水,方才回去更衣了。”
王氏眼珠一转,皱了皱眉头,面上露出几分无奈:“更个衣都要这么久,看来是不想来了。罢了,孩子大了,我哪里敢管教,随她去吧。”
这话落在其他人耳中便换了个意思,话里话外都像是在说夏家大小姐娇纵任性,连主母生辰都借故离席。
夏芷晴添油加醋道:“父亲疼宠姐姐,将她惯的连母亲面子都不给,母亲倒好,事事都念着她。”
“各位夫人见笑了,我们家大小姐让老爷给惯坏了。”王氏柔声解释,席间的几个夫人面面相觑,示意无碍。
不过一个小孩子罢了。
一场晚宴,夏冬黎自之前现身之后,便再没有踪迹,本对王氏之言半信半疑的众人,这会儿真信了夏冬黎是个目中无人娇纵不知礼数的人。
夏芷晴一晚上表现的知书达礼,偶尔带着些女儿家的娇俏,也能逗的几个夫人展颜。
哪家夫人夫家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家中有年纪相仿的儿子,少不得也到了娶亲的年龄,谁都知道王氏存的小心思,因此看夏芷晴的目光更多了几分计较。
直到晚宴结束,几个夫人陆续告辞,夏芷晴随着王氏一一将她们送出门。
夏芷晴挽着母亲手臂,落后几步,小声抱怨:“那个贱人竟真的敢不露面,母亲可别轻易饶了她。”
王氏面上还端着笑容,瞥了一脸不满地夏芷晴一眼:“我自有分寸。”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夏冬黎对她们而言,再也不是那个能被她们捏在手心软弱无能的人,她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夏芷晴的未来。
殊不知,二人对话被一阵风送到她们前面相隔几步的贵妇耳中,那夫人面色微变,念及方才席间娇俏可人的少女,此刻说出这种话,只怕里面还有她不知道的东西,方才她也动过给家中独子跟夏家结亲的念头,如今听到这句话,那刚冒出头的念想,顿时被她在心中抹杀。
娶妻当娶贤,很显然,夏家二小姐,可不是个贤良的。
“小姐,那边晚宴已经结束了。”妳泷站在院子门口看了看,反手关上院门,向坐在院子里的人说道。
夏冬黎已经换了衣服,长发垂在身后,发梢还带着湿意,她手上正拿着本书,听到妳泷的话,目光也未从书上收回:“嗯,知道了。”
“小姐这样,当真无妨吗?”妳泷上前,取过茶壶倒了杯热茶递到夏冬黎手边。
夏冬黎轻笑了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说的也是,小姐总是有法子的。”
夏冬黎笑而不言,指腹自书页上蹭过,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上一世,她轻信于人,惹来灭门之灾,不曾想竟能重活一回,既占了夏家大小姐的身体,她就会好好的用夏冬黎这个身份活下去,她能感受到这个身体前主子活活冻死在冰天雪地时的绝望,当年看着父母双亲惨死,自己也死在韩琨手中,那时的痛楚绝望,不亚于夏冬黎死前,所以她既然活了过来,就一定要为夏冬黎报仇,为她父母双亲报仇,她不但要活活的好好的,还要让欺辱夏冬黎,逼死她的人付出代价,更要让韩琨那个伪君子,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