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的员工餐厅突然安静下去，让米萱有种做梦的错觉，满嘴是饭的竖起脑袋，对面的吴总冲他挤挤眼睛，手指在唇边比划了一下，她还是扭过头，和穆云默鹰隼般的目光相遇了。

吴总开始坐立不安，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快速的送了几口饭，“小米，我去看看沙盘全景做得怎么样了。”

说完拿起餐盘就走，身边的几个设计部的同仁也一并起身离开。

米萱还没来得及把饭咽进去，转眼这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沙盘不是下午要一起去看的嘛。”她低声叨咕了一句，笼着盘里的米饭和菜，均匀的搅拌。

“穆总喜欢安静，别说话，快点吃。”吴总的文员从她身边走过时，低头耳语了一句，转眼也汇入人流。

那身板正耀眼的银灰色西装定在身边，她缓缓抬起头，穆云默也没多说什么，指指对面的座位，“坐吧。”

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功夫，容纳千人的餐厅，只剩下几个打扫餐厅的员工，像张宁宇的部队食堂，紧急集合哨声一响，就只剩下锅碗瓢盆声。

他不得不选择她，她也没理由拒绝他。

米萱挑起眼皮看了眼对面的男人，“你来得真是时候。”

穆云默脱下西装，平整的叠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卷起袖口，“什么意思？”他笑。

难得啊，他从纽约回来只短短一个星期，就剥夺了全公司人的笑颜。他只踏进餐厅大门半步，所有人连饭都不敢吃了。

米萱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着饭，“你也吃食堂？”

“呵，”他拿起筷子吃饭，“我也是人，不让吃饭？”

“不是，不过你来的不是时候，才刚刚开饭。”

穆云默的眉头拧在一起，困惑的盯着她数秒，“我没听懂，难道让我吃冷饭？”

米萱收集着餐盘里的米饭，聚集成堆，张大嘴送进去，稍稍咀嚼吞下肚。

“大家才刚刚盛好饭，不过因为你来了，他们都不敢吃了。”抽出桌面上的纸巾擦擦嘴，起身向餐厅门口走去。

穆云默看着餐盘里红红绿绿的蔬菜，本想再吃几口，但看见空旷的餐厅后，真的一点儿食欲都没了。

起身拿起旁边的西装，路过门口的垃圾收集桶，眉头拧的更深。

快下班的时候，总裁办通知全体员工开会，初春时节，咋暖还寒，所有员工穿着单薄的工作服，哆哆嗦嗦的在办公楼门前集合，等了几分钟后，穆云默的助理匆匆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张通知，当众朗读，大概意思便是公司员工不爱惜粮食，视公司财产于不顾，从今天起，每位员工工作日将扣除十元的餐费，长期出差或驻外员工除外。

虽说不是什么大钱，但会议解散后，大家还是低声抱怨，米萱跟着设计部站了一会儿，越发觉得穆云默是资本家，吸血如蛭。

换好大衣出了公司大门，没见到左绍棠的车，打过电话去又没人接，知道他还没忙完，便向公车站走。当劳斯莱斯跟上时，她也只是瞟了一眼，加快了脚步。

“你‘上司’没来？”他还是习惯挑衅，半开玩笑的说。

她也已经习惯了穆云默给左绍棠安的这个头衔，停下脚步看进去，只有他一人，没司机，便大义凌然的打开车门，坐进去。

“穆总，是不是我今天中午说错了什么，你才发了那份通知。”

米萱故作亲和的说，她真后悔中午和他说话，本来两个月没见，她只是想找点儿话题，证明他的专制而已。

车子缓缓提速，他看向前方，一股子淡漠。

“公司的免费午餐是福利，他们不珍惜，但我不能纵容，那些倒掉的饭菜，也有人付出辛苦，公司为什么买单。”

米萱看着他冷毅的脸庞，想强辩，但他说的一点没错，作为一个管理者，眼里看到的都是纪律和制度，公司的利益至上。

直到影楼前把她放下，他们没再说一句话。

看着车子绝尘而去，米萱悻悻的走进影楼，这里的店员对她早已熟悉，笑眯眯的安排她进了办公室，倒了杯热水。

“米姐，左老师那边估计还要忙一会儿，您在这里稍等。”

米萱笑着点头，翻看着桌子上厚厚的样本，这份工作说闲也闲，说忙起来更是要命，结婚季拍婚纱的人一拍就要拍几天，她从来没敢想过对着镜头笑三天的感觉。

这里的样本她看过很多遍了，千篇一律，连新郎新娘都几乎长得一样，PS和化妆，留住了青春，也毁掉了青春。

她走进修图室，有个小女孩儿正在修图，她便站在她身后专注的看，这些倒是返璞归真，只是回到了原始，身上连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是婚纱裸，照。

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有勇气对着陌生人笑。

她站了很久，直到男人冰凉的唇贴到她滚烫的脸颊上，“来了，等了很久？”

他抓起一边的水杯喝了几口，润润喉咙，相机递给那个作图的女孩儿，“这个也是。”

镜头一亮，薄纱罩着的胴、体在她眼前一闪而过，不禁皱起眉头盯着这位摄影师，左绍棠不以为然，冷水洗了洗脸，拎起挂着的风衣向外走。

坐在车上米萱才艰难的开口，“你拍那些裸、照？”

左绍棠一怔，点点头，“有人愿意拍，我就给他们拍。”

“你不是说你是艺术家？”

“对，所以我看着他们没反应。”他伸手摸她的腿，“看见你就不一样了。”

刚刚是穆云默一脸坚毅的谈着公司利益，现在是自己的老公满脸猥琐的谈肉、体，米萱的心里真的不好受。

“老公，”她稍稍调整下语气，“兴业在招聘首席设计师，有没有兴趣？”

红灯，短暂的停顿，他倾过身子扣住她的后脑，袭上她的唇，辗转啃咬，直到后面的车按响喇叭。

“你不喜欢我拍那些照片？”他启动车子，抿抿唇上的红，“那些真的是艺术，另一种美吧，亲密无间的爱人应该留下，我还想和你拍。”

米萱的目光飘向前方，十指绞在一起。

“你的身材比她们好多少你自己都不知道吧，呵呵。”

那些笑声夹杂着几分情、色的味道，略显轻薄，她的头转而看向车窗外，左绍棠瞟了一眼，收住脸上的笑容，拉住她叠放在大腿上的手，轻轻揉搓，绕着她的掌心。

“你不喜欢我拍，下次我叫其他摄影师拍。”

冰凉的小脸上，粉红的唇终于向上扬起，可眼睛却始终看着窗外，他有心，知道米萱那是敷衍，松开那只小手，专注的开车。

车子堵在路上，米萱看着熟悉的街景，地灯照亮店铺门面，橱窗中异常瑰丽的模特，身着华服，独自绽放。

又是阳春三月，去年这个时候，在BG的奠基酒会上，他一身笔挺的西装，干净的脸庞，谈吐优雅，幽默风趣，带着她跳舞，到阳台陪她看漆黑的天空，在她身后拥着她。

他还曾经为了BG的大厦改名的事耿耿于怀，如今却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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