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那少年年纪不大,京城能人辈出,总会有法子的。”夏冬黎没想到,那样一个眼神清澈的少年,竟有这样的过往。
老伯这会儿也没有生意上门,倒也乐意跟她多说两句。
“那样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家里肯定是用尽了法子,若非无药可医,怎么会让他一个人住在这里等…呢。”老伯含糊不清的吐出一个字,夏冬黎虽未听清,却知道是什么意思。
少年如今这样子,的确是在等着生命消耗。
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娇生惯养都不够,哪里舍得他出来吃这些苦。
虽然少年没个做生意的样子,却远离父母独自承受病痛,的确是苦。
夏冬黎本想等玉石不值钱时,趁机盘下店铺做生意,没想到听到这样一个故事。
许是有几分同病相怜,她心里对这个少年生出几分怜惜。
她回头看了一眼在寒风中飘摇的木牌,上面写着一个玉字,被风吹的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老伯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夏冬黎举着糖人,抿了抿唇,向老伯告辞,沿着来路往回走。
“小姐,你怎麽对那个少年那么在意?”回去的路上,妳泷没有掩饰自己的疑惑。
夏冬黎将糖人咬了一口,慢吞吞道:“觉得有些唏嘘罢了。”
她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知道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若是能好好活下去,谁愿意去死呢。
少年看起来应当是个娇生惯养的,只是可惜,上天没有给他活下去的机会。
与少年相比,上苍优待她太多,给了她一条命,让她重新生活下去。
二人不急不缓往回走,长街上十分热闹,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让开!”有声音自远处传来,紧接着响起马蹄声。
当街纵马,这人也太放肆了些。
夏冬黎往后退了几步,站到路边,看着骑在马上的男子,一时愣住。
马上的人正是她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韩琨。
她下意识上前,骏马嘶鸣,马蹄扬起险些将她踢到。
妳泷反应过来连忙拽了她一把,她心神巨震站立不稳跌倒在地,马上的人拉紧缰绳,低下头瞥了她一眼,眼神淡漠,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找死也别往我面前撞。”男子冷哼一声,一挥马鞭,头也不回的疾驰而去。
夏冬黎坐在地上,手脚冰凉,愣愣地回不过神。
“小姐,小姐。”妳泷见她面色难看,以为是被刚才的事吓到,蹲下身子拍了拍她肩膀。
“我没事。”夏冬黎这才回过神,让妳泷扶着她站起身子。
“方才那么危险,小姐怎么就突然凑上前去了,可吓死我了。”妳泷将她身上的灰尘拍掉,扶着她手臂,余悸未平。
夏冬黎看着男子早已远去长街,低垂下眸子,心中的怨恨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韩琨,这个人杀她双亲,灭她满门,又亲手将她推入池中溺毙,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她。
方才男子低头看她时,眼神毫无温度,有那么一瞬,她就快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可仔细想想,她早已换了面容,如今她是夏家大小姐,不是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严家长女。
“刚才骑马过去的那人是谁?”夏冬黎侧头看着妳泷,脸上看不出表情。
妳泷还没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连定国候都不认识。”
夏冬黎回过头,说话的是一个抱着手臂的男子,方才准备离开时听到夏冬黎的话,好心的做了回答。
“定国候?”听到这个称呼,夏冬黎着实愣住了。
韩琨什么时候成了定国候?
见她一脸茫然,那男子有些鄙夷:“京城谁不知道定国候韩琨是何许人也,凭借一己之力平定叛乱,杀了通敌卖国的奸臣,深受当今天子赏识,年纪轻轻被封了定国候。”
男子每说一句,夏冬黎脸色愈沉几分,等男子话音落下,她五指紧攥成拳,修剪整齐的指甲陷进掌心,以刺痛来维持面上神色。
“好大的威风。”她低声呢喃。
那男子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不再逗留。
夏冬黎站在原地,用了极大的忍耐才没有失态。
她并不知道,在她死后,韩琨竟一举成了定国候。
至于旁人口中的奸臣,她知道,是她枉死的父亲。
严家那么多条人命,都是为韩琨争名逐利做了垫脚石。
她不甘心。
她怎么会甘心呢。
上天让她重活一次,她一定会想法子为严家枉死的人讨个公道,不能让严家背负着千古骂名。
“小姐,该回去了。”妳泷见她愣在原地,试探的扯了扯她衣袖。
“好。”出来也有些时辰了,再不回去,被人抓到把柄,又少不了麻烦。
她向来厌恶麻烦。
就在她们往回走的时候,府里又闹出了事。
夏芷晴本想将夏冬黎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带走,没想到去了之后才发现,夏冬黎不在府中。
院子里只有两个丫鬟在打扫落叶,见到夏芷晴来了,纷纷行礼。
“那个贱人呢?”夏芷晴仰着脸站在院子里,声音一点儿都不遮掩。
两个丫鬟哪儿敢回答。
夏芷晴却不肯善罢甘休,没人理她,她自己去找。二话不说就冲进夏冬黎房间,上下翻了个遍,没见着人影,一时更加气愤,将方才准备拦她的丫鬟往外一推,厉声道:“给我将她们两个拉下去,以后不许进内院。”
两个丫鬟受了无妄之灾,连忙跪下来求饶。
她们都知道二小姐的性子,惹了她不快,她们少不得要脱层皮。
“去给我倒杯茶来,我倒要看看,那个贱人能跑哪儿去。”夏芷晴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丫鬟一眼,直接对她带来的人吩咐。
她心里怒气未平,饶是王氏说了会给她出气,她也不肯就此打住,她非要让夏冬黎跪下来求饶才算出了这口恶气。
跟在她身后的人才被她教训过,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利落的倒了热茶,还端了蝶花生酥。
夏芷晴往院子里的石椅上一座,好整以暇的等着夏冬黎送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