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碰触着他的耳际,引起了一阵阵的火热,我伸手搂住他的右肩,将脸紧靠在他的肩头,感觉着他那挺拔的肩膀。我很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不断地想冲出心扉,但最终又没有冲出来,只堆积了满满的一腔无知。
舞曲结束了,又开始,开始了,又结束。我们一曲一曲地跳着,几乎全部都在跳情人舞,既使是节奏快一些的舞曲,他也有本事带着我缓慢共舞。
而后,当每晚必有的慢摇曲响彻大厅的时候,我们就走进舞池,占了一席之地,对跳起了迪斯科。郑之凌的迪斯科跳得相当不错,我们合作起来也十分开心。我记得,自从认识秦欣海之后,我就很少跳迪斯科了,因为他年纪大了,一向只迷恋标准交谊舞,不喜欢迪斯科。今天和郑之凌一起回访了阔别已久的迪斯科,心情居然十分愉快。
两首过后,音乐格调一转,又回复了一片鸟语花香般的温情雅意,郑之凌依旧搂着我,缓缓地移动舞步,在雨灯的漫射下跳着令人心魂荡漾的情人舞。
此时,舞会已经接近尾声,我明白再过一会儿就要和他分手了,虽然无所谓感喟,但居然有了一丝不舍之念!这种意念持续了几秒钟后,我猛醒般了甩了甩头,将这份奇怪的思想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轻靠在郑之凌的肩上,在他耳边低低地、轻轻地问:“郑Sir,你玩得开心吗?”
“嗯。你呢?”
“当然。”我流露出无限地感叹,“要知道,我原先怎么也不敢想,我会和你一起跳舞,真的。”
他没有说话,将沉默留给了剩下的一段乐曲。我也无语,只静静倚靠在他的胸前,跳完这最后的一曲情人舞。也许因为是最后一曲,就显得尤其迷人,尤其短暂。我很想在这最后的时光里说些什么,却又一时间说不出来,生活中那个能够洋洋洒洒、天南海北款款而谈的我,此刻竟是木然无语!时间分秒瞬过,转眼之间,舞曲已到了尾声。
郑之凌缓缓地松开了我,我面对着他,许久,才说:“都散了,我们也走吧。”
乐队模仿央视春节晚会结束时那样,奏起了令人恋恋不舍的《难忘今宵》,仿佛在对每一位客人说“再见”。郑之凌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和点头向我会意了一下,我们一起朝大厅门口走去。
来到外面,夜色格外清爽宜人,比白天少得多的汽车在宽阔的友好路上飞驶而过,驰骋的声音和闪烁的车灯给这夜晚增添了许许多多的浓情,我爱这夜色,好想彻夜漫步其中,领略一番白天所没有的意趣。但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必须回学校了。
走到公共汽车站,我转头对他说:“你坐几路?。”
“你呢?”他答非所问。
“我走路。”
“走回去?”
“两站路,很近。”
他有些躇蹰地站着,路灯映着他颀长的身影。我咬了咬唇,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望着他,我却又有一丝不愿的情绪。这时,他转向我,做了一个向前走的手式,并说:“走,我送你。”
晚风轻吹着我的长发,温软的感觉令我有些身不由己,我不想拒绝他的好意,不管是他勉强应付,还是发自内心的好意。于是,我们并肩走在树影珊珊的人行道上,不断地把自己的身影覆盖在树影之上,并渐渐向后掠去。沉默伴随着这段归路,我们仿佛各怀心事又各保缄默。偶尔,我会侧过眼光去看一眼郑之凌,他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目视前方,将右手插在裤袋内,一副幽幽然的样子,而在这个模样的背后,又仿佛隐藏着一种深深的思索,令我难以透析。
唉,我暗自长叹一声。郑之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好像总是在思考,他都想些什么呢?他这样一种性格和表现,实在令我难以接近。
“你晚上一个人走路,害怕吗?”他忽然打破了这片沉寂。
“有一点,基本不怕。”我说,心里有一份自豪和骄傲,“不过现在并不算太晚,比‘金冠’下班时还早呢,路上也有不少车,没什么可怕的。”
“你看起来挺不简单的。”他说。
“我很简单。”我略带嘲意地笑了笑,“不简单的是你,你太复杂,太阴沉,太不可接近了。”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其实我并不想这样,但我又不愿意凑到我不喜欢的人群里去。”
“可我看你现在已经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你不喜欢‘金冠’,却依然每天绷着脸在那里徘徊。”
他做了一个无奈的表示,然后又恢复了最初的沉默。不知不觉中,那段平时走起来还挺长的路已经趋近目的地了,师大的铁艺围栏映入视野,前方就是学府大门。
“是这儿吗?”他问。
“对,是这儿。”我用诚至的目光注视着他,“谢谢你送我回来。”
“也谢谢你让我度过了一个开心的夜晚。”
“你也让我很开心。”我说完,朝他潇洒地一笑,“那么,再见了。”
“给我打电话。”他轻轻地说。
“好的,我会先加你的*,你可别拒绝哦。”
“不会的。加我的时候,告诉我你是谁就好了。”
“好的。再见!”
“再见!”
我们一起转身朝各自的方向走去。楼影绰绰,我没有再回头看他,只是迎着风,步履轻巧地向宿舍楼走去。宿舍已经息灯了,我像个幽灵一样悄悄闪进楼门,悄悄走上五楼,悄悄打开房门走了进去。房间里一片黑暗,室友有四个已经睡了,三个还没回来。我的呼吸尚未平静,便在桌上摸到蜡烛和火柴,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曳幽幽的烛灯。
对着烛光,我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今晚和郑之凌在一起的情景,时间过得真快,一晚的绮梦就这样过去了,而我却尤未理清思绪。这一晚算什么?我难以回答这个问题。但至少郑之凌已经有了笑容,他能笑第一次,就会笑无数次,他能来第一次,也就会来无数次。我对这种令人乐观的前景充满了希望,总算是没有枉废这番心机。
郑之凌,郑之凌,在你凝神沉思的时候,你是否想到了我做这些事情的原由和动机?你以为我真的为你着迷而邀你共舞吗?你以为你高大英俊就很吸引我的心吗?你在和我跳情人舞的时候,是否想过你所做的一切在我的心上留下的创痕?愿你聪明过去,糊涂今后,总有一天,在我达到目的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现在,烛影依稀,是该放入梦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