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若对我这桃花印这样感兴趣,不如拿些东西与我换吧!”一边嘴角扬起,一幅商人嘴脸。
可是这一幕,却深深刺痛了召隐的眼:果真,只有那一张脸是像的。
眸色一瞬之间沉了下去,好像被突然锁住一样,
“不用了,我不想知道。”酒杯被重重放下,而后是头也不回的离去。
郑宛清不知道召隐为什么会发这样大的脾气,正如她不知道,她变成了一种寄托,一种不愿被破坏的寄托一样。
原本三人对饮,如今只余一人,倒显得凄迷了。天上云朵也是黯淡的,毫无光彩。
若是从前,现在的皇城必然已是霜雪满天,可如今,只有郑宛清这一人对着空荡荡 窗外,独酌。
她想要一场酩酊大醉,解了为己而愁,解了为他人而愁。
可还没有等到自己醉了,就看见了男孩下了楼,换上了干净温暖的衣服,一脸的熨帖。
“过来!”半醉半醒的词句夹杂着模糊不清的颤音,像是棉花糖一样的缱绻绵长。
“姐姐,怎么了啊!”孩子依旧是那个孩子,眼里的情愫却变了,全然的真诚,全然交付。
“我是你醒过来以后见到的第几个人啊?”郑宛清软软的发问,脸上带着酡红。眼神却是忽闪忽闪的,像是走失了的孩童。
男孩本就敏感,看见郑宛清打量了自己一圈,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样的错事。
“第一个啊!怎么了,是这个衣服不好看吗?我是看着它放在床边才拿起来穿的,不是故意的,姐姐你不要生气啊!”
语气十分焦急,像是犯了了莫大的过错。
“这本就是为你备下的,如今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难受啊?”郑宛清实在弄不懂孩子的回答,只能尽力宽慰。
“没有没有了。”天真烂漫的笑容,孩子最为纯真的样子。
手轻轻碰上男孩的头,一下一下帮他压平那些翘起的碎发,十足温柔的语气。“没事了就好。好好休息吧!”
“姐姐姐姐,我想问你个事。”男孩支支吾吾的,手指扯着手指。
郑宛清不懂得他为何这样郑重,满脸疑惑,“你说吧!”
“姐姐,我找不见我自家亲眷了,也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以后,你能不能带着我一起啊!”
还没有等到郑宛清回答,男孩马上就接着说:“姐姐,我会很听话的,不哭也不闹,你能不能带着我一起呀!”
郑宛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自己分明没有拒绝,他却这样努力的想要留着。想了许久之后,终于郑重的许诺:
“姐姐从前也是如此,便知晓你如今的心境,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名字的话,姐姐尚且还未想到,能否过几日再同你说!”诚挚的语气,让人安心。
“姐姐,没事的,只有你不让我走就好了!”男孩笑开了眼,露出了雪白的米牙。
看着这样天真单纯的孩子,郑宛清心都不禁软了下来,拍拍男孩的头,牵着那双冰冷的小手回到温暖的内室。
“以后啊!你便是我的弟弟哦!”郑宛清蹲下身子,郑重其事地对着男孩说着。
“过几天我们便要回到另一个地方去,很难再出来,你这几天若是有何想去之地,就同姐姐说,知道了吗?”郑宛清自打在街上遇见了那桩事情以后,愈发确定了自己要回去的心。
只不过这次,赌注是她自己。
如果说,是有人想要控制自己,那么自己身上势必有那人想要得到的东西,而相府,大概是可以知道那是什么的最好栖身之所。
她也笃定,一定会有人,想要她回到相府。
只不过看见自己眼前小小糯糯的孩子,脑海中千转百回的思绪一下子就隐匿。
“知道了,姐姐你要是想去什么地方,想要吃什么东西,也一定要和我说哦!我是小孩子,都可以买的,不会有人笑你的。”
男孩还记得那天的糖葫芦,眼角都满溢着笑意,皱起了几条细纹,可爱得紧。
郑宛清看着孩子那可爱的样子,手轻轻刮上孩子的鼻尖,略带孩子的语气:“我才不是小孩子了呢!”
一大一小,执手相伴,温暖不似人间。
……
元月里,街上吃的东西可多了,郑宛清却再也不敢再动了,只不过每每看见些小玩意,就会看看身边的孩子,把孩子的怀里塞的满满当当的。
在元月的第五天,男孩终于在暖阳中有了只属于自己的名字:郑念初。
念着初识之景,记住初时之语,一切刚开始时,就是一切都最美好的时候。
那一天,郑宛清带着念初一起去梦河边夭了一瓢水,用手轻轻撒在念初头上,望他百岁无忧。
郑宛清说不清楚自己还是不是那个跳河的人,但是清晰记得自己是从这河里上来的人,故而,她的孩子,也会受着梦河庇佑。
元月一天一天过去,京城又变成和往日一样繁忙。一大波人奔赴异乡,一大波人回到皇城。
唯独郑宛清,依旧还在等待着那个需要很久的结果。有心人,终究还是不会被辜负。
上元灯节这天,郑宛清收到一封相府的信。
“宛清:
离大白之际已过多时,不知你是否怨我。
在朝为官,与其言臣从君命,不如君臣相佑。朝堂平则天下平。
年少入宫,曾望你知悉世事人情,未想一切皆未可知,诗书礼义却成禁锢。为父有一言未告:人生在世,需得不负己,方能不负人。人心早已不古,你又何须为此所困。争其名,得其光,敛其锋,方能成不竭之势,人莫敢欺。
生死一历,不知你感慨几许。不如愿之事时有,无需介怀如此。你已是待嫁之年,不出三旬,门前必红妆。寻得如意郎,自然上佳,然浑水中人皆知,一世平安,已是难事,何言事事顺心。
相府早已是非同寻常,在外寻栖身所,实属良策。然则身处其间,必不免其苦,相府虽乱,仍需掌事之人。你必要寻个良机回去。
府中之人,帷小碧伴你至今,知心人在侧,不必如临大敌。
古有知人,善以人面知人心。余有知女,善以七窍识人意。
七窍玲珑,知悉之,寻避之,侯击之,善诱之,望明之。
父书
勿留”
信笺的边缘染上火舌,瞬乎间便席卷了纸页,最后,那些言语中的秘密都化为灰烟。
府中谁为不知心之人,又有谁需得用上一颗七窍玲珑心来识。这一切,郑相都没有明说,但是字里行间都在透露着府中除小碧之外再无可信之人。
郑相何等权势,相府何等地位,沦落至今这种地步,又有几个人能想到?
说到底,这天地间比相爷权势还大的人屈指可数,能将郑相置于这样的境地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不过是掰着手指头都能点出来的人,连着这些天的事情想一想,答案不是也就呼之欲出了。
果然是能在朝中混迹这么多年的人,一封看似没有任何信息的家书,却暗藏了这样多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