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我轻唤。
落霞莲步轻移,来到殿中,拍了拍手掌,端着物什的婢女鱼贯而入,一字排开。
“年关将至,过了今天,我可能都会很忙,顾及不到后宫中诸事。所以趁今天大雪初霁给皇后娘娘送些近日里才上贡与国库的珍品,随便捡了几样还未入库登记的送过来。这段日子,只怕要劳烦皇后多担待些了。”我放下茶盏,看着婢女们手上端着的百年人参,南海珍珠,北地雪熊皮。
落霞所选之物,无一不是新近上贡的珍品。
然,我却委实看不出什么价值来。
调度出来送送皇后后妃,纯属做顺水人情而已。
“姐姐,我可以回家看看我的父母么?”
皇后亦放下手中的杯盏抬起那楚楚可怜,似小鹿般明亮纯清的眸光看着我。
对于我亲送来的稀玩珍宝,她亦是混不在意。
或许,这便是这座后宫中,权妃与宠妃相似点之一吧。
“娘娘,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应该去请示皇上。”
皇后陈氏,闺名嫣如,乃震国将陈平之女。
在入宫前,她只是个被保护得过于安余的官家小姐。
入宫后,她依旧只是个未经事事的小女孩子。
对于我以及她家人婢女的依懒简直就达到了无之食不下咽的地步。
可有一点她做得很好,她总是与这深宫大院里那一群同样孤寂的女人相处甚好。
“可是父亲明明说,我入宫后,想要做任何事只需请示你就好了?皇上不也是常说,贵妃处事向来妥贴。有事多与贵妃说说,你说了,便可不必向他报备的。”
皇后有些激动,原本白皙水嫩的脸蛋儿不知是被刚才冰寒的空气所冻还是因为此刻的激动所至变得绯红绯红,稀薄的皮肤下,隐约可见。
“可是娘娘你是皇后,皇后,后宫之中除去皇上的第一人。皇后回家省亲,那也算得上是件家国大事了。我说得再多,再好,亦不会给你脸上境添任何光。反之,如若皇上肯陪你一同回家,不仅你脸上有光,你父亲,陈将军或许会更为安慰。”
我不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抚了抚裙摆站起身来,“娘娘若没有事,我就先告辞了。”
陈皇后在我身后连唤两声“姐姐,姐姐……”我没有回头,径自出了未央宫。
谁没有几许无奈呢?!
陈皇后入宫,是因为震国将军军权在握,功高盖主。
如若不是有她这个“宠后”的位置在宫中强顶着,只怕如今的震国将军府早已成了一片废墟,枯骨遍地,杂草重生了吧!
“娘娘何不给皇后一次机会呢?”秋色扶着我的手慢慢在宫道上行走。
我抬头,望天,努力地眨下满眸的苍桑与苦涩。
“皇后‘宠后’的名衔还可以罩下整个将军府的平安,陈将军也可以常常入宫。我又何必再去做一个件锦上添花的事儿呢?”
都说这权妃倾天下。
我倾的,是哪国子的天下?
世人都道,这宸贵妃是妖孽转世,将皇上迷得团团转,昏庸无能。
谁人哪知,我这宸贵妃若真有这么大的能耐,又何必掏心掏肺,背上这媚世惑主的罪名,付诸一切来替皇甫哲打理这天下?
世人哪知,这世上,最是心计深沉,善帝王权术之人非皇甫哲莫属呀。
十一月初十,宸贵妃代表皇上出宫,上国法寺替这天下苍祈祝福。
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见到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小我十岁的弟弟,华青蚕。
这一天,是我每年中最开心的一天。
早早地起床任同秋色落霞将我打扮得美滴滴,娇俏俏的。
视线所到之处,每个地方都似系了个蝴蝶结,开出了无数朵花般,变得漂亮而悦目。
“娘娘的嘴,从睁开眼帘那刻起便没合拢过,都快裂到耳侧去了。”秋色站在我身后替我挽着精美的发饰,打悄道。
“嗯,秋色,你知道吗,我有多高兴。一想到今天可以去国法寺,我便开心得整夜整夜都没有合过眼呢。”
我笑着将这半个时辰内重复了不下二十遍的话再次说重申了篇。
“知道知道呢。”秋色也跟着笑得好不开心。
“秋色,我现在看见什么都似在开着花儿似的,好漂亮,好美丽呢。”我笑着,有点坐不住,总想回头和身后替我梳发的秋色说些什么。
可说什么,我却不知道。
只是不停地重复着那几句,不能表达我开心的话语。
秋色笑着揶揄道:“不知道的人还不得认为娘娘今天是去会情郎呢。”
“你这死丫头。”我作势要站起来打她,她却硬是把我按了下去。
“娘娘您要是再动来动去,奴婢可梳不出漂亮的发式去见我们的帅小哥呢。”
我一听,急了,赶紧正规正矩地坐好,放任她在我头上,手翻如飞花。
镜中人儿精致的小脸在脂粉的装饰下,更为精美,我朝她笑笑,她朝我笑笑。
我遥遥地望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出别人口中权妃沉稳内敛的表情来,却发现,她只是笑盈浅浅地看着我。
像是未出阁的少女,将要见到情郎般,满眸子满脸,全是那渺小得何其卑微的幸福。
“秋色,此刻,我真的好高兴,好幸福。我快要坐不住了,你知道吗?我们不打扮了好不好?”我望着镜中的秋色,眼眸中的清波不知何时划过眼睑,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