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鸢的脸色倏得就变了，转头看陆西决，果然，他的脸色也非常难看。

她急忙说：“我才不会管你的死活，我只是不想脏了我夫君的手。”

这句话刚一说完，莫鸢就感觉到陆西决身上的力量忽然有一丝的松弛，甚至嘴角还有丝得意的浅痕。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一下心情就好了起来，只是不断的用眼神警告楚梁。

楚梁瞥了眼正在靠近的侍卫，他知道，惹上这种麻烦恐怕很难脱身，他还是先走为上。

摇摇晃晃站起来，脸上一阵疼痛，他伸手捂了脸，半哼着说：“陆西决，你最好对她好一点，要不然，我一定会把她从你身边夺走。”

当侍卫赶来的时候，楚梁已经走得远远的了，他们战战兢兢的等着陆西决的处置，他看也不看的丢下一句话：“连狗都不如的废物，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莫鸢的手被他的大掌握着，他似乎暗暗下了狠力道，握着她有些疼，可是她又不敢说，只能乖乖的跟在他身边，她不清楚陆西决会怎么质问她，很明显，他的火气还很大，她开始为自己担心起来。

快走到房门的时候，陆西决忽然停了下来，声音幽幽的问道：“你和他认识很久了？”

莫鸢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是逃不过了。

“在上次的寿宴上认识的。”

“你说谎。”他忽然甩开了她的手，眼神黑潭般的散发着诡暗的光芒，像两道利箭要射穿她似的。

莫鸢心虚的低下头，下意识的用一只手转着手上的镯子。

看到她这种小动作，陆西决满心的怒气忽的就化成满满的烦燥，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派九叔去调查她的背景，可是九叔用了很多种方法都没有查出来，这个女人就像是凭空捏造出来的一样。一开始，他认为她是有所目的才来到他身边，可是过了这么久，她除了对他孜孜不倦的追逐，好像并没有什么别的目的。

他不了解她，一点也不，这种不确定感让他每每一想到就会勃然大怒。

“说吧，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陆西决忽略掉她那副让人怜惜的可怜相，眼前浮现出楚梁握着她的手，亲密的样子。

莫鸢低声说：“以前真的不认识。”

“莫鸢！”陆西决忽然提高了声音，“别以为仗着这几天我对你的好，就可以谎话连篇。”

“我也有自己的秘密，不是什么都必须要告诉你。”莫鸢的声音微愠，他以为她是恃宠而骄吗？他不过是送了她一只镯子，不过是正眼看了她几次，她还不会天真的以为，他已经爱上自己了。

陆西决狭长的眸子一眯，有怒火从流露出来。

什么时候，这个女人敢这样跟她说话了，她不是一向都是温顺的像个绵羊，就算偶尔会跟他倔强一下，最后还是会在他眼前哭泣，他不习惯她用这样的态度跟他说话，他很不高兴。

“你勾搭男人都勾搭到家门口来了，你认为还不关我的事，我还没有必要知道？”

“我没有勾搭，是他自己找来的，如果说我有秘密没有告诉你，那你呢？你又把什么事都告诉我了吗？那个北院的秘密你不是也不想让人知道吗？”莫鸢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将心积压了很久的问题终于问出了口。

陆西决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样理直气壮的反驳他，登时就变了脸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胸前，锐利的眼睛望着她那张不屈的小脸，咬着牙问：“莫鸢，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表小姐，不好了，王爷和夫人吵起来了。”小幽匆匆的跑到南院，陆西宁正在练字，听见她的喊声，站起来问：“怎么了？”

小幽急得快要哭了，“我也不知道，就看见王爷脸很凶，正在朝夫人发脾气。”

陆西宁跟着小幽来到西院，就见莫鸢正坐在台阶上，脸埋在膝盖里，一头长发垂在腰间，那萧索的样子让人只一眼就心生怜惜。

“你怎么惹我大哥了？”陆西宁心里也突然觉得不舒服，挨着她坐下来，探过头问。

听见她的声音，莫鸢才从臂弯里抬起头，红着眼睛说：“我跟他顶嘴，他不高兴了。”

“就这么大点事啊？”陆西宁有些惊讶。

“是我不好，我不该问他那些他不喜欢的问题，是我太贪心了。”

“你是说那半夜的叫声？”陆西宁好奇的问。

莫鸢点点头，后悔的说：“我以后再也不问了。”

陆西宁没说什么，但是已经陷入到了思索的状态。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陆西宁一把将莫鸢从台阶上拉起来：“别在这里坐着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出去？”莫鸢一脸茫然，“可是我走不了太久的路。”

“我们去买王家铺子的糕点吃。”

“好吃吗？”莫鸢俏丽的小脸上露出一种期待。

“当然，难道你还怀疑本小姐的品味？”

莫鸢有些高兴的点点头：“好。”

相对于莫鸢的开心，陆西决现在的火气已经涨到了极点，他此时正站在窗边，来回烦燥的走了两步，让人去叫了九叔过来。

“王爷。”

“马上断掉所有对楚家的来往，不许接收他们的货物，告诉其他商号和钱庄，跟楚言中合作，就是跟陆家做对，我要你现在立刻马上就去办。”

最后的强调语气让九叔了解到，他此时正在气头上。

他不由纳闷，这楚言中最近好好的，怎么就惹上了王爷，但转念又一想，楚言中的儿子楚梁上次半路劫走了夫人，这次恐怕又是恶习不改，触了王爷的逆鳞，可是王爷不是一向对夫人不屑一顾吗，怎么突然就这么紧张起来。

九叔快速揣摩了一遍，马上回答说：“是，王爷。”

陆西决狠狠踢开一旁的椅子，英俊的脸上布满了阴云。

他就不明白了，怎么那个女人只是跟他犟了几句嘴就把他气成这样，他的喜怒什么时候由她来决定了？

砰得一声响，王妈敲门的时候正听见这个响声。

“进来。”里面的声音分明带了怒意。

王妈心想，这来得真不是时候，但还是硬着头皮推开门。

一地的狼籍，陆西决平时最喜欢的一只花瓶被他摔得四分五裂。

王妈赶紧拿来工具打扫，顺手将一只枕头放到他的床上。

陆西决本来转向窗外的视线在看到那只枕头时忍不住问：“什么东西？”

王妈看他脸色不好，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犹豫了一会才敢回答：“这是夫人给王爷做的，她说王爷最近总是失眠，这茶枕头有助于睡眠。”

话未说完，陆西决已经抓起枕头扔到了门边：“拿走，谁稀罕她的东西。”

王妈心里叹了声，走过去要将枕头捡起来，刚伸手，就听陆西决闷闷的说：“不用你扔，我自己扔。”

“是，王爷。”

等王妈走后，房间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只有那只枕头还孤零零的躺在门边，陆西决赌气似的坐在床上，盯着它，像是盯着敌人。

他心里明明还在生气，可是已经禁不住去想她做这个枕头时细心和用心的样子，经过那样一双巧手，这枕头用起来应该很舒服吧。

一阵茶香扑鼻而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枕头竟然已经被他捡了回来，他像是捡到了烫手山芋，又将它气恼的扔到床头。

而此时在外面，莫鸢和陆西宁买了糕点，边走边聊，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了路边，引来路人的频频回眸。

“有没有搞错，这马车比陆家的还要气派。”陆西宁愤愤的说。

莫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巧那车的主人撩起车帘准备下车。

一身黑色的外袍下，显出他伟岸的身材，乌黑深邃的目光此时正幽幽看来。

莫鸢手里的点心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上，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弯腰去捡，然后慌张的说：“我不舒服，我们快些回去吧。”

“走吧。”陆西宁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个完美的男人吸引，并没有发现莫鸢的异常。

回去的马车上，陆西宁瞥了一眼旁边的莫鸢，她正皱着眉头发呆。

“你怎么了？”陆西宁问。

莫鸢愣了一下，吱唔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陆西宁不耐烦的摆摆手，“算了，最受不了你这样了，总之以后我罩着你，谁敢欺负你，我就收拾他。”

听着她字正腔圆，跟发誓似的，莫鸢心里的那片阴云也逐渐散开。

她纤细的手指边描绘着膝盖上的糕点说：“谢谢你啊，西宁，今天是我生日，你是第一个送我东西的人。”

“不是吧，今天你生辰？”陆西宁问道。

“真的。”

看到她眼一闪而过的落寞，陆西宁心里有些不忍，降低了语调，“那我再送你个礼物吧。”

“不用了，这个已经很好了。”莫鸢急忙摆摆手。

“那我大哥知道今天是你生日吗？”

“不知道吧……”虽然心里很清楚，他是不会记得她的生辰，但是却有那么一点小奢望，希望他会记得，不需要礼物，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待遇，只要他亲口说一声生辰快乐就足够了

回到府里的时候，陆西决并不在家，陆老夫人和源明却意外的坐在厅堂里。

见到她们回来，陆老夫人一脸笑容的说：“回来了，快过来歇会儿，出去走走是好，但是不能累着。”

将莫鸢拉到身边坐下，陆老夫人的眼神落在她的小腹上，喜笑颜开的道：“我的孙子再过四个月就要出生了，奶奶可早就给他想好名字了，这要是个女孩呢，就叫陆南羽，要是个男孩就叫陆南风。莫鸢啊，你喜不喜欢这个名字？”

不等莫鸢回答，陆西宁就在一边叫嚷道：“娘，你可以不可以取个名字脱离了东南西北啊！”

“你个死丫头，这可是族谱定的。”陆老夫人笑着点了一下陆西宁的脑袋。

几人又聊了会儿，陆老夫人便对源明说：“去给莫鸢诊一下脉。”

源明带着几分恭敬的站起来：“是，老夫人。”

来到屏风后，源明刚才的恭敬转成担忧。

“源大夫，这还没到两个月呢，是不是药不够用了？”

莫鸢担心的说问。

源明摇着头叹了口气：“夫人，为什么你不是首先关心自己的身体，而是先关心其它的呢？”

莫鸢微微弯起嘴角，脸上只看得到一点黄昏的柔光，摇摇头，斜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

这一辈子她就是为他生的，他需要的时候，她就一定要在他身边，他不需要的时候，她也会默默的看着他，所以，他的一切总会排在她的前面。

看着她一副与世无争的淡然模样，源明把了把脉，无奈地说：“并不是药不够了，而是王爷的毒已经基本得到了控制，这次之后，夫人就可能不用再放血了。”

本来应该是件该高兴的事，可莫鸢却有点淡淡的失落，是不是他的毒被驱散了，他就再也不需要她了，她将会变成一个陌路人脱离他的世界。

并不是她不珍惜自己的身体，而是一想到他的身体里也流淌着她的血液，她就会觉得他们靠得那样近，近得就像一个人似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得不让她自欺欺人的用这种想法来维持，但是，她很高兴他的病终于有了起色，那是她一年多来付出的见证。

见莫鸢的脸色带着一抹忧伤，源明也随着忧愁起来。

因为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这次的放血量是以往的一半，但对本身就失血过多的莫鸢来说，她立刻就感到冷汗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拼命似的往外渗，她摸了摸手脚，都是一片冰凉，像是没有温度的死人一样。

源明将早就吩咐王妈做好的补血食物放置在一旁。

“谢谢你，源大夫。”莫鸢虚弱的朝他一笑，眼睛模糊了几下，就有些看不清东西了，她以为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所以也没去在意，磕上眼睛，闭目养神。

耳边是源明的一声叹息：“希望王爷他有一天会明白你为他所做的一切。”

莫鸢稍稍休息了一下便走了出来，见到她出来，陆西宁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喊道：“王妈，长寿面呢？”

王妈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走出来，第一个向莫鸢说：“夫人，生辰快乐。”

莫鸢愣在那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顿时不好意思的娇笑起来。

陆老夫人朝她招招手：“莫鸢啊，今天是你生辰，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没有准备礼物。”

“只是个生日，娘不用挂在心上。”莫鸢挨着陆西宁坐下，朝她投去一个嗔怪的眼神。

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人给她过过生日，她显得有些局促，但是心里却是意外的高兴。

莫鸢将白天买的糕点拿出来，她先拿了一些给陆老夫人，然后挑了一些递给小幽：

“拿去留给王爷。”

陆西宁一撅嘴，不满的大喊：“偏心！你眼里只有西决哥，没我这个小姑子。”

莫鸢立刻塞了一块给她：“馋猫，当然有你的份。”

这个生辰过得虽然说不上热闹，但却是莫鸢过得最开心的一次。

虽然如此，因为陆西决不在，心里的某处总还是失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