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逃跑一次就被他抓回来一次,每一次都难免是一顿痛打。
可康复之后,她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最后一次离开这里还是三年前,她遇见了足够铭记一生的恩人——复先生。
复先生就住在北国,平时以打渔为生,莫鸢被她从海里捞上来的时候冻得只剩下一口气,他把自己的酒给她灌下去半瓶,又给她找来厚厚的被子裹着,她这才渐渐暖和了过来。
复先生只有四十多岁,却已两鬓斑白。
他平时喜欢画画,简陋的家里四处都挂满了他的画作。
他出海的时候,莫鸢有时候就会临摹他的作品,她发觉他的绘画水平已经达到了很高的境界,看似简简单单的几笔,却是奥妙无穷。
而最让她喜欢的是其中一张人物的素描,画中的女子纤尘不染,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只一眼就让人产生了一种心灵震憾的感觉。
她画了很多次这张画,但都画不出其中的神韵。
晚上复先生回来的时候带回了很多海鲜,做了红烧鱼,大虾,烤海螺。
莫鸢这一顿饭吃得几乎停不住嘴。
吃过饭,一老一小坐在海边看星星。
莫鸢正在数星星,复先生忽然说:“你想离开这里吗?”
莫鸢的手指还停在半空,默默点了点头。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必须要答应我,不能再回来。”复先生说得极认真。
这种地方,走了怎么可能还会回来,于是,她坚定的点点头。
“跟我来。”复先生带着她来到后院的一间小屋内,在一堆箱子里找到最下面一层,然后用手拂去上面的灰尘。
这个小箱子只有巴掌大小,外面上着锁。
他捧着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拿着钥匙把锁打开。
莫鸢看到盒子里装着一张薄薄的像是薄膜一样的东西,看上去似乎很柔软。
“这是人////皮,也是我这一辈子做得最后一张面具,本来以为可能永远也无法重见天日了。”
他小心的把面具拿起,莫鸢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戴上它,除了眼睛无法改变,脸型和鼻子、嘴巴都会和现在的样貌差之千里。
复先生郑重的问道:“你真的要戴上它?”
莫鸢摸了摸自己的脸,所有的人都说她是倾国倾城之色,惟有她自己认为,龙秦正是因为这张脸才将她留在身边,如果可以改变容貌,逃离那个魔鬼,牺牲什么她都在所不惜。
看到她坚定的点点头,复先生说:“这张面皮最怕的就是眼泪,所以你要尽量少流泪,同时,它也是有期限的,最长的话只能坚持七年,如果其间有磨损,时间还会缩短。”
莫鸢仔细的记住了。
复先生为她换上这张面皮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戴上之后,莫鸢拿过镜子一照,真是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除了那双灵动的眼睛还有一头长发还像自己外,简直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以后你就姓莫,叫莫鸢。”复先生将一些银两递给她:“从今以后,你就以莫鸢的身份活着,然后远远的离开这个岛,重新来过。”
莫鸢对复先生感激不尽,是这个大叔让她重新获得了新生,但是她遗憾的是自己无以为报。
自此,她坚定了自己以后的目标,她要找到陆西决,无论天涯海角。
于是这一寻找就是漫长的三年时光。
龙秦像看一件艺术品一样的看着她的脸,他无聊的时候就希望从这张脸上找到一点点斑痕,可是每次都不成功。
他的眼光渐渐下移,沿着她修长的颈,挺立的胸脯,还有两条修长的腿。
莫鸢红着脸别过头去,把身子往水里面缩了缩。
她可以看到龙秦眼中燃烧的欲望像是一团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的手缠绕过来,绕过她的肩膀,然后他整个人就那样穿着衣服坐在了她背后,水在一瞬间将他的衣服浸得湿透,性感的贴在结实有力的身体上。
“我的阿纨,真是美。”他贴着她的耳边低喃,一手沿着她的身体慢慢的揉搓起来。
莫鸢闭上眼睛,尽量忽视掉他看似极其温柔的动作,以及内心强烈的厌恶的感觉。
心理上和生理上的同时排斥让她的身子崩得很直,一双手紧紧抓着水面自己的手臂,将那里抓出一道道的红痕。
莫鸢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男性的特征早就挺立而火热,她不明白,他怎么能够这么忍耐。
等她洗完了澡,他又将她抱到床上去,然后在莫鸢的诧异中,他在她的头上轻吻了一下:“早点睡。”
龙秦出了屋子,刚才还一脸的笑容此时突然变得阴深。
一个侍女迎面走来,看见他,急忙低着头闪到一边,怯怯的说:“龙爷。”
龙秦的眼光落在她露在侍女袍外的雪肤上,眼中的光芒慢慢的聚敛。
他所选的侍女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绝色,而且身子干净,底子清白。
他忽然上前一步,一把将这个侍女打横抱起。
侍女大惊失色,在他的怀中挣扎:“龙爷,不要……不要这样……”
她听过一个很恐怖的传言,据说前一夜被龙秦玩过的女人,第二天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也没有人敢去追究。
所以,如果他挑选中了你,那么等待你的不仅是彻夜的纵欲,还有逃脱不了的死亡。
在这个侍女的惊恐中,龙秦一脚踢开了卧房的门。
听见隔壁传来的关门声,莫鸢心烦心乱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环视了下这个屋子,这是她以前在北国的时候住过的地方,而这里跟她走时的布置一模一样,就连花瓶里的罂粟花都似乎没有换过。
她快速的下了床,然后将对面墙壁上的一幅画摘了下来,画的后面有一扇小门,打开门,里面用密封的纸袋包了一包东西。
莫鸢将那包东西捧在手里,眼中散发出如月光皎洁的光芒。
陆家铺子里。
陆西城坐在堆如小山的账册后面,汗如雨下,从陆西决突然说要出去几天到现在,他已经日夜不停的处理这些账册,却总像是杂草一样,除掉了就会再生出来,好像总也忙不完似的。
他往后一倚,忍不住长吁短叹,以前是他不了解他大哥的辛苦,现在轮到自己亲身体验了一把,处理这么大的产业,每件事情都要牢记在心,随时应对千变万化的市场,应付各种各样的麻烦。
几天下来,他的头都大了好几圈。
“九叔。”陆西城很庆幸这个时候还有九叔在,如果他也走了,那他真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了。
九叔一脸笑容的走进来说:“城王爷,有什么吩咐?”
“九叔,这些东西我实在处理不过来了,你不如发下去让每个铺子的掌柜自己来处理,不能我大哥不在,他们就什么也做不了主。”
九叔想了想说:“好。”
“对了,你知不知道我大哥去哪了?”
“好像是跟林爷一起走了。”
“林立堂?”陆西城敲了敲累得混沌的脑袋。
这个林立堂可以说是陆西决唯一的朋友,表面上看是个正经商人,其实背地里却和地下买卖的关系千丝万缕。
陆西决在生意上如果遇到必须由人来摆平的事,就会告知他,那人做事雷厉风行,只要接到消息之后片刻,就能顺顺利利的替他将事情摆平。
上次,陆西决处置陷害莫鸢的严小雅和小彩就是托得他。
陆西城对他的印象并不好,总觉得那个人口蜜腹剑,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他低喃:“和这种人在一起,一定没干什么好事。”
林立堂打了个喷嚏,调整了下手里的钓竿,对着一旁的男人说:“有人说我坏话。”
“说不定是被你辜负过的女人中的某一个,在笑你那个不行。”陆西决悠然说。
“喂,你一天不笑话我,就不舒服啊?”林立堂哼了一声,又继续自在的说:“这么好的景色,可惜没有美女。”
“你以为是来玩?”陆西决斜睨了他一眼。
他赤着上身,海上的阳光照在他麦色的皮肤上,每一寸肌理都似蕴藏了无穷的力量,修长的腿叠在一起,膝上搁置着一张航海图。
“当然没有。”林立堂连声否认,他忽然从椅子上起身,然后从后面的仓库里拖出一个箱子,将箱子打开,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兵器,他随便取出一只扔给陆西决,陆西决单手接过,试了试手,又随手拿起一支弓。
嗖得一声,虽然听起来刺耳,但很快就被海浪的声音吞没,紧接着,一只海欧从上方垂直的掉了下来,浑身是血的落在林立堂的脚边。
他皱了皱细长的眉,用手拎起来说:“我去烤了。”
“立堂。”陆西决忽然叫住他,“今天晚上可能有暴风雨,通知船夫一声。”
“这大太阳挂着的,你就能预测到暴风雨,行行,我现在马上去。”
陆西决看着手上的地图,又望了望远处渐渐阴沉的海面,被暴风雨一耽搁,可能又要延误一天的行程,纵使他此时心急如焚,也敌不过天气的阴晴不定。
莫鸢正坐在床上摆弄她的东西,忽然听见隔壁传来开门声,她急忙将它们团成一团塞到床底,然后拉上被子装作睡觉。
过了没一会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紧接着便有轻微的脚步声慢慢的接近她的床。
她握着拳头,咬着唇,腿几乎蜷到了胸前。
那人似乎凝视了她一会,然后掀开被子自己钻了进去。
感觉到一双强劲的手自背后伸过来,然后搂在她的腰上,她的神经紧张的达到了极点。
他想干什么?难道现在才想兽性大发?
然而并没有像她预想中的那样,龙秦只是搂着他,然后不一会的工夫便传来他低低的鼾声,他竟然睡着了。
莫鸢一动也不敢动,就怕某个动作突然会把他惊醒一样,她在黑暗里听着他的呼吸声,身体一刻也不敢放松,就那样崩得紧紧的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
“早。”龙秦俯身上来,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昨天睡的不好?怎么眼睛都黑了?”
莫鸢偏过头,不自然的说:“换了地方,有些失眠。”
龙秦轻笑了一下,又亲了亲她才站起身,“我去洗澡。”
看着他走到屏风后,莫鸢的一颗心跳得更加厉害,她看着一旁他的衣服,里面有一把万能钥匙和令牌,那是她在多年前设计的,没想到他还一直用着。
屏风后传来哗哗的水声,显然他已经洗上了。
莫鸢将身子慢慢的朝桌子挪过去,然后伸手拿过他的钥匙和令牌。
只要将这两样东西拿到手,她才能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只不过并不能直接偷取,而是要巧妙的复制下来。
莫鸢从床下拿出自己的那一小堆东西,开始了手上的动作。
水声依然哗哗的传来,隔着屏风使她可以看见龙秦的一条淡影正投射在上面。
她心里又急又怕,如果他此时突然推门而出,她的一切计划就将功亏一篑,而且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手里复制钥匙和令牌的模子在慢慢凝固,莫鸢感觉到汗水沿着脊背淌下来,湿了她薄薄的衣服。
忽然,哗啦一声,龙秦高大的身体带着一身水渍从里面走了出来
而他的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帕子,此时正低着头在擦头发上的水珠。
于此同时,模子的凝固程度刚刚好,莫鸢迅速将钥匙和令牌放回原位,将手中的模子重新塞回床底,做完这一切的时候,龙秦正好抬起头,看她老老实实的呆在那里,不由问道:“不想再睡一会了?昨天晚上不是没睡好吗?”
莫鸢藏在被子下面的一双手,手心里早就一片濡湿,她甚至到现在还紧张的无法开口说话,因为一说话就会暴露出声音里的那丝颤抖。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龙秦皱着眉来到她面前,伸出手在她的额上探了一下,“是有点热,我让华云来给你看一下。”
“不用了。”莫鸢赶紧说:“屋子里太热了,你把窗户打开吧。”
敢这样命令龙秦做事的,恐怕这世上也只有她了。
龙秦走过去推开窗户,一股海风灌了进来,吹得窗帘瑟瑟作响。
被风一吹,莫鸢身上那层冷汗才逐渐消去,脸色也渐渐恢复了莹白。
龙秦回头看了她一眼,“华云说眼睛已经找到了,今天就可以换眼,你准备一下。”
“可以再等一段时间吗?”莫鸢心中着急,如果现在换眼,势必还需要时间恢复,恐怕这段时间,龙秦就会对楚梁下手。
“不行,华云说,这个手术要越快越好,虽然你现在可以看清东西,但一旦完全看不清的时候,就有可能失明。”龙秦决心坚定,莫鸢知道自己无法违背,只好说:“我害怕,你能不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她从没在他面前表现出这般顺从和依靠,她下巴微抬,泪眼汪汪,似乎是在等着他的肯定答案,他心里一软,其实明明知道她这样可能是不太正常,但依然是走过去抱着她说:“好,这两天,我哪也不去,就陪你。”
莫鸢的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轻轻点了点头。
她在想,多么温柔的语句,听起来就像一个完美的男人正在对他最宠爱的女人承诺一样,可是一想到这温柔的声音背后是那样一颗残忍狠辣的心,她就想让他陷入到地狱,永不得超生。
下午的时候,华云来给她换眼。
她担心的问:“这眼睛真的不是龙秦从活人身上挖下来的?”
华云撇撇嘴:“你是不相信我能够找到眼睛?”
“不,不是那意思。”莫鸢乖乖的躺好。
“换眼的成功率虽然很高,但是也有风险,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华云说着,开始准备起来。
“你之前有失败的吗?”
“没有。”
莫鸢笑笑:“那不就得了,我相信你。”
华云愣了一下,眼中有些错愕,他本来是想吓她一下,没想到她不但没有露出半点恐惧的表情,相反淡定自然的让他以为自己做的只是一个缝合伤口那么简单的事。
不过很快,他的眼光一黯,从药箱里取出了一包药粉,然后用水化开。
“这是安神药,你不要怕。”华云看到莫鸢在看他,于是解释。
莫鸢虽然不是大夫,但因为龙秦让她博览群书,所以她知道安神药似乎并不是长得这个样子,可对方是华云,龙秦最信任的人,所以,她也没有多疑,很配合的接过药喝下。
喝完药,正好两个侍女推门而入,莫鸢看到开启的大门外,龙秦正站在那里。
她心里有些小小的惊讶,他竟然真的推掉了所有的事来陪她,不过这样最好,她怕他一有时间就会想到楚梁,那个人一时不整点事情出来,就会浑身不舒服。
换眼正式开始后,龙秦站在门外,来回踱步。
只是换眼而已,他竟然觉得有些紧张,看惯了血雨腥风的人竟然会为这个而紧张,他自嘲的笑了一下,眼前不由浮现出她今天细声细气对他说话的样子,只要她肯乖一点,在他的眼前把姿态放低一点,他就不会伤害她,可她偏偏是只桀骜不驯的小野猫,总喜欢跟他对着干,然后惹得他大发雷霆,以至于次次都要把她弄伤。
其实她不知道,每次惩罚过后,他心里要比她还疼,甚至会难过很多天。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他对她那么好,她就是想要逃?
他给她建了一座宫殿,她一天都没有住过。
他给她买了附近的一个岛当礼物,她连看都没看一眼。
敢得罪她的人,他就将他们碎尸万段。
她就算要金山银山,他也会拱手送到她面前,可是她就是不愿意多看他一眼,难道他还不够宠她吗?
龙秦想不明白,很纠结,很苦恼。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直到日已偏西,华云推门出来说:“很成功,两天后就可以重见光明了。”
龙秦嘴角漾开一抹笑意,在华云的肩上拍了一下:“干得好。”
华云耸耸肩:“小意思。”
龙秦进去的时候,莫鸢正躺在床上,安神的药效还没有过,她依然在沉睡着。
她的眼睛上缠着纱布,把那张脸衬得越发的小了。
他的手指轻轻的描绘着她眼部的轮廓,小心翼翼的怕碰到手术的创口。
嘴角的温柔是前所未有的疼惜。
“阿纨,就这样乖乖呆在我身边,我一定会把你宠上天,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龙秦望了眼窗外,前方的大海上乌黑的一片,看来这几日有特大暴雨和台风,岛上的所有船只都停止了出海活动,与外界的交易也暂时中断了。
而在海上,狂风卷起滔天的巨浪,一艘船正在海浪里艰难的穿行,不时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摇摇欲坠。
林立堂扶着栏杆大声喊道:“陆西决,你这个乌鸦嘴,我们要翻船了。”
陆西决早就料到这天气的恶劣程度绝非看起来那么简单,果然暴风雨一来,就是惊涛骇浪。
“你看。”林立堂瞪大眼睛指着前方,只见一个足有百米高的浪头正呼啸着朝他们的船打了下来。
“小心。”陆西决往他身上一扑,顿时海水倒灌,大浪翻滚,偌大的一艘船整个翻了过去。
两人被拍在下面,冰凉刺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
陆西决一手捂住嘴,另一只手指了指前方。
林立堂会意,两个人便朝着风浪较小的地方游去。
“快,把那块浮板抓住。”陆西决眼尖的发现了不远处随风晃动的浮板。
两人一起奋力游过去,同时抓住浮板的头尾。
林立堂抹了把脸上的海水,拽住上面的绳子爬了上去,同时陆西决也在另一端爬了上来。
“真倒霉,怎么一出海就遇上了暴风雨。”林立堂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朝着海里拧干。
“海上的天气就是这样,千变万化。”
陆西决看了眼天色,“我们现在只能随风漂了,漂到哪里算哪里?”
“这附近的岛屿这么多,说不定会把我们漂到食人岛。”
“那谁吃了你可真是倒霉,因为吃了一肚子坏水,还不得拉肚子。”陆西决笑道。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下次这种拖兄弟下水的事,千万别找我。”林立堂检查了一下,一脸沮丧的说:“可惜我那一箱兵器,全泡汤了。”
“你还惦记着兵器,命能保住就不错了。”陆西决探出身子在海面上捞起一袋干粮,又飘过来几袋干粮,他也一一抓住。
林立堂拍了拍身上绑着的水囊:“这几天要省吃检用了,这些东西不知道能不能挨到靠岸。”
陆西决往浮板上一躺,看着黑沉沉的天说:“听天由命。”
莫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她感觉眼睛有些刺痛,因为包着纱布,所以什么也看不见。
感觉不到光明的滋味让人无端的产生一种恐惧,她的手在床边无意识的抓了两下,突然一只手将她的小手握住,柔声说:“阿纨,你醒了。”
莫鸢在恍惚中听到这个声音,竟然会以为是陆西决,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丝微笑。
他怎么会来,真的是他吗?
龙秦因为她的笑容,心情分外的愉快,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着说:“阿纨,再过两天你就可以看见东西了。”
她渐渐的清醒过来,也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那嘴角的一丝笑容便寸寸的僵硬了。
龙秦眉头一皱,手上不由加大了力道,他要提醒她,现在坐在她身边的人是谁。
莫鸢吃痛的咬紧了唇,将脸堵气似的别向一边。
“饿了吧?”龙秦松了松手上的力道,“我让人来送吃的,想吃什么?”
“粥。”莫鸢淡淡的回答。
“好。”
龙秦命人将刚做好的热粥端了进来,然后扶着莫鸢从床上坐起来。
莫鸢摸索着要去拿勺子,他却一把将她置到自己的膝上,然后要亲自喂她。
他很小心的先吹了吹了碗上面的浮气,用勺子舀了一口,自己先用舌尖试试烫不烫,在确定温度正好后,才喂到她嘴边。
“阿纨乖,张嘴。”
莫鸢觉得十分别扭,可是现在如果不配合这个男人,他说不定会把碗直接摔到她的脸上,她还想早点康复然后去救楚梁,没办法,只好委曲求全的张开嘴。
直到把一碗粥都吃光了,龙秦才很满意的命人将碗筷撤走。
他又拿来漱口水给她漱口,自己则小心的用湿帕子将她的手脸都擦了一遍。
这样温柔体贴的照顾竟让莫鸢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不是那个冷血无情的龙秦,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可以对自己关切照顾的亲人。
亲人?或许在幼年的时候,她一直是这么看待龙秦的,她是被他养大的,从心里的某一处,她虽然恨他,但是她自小孤苦伶仃,生下来就被人遗弃,如果不是邻居好心给她一口饭吃,她恐怕早就饿死街头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龙秦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可是她却无法对他存有感激,他给她太多的痛苦,让她经常会觉得生活在这个世上还不如死去。
龙秦又给她换了套新衣服,看她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发呆,他坐下来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
莫鸢摇摇头。
外面的风声呼呼,海风卷着巨浪拍打在黑色的礁石上。
她心中生起一股莫名的担心,将头转向窗外问:“是暴风雨吗?”
“很大的一场暴风雨,如果现在有船只在海上,恐怕瞬间就会被吞没。”龙秦说得轻描淡写,拍了拍她的脸说:“早点睡,明天我带你出去走走,你不是喜欢后院的罂粟吗?它今天开花了。”
莫鸢摸了摸纱布包缠的眼睛,“我可以闻它的味道。”
“你喜欢怎样都行。”他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喜欢她此时乖巧温顺的样子,他发现,他的情绪很容易受到她的影响,她对他稍微温柔一点,他就会觉得喜悦铺天盖地,可她一惹他生气,他就会气得脑袋都要炸了。
想到此,他禁不住惩罚般的捏了捏她的脸蛋:“小妖精。”
龙秦走后,莫鸢将脸转到窗户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一阵阵惊悸,好像那海上有什么恶魔怪物一般。
她用手指摩擦着腕上的星芒,心里在惦惦念的想着那个人,不知道他在遥远的那一边过得还好吗?
陆西决现在过得并不好,他和林立堂坐在小艇上一直飘了一天一夜,最后所有的粮食和水都用光了。
林立堂双臂搭在船舷上,有气无力的说:“陆西决,我下辈子绝对不和你做兄弟,我上辈子可能就是被你拖累死的。”
“那好吧,看你活得这么痛苦,我就来帮你一把。”陆西决探过半个身子。
“你想干什么?”林立堂双手护胸。
陆西决皱起眉头:“我是想把你扔到海里,让你死快一点。”
“你没人性啊。”林立堂大叫。
陆西决忽然做出一个嘘的动作,然后挺起身子向前面看去。
风暴已经小了下去,就在远处层层叠叠的大雾中,似乎有一丝光芒正在摇曳。
灯光?
那光芒越来越亮,最后冷肖和炎天洛将小艇奋力划到那边时,雾已经淡了许多,一座石砌的灯塔高高耸立在眼前。
“哈哈,有救了。”林立堂大声欢呼着。
“嘘。”陆西决忽然一把拉住他说了声:“跳。”
两人的影子刚没进水里,紧接着便传来“嗖嗖嗖”的几声,那条浮板上瞬间就被好几支利箭射中。
“看来这座岛上住的不是普通人。”陆西决钻出水面,对着对面的林立堂说。
“先上岸再说。”两人游到岸边,找了丛树林先猫着。
“我们可以偷一艘船,再搞些兵器。”林立堂警惕的看着四周。
“好。”
莫鸢坐在一丛丛的罂粟花中间,手里拈着一朵花把玩着。
龙秦远远的看着她,长裙袭地,发丝如缎,就像是出尘脱俗的百花仙子。
她的眼睛上还缠着绷带,所以看不到这些花的模样,她把花小心的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
这时,她听见花丛里似乎有细碎的声音,她小心的摸过去,触手一团柔软,她再一摸,顿时惊喜的低呼:“毛球。”
毛球跳进她的怀里,讨好的蹭着她的脖子。
莫鸢抱着毛球,欢喜的不得了,边揉着它的肚子边说:“你是怎么跑来的?”
“我带来的。”龙秦突然出现在她背后。
莫鸢脸上的笑容不自然的敛了下去,半天才说了声:“谢谢。”
“华云说可以拆开绷带了,你再坐一会就回房间去。”龙秦从后面抱住她,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我一会要出去,你有什么事就吩咐那些侍女。”
“你去哪?”莫鸢抬起头问。
女人本来是无权过问男人的正事,可是看到她那一副软绵绵的样子,龙秦就忍不住说,“谈笔买卖。”
“嗯,知道了。”莫鸢继续低下头跟毛球说话,不再理龙秦。
过了一会,华云来了,莫鸢坐在床上老老实实的等着他给自己拆开纱布。
龙秦也在一旁紧张的注视着华云的动作。
绷带在手中一圈圈的解开,她的发丝也随之轻柔的垂了下来,但却还是不太敢睁眼睛。
龙秦鼓励她说:“阿纨,慢慢睁开,没事的。”
莫鸢很听话的慢慢睁开眼睛,眼睛还是有些疼,但随着眼皮不断的张开,眼前的人影也从模糊变得清晰。
她看见龙秦的脸上似乎挂着些担心的神情,华云则是笑吟吟的。
“怎么样,能看见吗?”龙秦着急的问。
“嗯。”莫鸢点点头:“很清楚。”
“那就好,听华云的话,以后要注意休息,药也要定期吃,他说你身子虚,开了一些补药,我会让专门伺候你的侍女看着你吃下去。”龙秦看了看天色:“晚上我就不回来吃饭了,想吃什么就跟厨房说一声。”
莫鸢听得有些恍惚,她不仅疑问: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吗?
而华云在一边观察着两个人,眼中不仅闪过一抹精明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