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纵横，原本坚硬而冰冷的砖被切割成了一块块的小泥方，寒冬已至，上边种着的草已经耷拉的不成样子。

太过于平常的冬日之景，让郑宛清有些许失望。

“小姐，你看那边！”小碧好像看出了郑宛清的不悦，一只手牵着念初，另一只手激动的指着远处。

顺着小碧指的方向看过去，远远就被惊艳了。

灿若烟霞，想必就是这幅样子。

那一片花海，好像划破了冬日的寂静，艳色与寒冬不符。

看着郑宛清脸色有些动容，小碧接着说：“那是东苑，我无意间发现这边可以看见里面这样好的景色，这才想让您看看。”

郑宛清想了想，发现自己竟从没去过这府中的东苑。脑海中相府角落那一块黑暗的地方终于拉开了帷幕。

正想问问小碧哪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却发现念初早已经拉着小碧跑了过去。

郑宛清在心里默默嘀咕着：不过半日而已，两个人竟已经这样熟悉。

那时她还不知道，两个相似的人看见彼此会有多么契合。

她只得无奈的跟过去，可是越走，她却发现好像那块地方不只是自己所想到的那样渺小。

整个相府之中，唯一一条带水之处便是穿相府而过的梦河，可是现在，她却在这里发现了另一处水源，与梦河相背的流向，幽林深深掩映，看不到发源之地，可是却愈发吸人前往。

郑宛清刚想顺着水流走下去，却忽然听见了一道奇异的声音。

像是风在竹林里吹起，但又不像是风。比风凌厉，却没有风那样绵长。等到郑宛清想要再继续听下去时，却发现那样的声音消失不见了。

早已步入东苑的小碧见郑宛清迟迟不过来，拉长声音叫了声：“小姐，想什么呢？快过来呀！”

沙沙声再度出现，急促短暂，好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可是马上却又消失。

好像在哪里听见过这样的声音，可是怎么也记不起来。

也是，以这样的驱壳活着的她怎么回想起那一段往事。桃花结下的印子像是禁锢一般，拦住了源自于骨子里的亲切感，却永远都阻止不了本能的反应。

许久以前，也有人在竹林中舞剑，声如鹤鸣，破云而去。而今物也非人也非，只能靠着一点一点残存的余晖来回忆曾经的温暖。

执手破云，竹林幽雅，两人相伴，一世情怀。

可是遗憾的是，那些都只是旧事中人想要留住的笔墨，却在也不是身在其中的人记得的了。

向着小碧所在的方向走去，刚刚的事也只是在心里存了个念想，说起记忆深刻来，是万万没的。

等到郑宛清到了花廊，发现念初和小碧早已经在那里面玩开了。笑意灿烂得像是划入了黑云间的一丛日光，疑云不惊而散。

欢声，笑语，奇花，异世。晦暗肮脏的记忆不复存在，只剩眼前这样晃眼的美好。

眼睛晃着晃着，就模糊了。

不知何时，郑宛清眼前就起了一场大雾，她拨开迷雾走进去，里面，却是一双人。越走进去，郑宛清就越感觉到了脖子上清晰的痛感，像是有许多针要从身体里戳出来一样，可是，却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指引她向前走下去。

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鼻头却酸涩起来，像是看见了许久未见的知交故友，却又比那样的情感更为汹涌。

那样美好的景象，像是在光华下的琉璃，让人挪不开眼。

花季少女着了一身的粉罗长袍，和着满院子的桃花色，绯艳纷飞。一头墨发披散在青年的腿上，眼角微微眯着，像头猫儿一般，花瓣都被撩拨得痒痒的。

那青年看似不注意那姑娘，可是还没等到花瓣飘过来，就被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子仙气给吹的飘飘忽忽的，那样长的秀发也从未覆上凝脂玉庞，一切都恰逢其是。

书页轻轻翻动，就连风都不愿意打搅那样的美景，远远避着。

明明那青年的眼一直凝在那书页上，郑宛清却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若是当真在看书的话，谁又会有那样的闲心子去帮别人理头发呢？而且，连一根也没落下。

又看了看坐在桃树下的青年，恍然间竟觉得有些熟悉，郑宛清不由得走上前去，可是这一上前，那雾就散了，那其中坐着的人也都不见了。

刚刚郑宛清所看见的一切都好像是梦一般。

可是眼前的这一切，也确是如梦一般。京城里冬日暖色都靠着街上的红灯笼，糖人撑着，赛雪压霜的，除了梅外，再也没见过别的了，这样炽烈浓艳的绽放，纵使在春日，也不多见的。

向着花圃里走进去，郑宛清却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一院子的奇花异草，本来应该充斥着甜香，但是在这花圃里，却一点都闻不到。

反而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的苦味，让人口舌发干。

眼前大片大片的花生的都是一个模样，只不过颜色却各有各的样子。郑宛清蹲下身子，细细嗅着，但是一靠近这花，刚刚闻见的那种苦涩的味道马上就不见了。

月形门里，人影轻轻踏了进来。

看着那影子越来越长，弯弯曲曲转进了花丛里，郑宛清想也没想就直接反手折回去，然而下一秒，手却被握住了。

“小姐，你若是想要学些防身的伎俩，不妨来问问我。我这把骨头虽说是老了，但是对付几个人还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