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鸢,把药吃了。”因为她的视力不好,楚梁便担当起了下厨的重任,可怜他这个大少爷过惯了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生活,可以拿砍刀,却拿不了菜刀,没一会儿工夫就把厨房弄得乌烟瘴气,连箱子里的毛球都觉得很不满意。
莫鸢摸索着来到厨房门口,顿时被他呛得咳嗽起来,他听见了,赶紧把她往外推:“谁让你进来的,都说了今天我下厨,你一会就等着享受我这个厨师深藏不露的厨艺吧。”
莫鸢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还是我来吧。”
楚梁一手拿着铲子,一手扶着门框,带着他那一向吊儿郎当的神情,“你这是瞧不起我。”
“好好,大厨师,你继续。”莫鸢摸到桌子前吃了药,又给毛球弄了根胡萝卜。
在她等得都快要睡着的时候,楚梁的菜终于做好了。
幸好她的眼睛看得不清楚,要不然面对这说成是红烧木炭也有人信的菜,哪还能有半点食欲。
“来,多吃点,病才好得快。”
楚梁将白米饭推到她面前,又把筷子放到她手里,就差没手把手的喂到嘴里了。
莫鸢兴致勃勃的尝了一口米饭,而楚梁眼巴巴的在等着她的评价。
“好……好吃。”莫鸢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太勉强了,这饭明明就做得夹生了,有的米熟了,有的米只熟了一半。
“来,再尝一口菜。”楚梁得到鼓励,立刻夹了一口青菜给她。
“咳,咳。”菜刚一入口,莫鸢就忍不住咳嗽起来,楚梁赶紧给她拿来水,“怎么了,是不是不好吃?”
莫鸢急忙笑着说:“好吃,好吃,我就是太高兴了。”
心里其实却在暗暗叫苦,他是不是把盐当成糖给放进去了,简直咸得发苦。
这顿饭莫鸢吃得很遭罪,楚梁后来自己也感觉到了。
他挠挠头:“早知道这样,我以前就应该学一下做菜。”
这顿饭的后果就是,莫鸢不停的喝水,直到他出门,她还在捧着杯子喝得很起劲。
夜里的时候,她像往常一样去给他做宵夜。
因为视力不好,平常只需要片刻便能做好的事,她摸索了很久,期间还因为没看见发烫的锅,不小心把手放了上去,结果被烫出一个大水泡。
总之当她把饭菜做好的时候,已经是一身狼狈。
莫鸢将手指放在冷水里面泡了一会儿,才觉得不太疼了。
她不想做瞎子,可是换眼,不是她和楚梁现在所能承担得起的,他为了自己,抛弃他的家人,放弃他的身份,不顾生死,为她遮风挡雨,这份大情大爱,她自感受之有愧。
她明白楚梁想要的东西只有自己才能给,但是她需要一点时间,她不想心里还是千疮百孔的时候去接受他,那对他也一样不公平。
她现在能为他做的,就是让他累的时候可以有一个温暖的归处,难过的时候可以有一个温热的肩膀,不让他太操心,太劳累,再徒增烦恼,她也会用自己的努力向他证明,她也时刻希望着他们能有个美好的将来。
凌晨的时候,楚梁回来了,一如以往的轻手轻脚,只不过这一次,他是转到莫鸢的床头,然后悄悄找到那张药方子,收了起来。
一边吃着粥,他一边觉得心酸,她的视力都那样了,还依然坚持给他做粥,而自己却连治疗都没办法给她治。
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他回到屋里的时候,她调皮的蹬掉了被子,他走过去将被子重新盖好,视线无意落在她露在外面的纤手上,那中指的位置红红的。
楚梁蹲在床前,将那只受了伤的手指缓缓放到唇边,他轻轻的吻着,像是吻着世界上最名贵的珍宝,那样小心翼翼。
她为他受伤了,他怎么可以让她为自己受伤,哪怕一点点也不可以。
月光静止在她熟睡的容颜上,哪般纸笔才能描绘出她此时眉目如画般的完美,良人如斯,醉了眉眼,她生来就应该是被小心呵护的,珍藏的,可是命运却让她饱受摧残,他想做她生命中那个完人,然后一直陪她到最后。
心中募得生出一个念头来,他遂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楚梁这一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睡着的,当他觉得鼻孔有一点痒,而且越来越重,他禁不住打了个喷嚏,这一喷就醒了。
然后他便看到莫鸢拿着一小撮毛球身上的毛正笑着从他的面前弹开。
他唉了一声,又重新摔回到床上去。
“已经过了午时了,你还睡啊?”莫鸢索性将毛球放到他床上,教唆着:“毛球,咬他,咬他。”
毛球还真听话的一下子蹦到了楚梁的肚子上,他嗷了一声,痛苦的坐起来,揉着睡得鸡窝一样的脑袋抱怨:“你今天不去杂货铺吗?还有工夫在这里闹我。”
莫鸢将毛球抱到怀里,“小婉替我请假了。”
他这才猛的想起,她的视力还没有恢复。
“吃了药管用吗?”楚梁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好多了,看东西没那么模糊了。”她指着他的眼睛说:“这是眼睛,这是鼻子……”
楚梁抓住她不老实的手,“好好,我相信,但你现在请让我洗把脸,像我这么英俊的男人,不洗脸就被指来指去会很丢脸的。”
“你的脸在哪?为什么我能看到你鼻子眼睛就是看不到脸?”莫鸢装做一脸纳闷的样子。
楚梁气得牙痒痒,伸手一把将她拉到怀里,一个转身按到床上。
莫鸢惊叫一声,刚才促狭的表情立刻被小小的惊慌代替,她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小心的看着上方渐渐逼近的楚梁。
他的表情透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像一只不小心被吵醒的狐狸。
很久以来,他们从来不曾这样亲近过,他对她一直是彬彬有礼,保持着最安全的距离,就连一起回家的时候,他也不会主动牵她的手。
可是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因为她的一点调皮,他突然就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来。
莫鸢的心里像有人在捶着小鼓,身子都僵硬了起来。
他不是吃素的和尚,他也有七情六欲,他喜欢她,并不止于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是个正常的男人就有需要,她懂,她都懂。
可是……自己真的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他的气息渐渐的近了,比外面那阳光还要炙热几分。
莫鸢索性闭上眼睛,心一横,反正他们早晚是要在一起的,只不过现在进展的快了一些而已,如果他喜欢的话,如果能让他高兴的话,她也愿意让他……为所欲为。
楚梁看着身下那张紧张的几乎皱在一起的小脸,扑闪扑闪的长睫毛上挂着心里的不安,他明白她的心意,她本来可以推开他的,但她却没有,只是这样,他就满足了。
半天没见他有所动作,莫鸢不由迷迷惑惑的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她可以看见他笑得眉毛都扬了起来,那一副得逞般的痞像让人最是火大。
她坐起来,小拳头朝着他的胸口就擂了一拳。
他终于笑出声,笑得放肆:“谁让你耍我的,这就是教训,哈哈。”
莫鸢气得抓起一旁的毛球一下塞到他的嘴里。
楚梁吃了一嘴兔毛,哀嚎一声。
莫鸢看他一身狼狈,不由笑趴在床上。
毛球瞪着一双宝石红的眼睛迷茫的看着二人,如果它也可以有回忆,那么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它一定也会忆起这曾经的笑语欢颜。
身子被人抱进怀里,它使劲将脸往眼前柔软的身体里贴了贴。
傍晚的时候,楚梁带莫鸢去附近散步,他大声讲笑话,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两个人才往回走。
寂静的小路上只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晚风吹起莫鸢额前细碎的刘海,吹进他薄薄的衣衫。
他忽然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好啊。”
他清了清嗓子,便低低的哼唱起来。
直到过了很久,莫鸢依然记得那歌的调子。
风月场里,人声嘈杂
楚梁站在一群犬马生色的人群中,睨视着在繁华与奢侈掩盖下的糜烂。
有几个酒气冲天的人从他的面前走过,其中一个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糊不清的说:“……小哥,长得这么好,要不要干那行?”
楚梁对他微微一笑,心里却在暗骂。
男人笑嘻嘻的走开了,他觉得无聊,想换个班去透透气。
刚要出门口,四五个男人拥着一个头发油光的人走了进来。
他轻轻避到一边,犀利的眼神自帽檐下迸射了出来。
一行人来到早就订好的房间,几个打扮艳丽的女人也鱼贯而入。
楚梁在外面等了片刻,然后径直走向二楼。
里面气氛热烈,女人们坐在男人们的大腿上,手里晃着装满酒的杯子,男人们的手停在女人们的胸脯上。
楚梁进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大声猜拳,没有人注意到他。
“小子,给大哥倒酒。”一个男人向楚梁摆摆手。
楚梁走过来,然后将身子送到他面前,几乎是贴着他的耳边说:“我想和虎哥做个生意。”
虎哥的脸色陡然一变,“什么?”
楚梁轻轻一笑,说了两个字:“楚梁。”
虎哥的脸色变得更深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楚梁依然是那一脸的淡薄,眼角似乎还蓄着不太明显的笑意。
周遭的人声很大,十分热闹。
虎哥忽然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
女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楚梁朝她们点点头,几人便迅速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鱼贯而出,最后一个还很识相的替他们关上了门。
吵闹声一下子消失了,外面的世界也被暂时隔绝。
虎哥周围的人都不明就理的看向两人。
有那么一瞬间诡异的寂静,然后虎哥便笑着往旁边让出一个人的位置:“楚老弟,来,坐。”
楚老弟?
其余几人更是一头雾水。
“虎哥,客气了。”楚梁在他身边坐好,然后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
要说虎哥刚才还在半信半疑,这次便是深信不疑了,面前这个男人曾经跟他做过几笔买卖,那时候自己见了他也要低三下四的喊声:“楚老弟。”
上次在这里偶然遇到,就觉得有些面熟,没想到当年叱咤风雨的楚梁竟然真的沦落至此。
“楚老弟,你刚才说的生意是什么?”最近很多条供货途径都断了,虎哥也有半年没接到大生意了。
楚梁见他马上就露出猴急的样子,便越发显得不紧不慢,缓缓的说:“我知道最近买卖不好做,所以,我想给虎哥介绍一个保险的路子。”
“楚老弟说的这个保险的路子是指哪?”
“西域边界的候爷。”他说这个名字的时候仍然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但虎哥几人已经惊得张大了嘴巴,谁不知道那候爷是什么人物,不但有自己的兵器库,还有一支私人军队,但就算楚梁以前和候爷有交情,但他现在是虎落平阳,候爷卖不卖他面子还不一定呢。
看到虎哥眼中的疑惑,楚梁为他倒了杯酒:“我当年曾救过候爷一命,为此,他还要把女儿嫁给我,只是我年轻气盛,还没玩够,所以就错过了这件天大的好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牌子放在桌子上,叮的一声,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这……这……这是候爷的标志,候爷放过话,见到这块牌子就跟见到他本人一样。”虎哥几乎是颤抖着说。
楚梁笑着将牌子收好:“这回虎哥该相信了吧?”
“当然,当然,我从一开始也没有怀疑过楚老弟。”虎哥立刻呵呵的笑起来。
“如果这笔生意虎哥想做,那么分成按四六,我四,你六。”
虎哥立刻喜笑颜开,他本来还以为楚梁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他竟然这般爽快,其实他不知道楚梁是有自己的算盘,如果让虎哥占到大便宜他便会老老实实的跟他做,如果让他觉得吃亏了,要是再把他的身份捅出去,那就不是四六这么简单了。
双方很快达成了一致。
楚梁一走,虎哥还像是沉浸在美梦里半天回不过神。
如果能跟候爷做买卖,离他发达的日子就不远了,没想到这个楚梁还真是藏了两手,而他正好幸运的撞见了他。
他能看得出来,楚梁是急着用钱,要不然也不会以这么低的价码把这么好的生意介绍给他。正在他暗暗得意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人担心的问:“虎哥,西域的兵器生意一直都是由北国龙秦垄断的,我们这样私下跟楚梁合作如果让他知道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是虎哥自然也是明白的。
他坐在那里,眉头深深的锁在了一起。
中午,意外的一桌好菜。
楚梁搓着手舔着唇一脸馋相:“莫鸢,今天是什么日子?”
“庆祝你发俸禄啊。”莫鸢端上最后一道菜,其实她没有告诉楚梁,她之所以做了这么多菜是因为周小婉托她的父亲给她找了份差事:去那些酒楼和风月楼售卖绸缎,只需要抱着一些布样在客人间四处走,卖出去一个就赚一个的提成。
最让她满意的是,绸缎庄的老板特许她女扮男装。
“莫鸢,我可能到明天天亮才能回来,你不用等我吃早饭。”楚梁消灭掉碗里的最后一颗米粒。
“好,你自己小心。”
楚梁前脚刚出门,莫鸢就收拾了东西紧随其后。
两人出了门,一个向左,一个向右,都怀了不想让对方知道的心事。
他拿着方子悄悄去问了大夫,得知了她眼睛的情况,便开始想办法给她换眼。
她为了让他不再那么辛苦,他们的生活会更好一些。
只是这条背道而驰的路却将他们的距离越拉越远。
能来这里的人大多数很有钱,所以她的生意不错,在里面转一圈就能卖出去一个,那些客人对身边的女人出手都很大方,而且那些女人也特别喜欢收到这样好看的绸缎,常常能听到她们因为喜悦而发出的尖叫声,搂着男人的脖子发出的亲吻声。
有些大方的客人看她那模样瘦瘦小小,所以还会多赏点钱。
所以第一天晚上,莫鸢就赚到了十五两。
她高兴的将其中十两收起来,余下的五两准备去给楚梁买件衣服,他们逃亡的这段日子,他好像只买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剩下的都用来给她买东西了。
这还是莫鸢人生中第一次赚钱,她高兴的直到凌晨才睡着。
与此同时。
一辆豪华的马车渐渐走近了这里。
看到从马车里缓缓下来的男人,风月楼的老板刘一才眼里立刻冒出兴奋的光芒。
他左等右盼可算是把这个大人物给盼来了。
跟传说中的一样,这个男人一出现,他周围的温度似乎立刻就会下降好几度,面色沉冷,周身都似乎包裹着巨大的寒意。
双眼漆黑清湛,如同被刻意隐去锋芒的宝剑,却仍旧遮掩不住它自有的光华。
他身边跟着一个人,一个虽看上去温文儒雅,却是笑面虎的男人。
“陆王爷,您一路辛苦了。”刘一才和几个随行的人赶紧迎了上去寒暄问暖。
“嗯。”陆西决只是客气的一点头,并没有其它的言语。
刘一才早就将他的脾气调查的很清楚,知道这个男人不大喜欢说话,他不开口的时候,你最好就在旁边装哑巴。
“王爷,不知道肯不肯晚上赏个脸吃顿便饭,我们这里的海产可是闻名的。”
九叔看向陆西决,只见他薄唇微抿,很随意的说:“好。”
虽然看不见眼里的表情,但刘一才感觉那眼神也是寒冷的毫无温度的。
他早听说这个人不好相处,没想到竟然这样惜字如金。
不过,既然他答应了,刘一才自然是喜出过望,一路点头哈腰的将他送到客栈歇息。
“有钱人就是这么高高在上,刘爷,你没看他刚才跟你说话那神情,就像是施舍一样。”一个随从愤愤不平的说道。
“闭嘴。”刘一才冷叱:“你这话可千万不要传到陆王爷的耳朵里,否则小心你的小命”
随从脸色一白,吓得不敢说话了。
刘一才摸了摸光滑的下巴,一脸的精明算计:“听说陆王爷的夫人死了快一年了,但他至今还没有再娶,你去找几个漂亮干净的女人晚上过来。”想了想又特别叮嘱:“别找风月楼的女人。”
“刘爷,您不是有个侄女吗?”随从好心的提醒。
刘一才恍然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把她给忘了,快,快去叫她晚上过来一趟。”
随从应声而去。
陆西决眺望着远处灯光忽明忽暗的海面,海风吹着他柔顺的发丝飞扬了起来,眼睛流露出一种深深的刻骨铭心般的思念。
她曾经提过,她想有一所小木屋,这个木屋要建在海边,清晨醒来的时候,她要呼吸到海风的气息,听见鸟儿的鸣叫。
对他来说,这是再简单不过的愿望,可是他有心为她实现,她已经不给自己机会了。
见他站了太久,九叔不由上前提醒:“王爷,很晚了,风大,小心着凉。”
陆西决点点头,转身说:“走吧。”
陆西决穿戴整齐后,刘一才的马车也已经等在客栈外了。
车子不快不慢的走着,陆西决正闭目养神,忽然一条影子从车窗外飞跑而过。
陆西决没有理会,倒是九叔闲得无聊往外看了看。
那影子极其纤细,穿了件简单的外衫,头发随意挽着,此时正往街的对面跑。
这背影……怎么有点熟悉。
九叔在脑中快速的过滤着他见过的女人,可是那人就像是挂在嘴边呼之欲出,却就是想不起来。
而莫鸢正穿过马路跑向绸缎店,都怪楚梁,不知道搞什么鬼在家里磨蹭着不肯走,害得她盯着他眼睛都快盯痛了,直到他懒洋洋的拿起衣服说了声:“我出去了。”她恨不得在后面送他一脚。
这可好,害得她要来不及了。
此时此刻,马车里的人如果往外看一眼,就能看到她,而她如果往上看一眼,也能看到马车上的人,可是一个在赶路,一个在闭目养神,于是两人擦肩而过,最后奔向不同的方向。
陆西决和九叔等人来到的时候,刘一才已经和四五个随从恭候多时了,他急忙将主座让给陆西决,然后恭敬的把菜单双手递到他面前:“陆王爷,这里的海鲜都是由当地的渔船现打现卖,绝对新鲜。”
九叔忙替陆西决接过菜单,对于陆西决的喜好,他是最清楚不过了,他点了几个菜,便把菜单递了回去。
刘一才举起杯先敬了陆西决一杯,陆西决也很给面子的回敬了他一杯。
席间,大家自然不可避免的聊起生意上的事,陆西决都是面色平平的倾听,偶尔会提出几点疑问。
这顿饭一直吃到很晚,陆西决看了眼天色,露出想要离开的神色。
刘一才一看便急了,忙向随从使眼色,随从会意,面露难色的请示:“刘爷,王爷,我女儿还在家中等着,我能不能先走一步?”
刘一才急忙接过话头,“是小月吗?让她一起过来吧。”遂又转头征求陆西决的意思:“陆王爷,小月是我的侄女,您不会介意吧?”
陆西决摇了下头:“不介意。”
原来那随从是刘一才的弟弟刘一仁,他下午听闻了刘一才的想法,知道他有意要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这位身家不菲的王爷。
九叔坐在一边看他们唱戏唱得不亦乐乎,心中不由冷笑,自从夫人去世后,想巴结陆西决的女人恐怕数都数不过了,其中不乏有千金小姐,总之他有一段时间处理最多的事就是替陆西决打发这些蜂拥而至的女人。
不管那些女人如何使劲浑身解数,陆西决从来连正眼都不曾瞧过她们一眼。
即便是这样,后面追逐他的人依然是数之不尽,这刘一才竟然还不知死活的枉想把自己的侄女介绍给陆西决。
九叔心里抱着一份看好戏的态度,他可是清楚的很,陆西决从来不会给别人留面子,只要他不高兴,所以一会儿,自然就有好戏看了。
众人又吃了一会,刘一仁起身向陆西决道歉,说是他的女儿来了,他要去接一下。
等了片刻,里间的门被推开,他拉着后面极不情愿的跟进来的姑娘,满面笑容的向陆西决介绍:“陆王爷,这是我女儿刘小月。”
他的话说出去很久都没有得到陆西决的回应,而一边的九叔手里的筷子叭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女孩,头上竟然出了一把冷汗。
现场的气氛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僵硬,陆西决不说话,没有人敢出半点声响。
刘一仁的手还擎在半空中,此时是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尴尬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而那个叫刘小月的女孩看到众人的眼光齐齐都落在陆西决的身上,她立刻就分辨出了今天谁是这里的主角。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但是这么有气质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更何况,他身上似乎还隐隐透着丝王者般的霸气,随意悠然的一坐,就有力压群雄的气魄。
刘小月平时就做风大胆,性格张扬,所以,在众人倒吸一片的冷气中,她走过去向陆西决伸出手,大方的说:“你好,我叫刘小月,你呢?”
刘一才狠狠的瞪了弟弟刘一仁一眼,怎么在来的时候他没有告诉过刘小月不能唐突吗?这陆西决的脾气阴晴不定,真要惹得他拂袖而去,那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刘一仁心虚的低下头,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这么大方的走上前去跟人家握手,一点淑女的矜持都没有。
刘一才硬着头皮,想要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可是脚还没挪地方,忽然惊愕的看到陆西决将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的一只手递过去,轻轻握了一下刘小月的:“你好,陆西决。”
这出忽意料的举动不但让刘一才大跌眼镜,就连其余坐陪的几人也十分不解。
因为这刘小月并不算是大美女,只不过是五官端正,看着很顺眼,他们都在心下暗暗嘀咕,这陆西决倒底是看上了她哪一点,或者是他喜欢泼辣大方的女人?
而在座的只有九叔心里最清楚,从刘小月一进门,他就知道,陆西决一定不会像对待之前那些女人那样对待她,因为这个女子长得跟他们那个死去的夫人有七分的相像,除了眼睛没有他们的夫人漂亮,其余的地方搭配起来都很舒服。
“陆西决,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刘小月指着他身边的座位开口问。
“不像话,叫王爷。”刘一仁吓得心里一抖,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叫陆西决的大名,她是不是不想活了,他举手做势要打,却被陆西决制止。
“随意。”
刘小月欢快的坐了下来。
“小月,你太放肆了。”刘一仁怒视着她:“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我哪里不懂规矩了。”她朝刘一仁哼了一声,转头朝陆西决笑道:“听说你在北国待过,你可不可以跟我讲讲那边的趣事。”
“你想听什么方面的?”陆西决竟然异常的有耐性,面色始终平和,甚至还带了点淡淡的柔色。
这样的表情跟刘一才之前第一眼见到的那个冰山男简直判若两人。
他一面害怕又一面禁不住欣喜,难道是陆西决看上了他的侄女。
他被脑中这个突然而至的念头吓了一跳,狂热的有些坐立不安,如果真是那样,他们一家……那就是攀上高枝了。
就像宫里头被皇上宠爱的妃子,一荣俱荣,鸡犬升天。
刘小月还在叽叽喳喳的跟陆西决说个不停,陆西决像是一个很好的听众,长身倚在椅子上,微微侧着身,手在桌子上有一下无一下的轻叩。
吃过饭,不知道是谁的提议。
“我们去风月楼再喝一顿怎么样?”
刘一才赶紧看向陆西决,他没有表示,九叔刚要替他拒绝,刘小月忽然在一边说:“好啊,平时那种地方爹爹都不让我去,这次你一定要带我长长见识。”
她说着,两只小手自然的挽着他的手臂。
本来不喜热闹的陆西决,在面对这张脸时竟然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他害怕她突然垮下来的表情,她害怕她漠漠离开的转身……
是的,他无法否认,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他完全惊呆了,他甚至在想,是不是上天听见他的忏悔,所以又把她送到自己面前,他曾那样幸运的拥有过,又那样后悔的失去过,他知道错了,他愿意用他所能做的所有事来补偿她。
他清清楚楚的明白,她不是莫鸢,她没有莫鸢淡如菊,纯如莲的气质,也没有那双似水剪瞳,可是她的相貌跟她有七八分的相似,如果眯起眼睛,甚至会觉得她们就是一个人。
当他答应下来的时候,就连九叔都吃了一惊,他在心中暗暗思忖,王爷真是把她当成莫鸢了吧。
刘小月跟陆西决坐在马车里,她是个很喜欢说话的姑娘,一路上像小鸟一样欢快的叫着。
陆西决想:她不是她,她从来不会跟自己这样说话,她多数的时候安静的像一只猫,那般的惬意与慵懒。
可是看到她转过来嘻笑的脸,他又一次震动了,她从不曾这样跟他笑过,她一直在他的面前活得小心而卑微。
这是他欠她的,可是她却狠心的连赎罪的方法都不肯给他,让他在痛苦与自责中度日如年。
风月楼灯火通明,进入刘一才早就订好的里间,他点了这里最贵的酒。
碍于陆西决在,几人也不好意思叫女人陪着,倒是九叔大方的说:“刘爷要是寂寞了,不如叫几个美人儿过来。”
刘一才这才挥手让随从去叫了风月楼最出众的姑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