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默默无语,米萱时不时的扫着一脸阴沉的左绍棠,今夜,本来可以不一样。
车子停在小区的便利店门前,左绍棠大步流星的走进去,落地窗前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买些什么,是烟。
米萱竖着的脑袋垂下来,她不知道他是窘迫不安,还是心烦意乱。
是因为焦依娜,还是市长爸爸。
小心翼翼的回到家,他径直进了浴室,很快洗了个澡,米萱稍稍收拾下他四处乱扔的东西,见他出来,她也进去洗澡。
沙沙的水声隔绝开两个世界,这一刻她才敢大声喘气,手掬着水,冲洗着头发。
浴室的门突然开了,一股凉意,她惊得睁开眼睛,慌乱的看着男人。
左绍棠眼神闪烁,收紧浴袍坐在马桶盖上,指尖的香烟被喷溅的水花打湿,烟灰缓缓落下。
“我们读一所大学,她是我学姐,我们在学生会相识。”
他突然说,米萱关掉花洒,披着浴巾蹲到他脚边,双手搭在他的左腿上,仰视着他,安静的倾听。
“她的英语不错,虽然我也不差,可是——每个周末她会去我家给我补习英语,我谁的课都逃过,唯有她的课一节不缺。”
他有些焦虑,忘记了指尖的烟已经熄灭,竟然还放到嘴边深吸了一口,随后自嘲一笑,放开手指,烟蒂落到脚边。
“那时候我妈是一家老国企的厂长,厂子半死不活,她是女强人,每天吃住在厂里,偶尔回趟家也最多吃顿饭,对我和那个男人的关心不够,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他们的关系,焦依娜毕业后竟然还分配到我妈的厂子工作,后来她和我妈摊牌,那男人一句话都没解释,我从没见妈那么绝望,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米萱纤细的手指不知哪儿来的力量,硬生生的握断了指甲,竟然也顾不上疼。
“她癌症四期,家破了,厂子改制,焦依娜做了钢厂总经理,你说因为什么!”
因为他父亲的权利。
“我妈什么都没了,那个男人都给了一个比我只大两岁的女人,我从国外回来过节才从别人嘴里得知真相,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疼得直吞止痛片,那个男人在哪儿?正在温柔乡里做着美梦。”
他的气息狂躁起来,拳头紧紧握着,“我去找他们,妈怕我做错事,跟着跑出来,出了——车祸,全怪我。”
拳头向他的头砸去,一下比一下重,米萱跪在他面前,抱紧他颤抖的双肩,却依旧不能制止他的动作,每打一下,她的头也跟着向一侧歪去,和他一起疼。
“老公,不是你的错,别这样。”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
米萱给的怀抱或许并不温暖,湿哒哒的头发还有些凉意,但左绍棠却收紧双臂,死死将她拖进怀里。
她那么瘦,那么软,好像他再用些力气,她便被揉进他的身体里,敞开的心灵是痛苦的,可此时却得到了一些慰藉。
“老婆,我只有你。”
这句话好疼啊,比他的故事还疼。
相拥着,最好。
或许今夜真的会不一样。
左绍棠枕着米萱的胸口,手臂紧紧缠着她的纤腰,他们都很平静。城市的灯光洒进房间,他眯着眼,指尖还夹着烟,红点一直燃着,他却不曾吸一口,房间里弥散着淡淡的烟草气味。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说。”米萱突然淡淡的说了一句,剖开胸膛,他们早已应该裸裎相待。
左绍棠的手指微微一颤,长长的烟灰掉落下来,散开。
“知道高云涛为什么抛弃我吗?大一那年的圣诞节——”她终于还是要说,只是,他真的能面对吗?
收紧手臂,将她向怀里带了几分,“别说。”
米萱一怔,随后浅浅一笑,眼里漾出泪花,胸腔激烈的起伏着,他的心跟着疼起来。
“我只记得车厢里的一段音乐,可能还有那件水晶香水瓶。”断断续续,她不知道这么说,他能不能听懂,反正她想说。
“那个人可能很有钱,他的房子很大,还给我留了很多钱,全摆在门口的鞋柜上,他把我这辈子的所有美好,换成了粉色的钞票。”
再也说不下去了,抽泣声代替了本就细微的说话声。
左绍棠的眼角同时流下一滴眼泪,沾湿她的胸口。
那些钱,他并不是特意留下来的,那是他的习惯,那个时候的他出手阔绰,出国前一晚才把现金从包里翻出来,胡乱的随手一扔,因为在美国,花不了。
“你恨他吗?”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问了一句。
“不恨。”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看着前方。
“我从来没告诉过高云涛,那晚我不曾害怕,那个男人给我留下了温暖,而且不是他的错。”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可怜的米萱,让人心疼的米萱。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让你讨厌了吧。”
他竖起脑袋紧盯着她的晶莹的眸子,“你只让我心疼。”
双手捧着她的脸,拇指划过泛滥的泪痕,轻柔的吻了下去。
“这辈子,我们绝不能分开,让我好好照顾你。”
那些眼泪不听使唤的再次滚落出眼眶,爱,好美。
有他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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