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等待
作者:单芥 时间:2019-04-30 03:54 字数:2646 字

“别管我,去追那个人。”声音虽是虚弱,却是刀予安打仗时惯用的语气。

郑宛清反应慢了一拍,等到看到白衣已经像箭一样冲出去时才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赶忙到刀予安的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那支箭的力道很大,且不知有什么玄乎的地方,刀予安左臂上血流如注。

郑宛清觉着这不像寻常的箭,想要帮刀予安料理伤口,但却意识到了男女之别。

刀予安惨白着一张脸,牙关咬紧着,看着郑宛清迟迟不处理,意识到了她的顾虑。

“不用担心,这事要是换了召隐来干才伤了大雅,我是个女子。”

郑宛清在原地愣了一会,反应了过来,帮着刀予安脱掉了外衣。

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那一支箭,郑宛清总算发现了那其中的玄妙之处,那支箭上的花纹不仅只是作为纹饰一用,深深浅浅的纹饰更是血流的通道。

看着刀予安强撑着的脸色,郑宛清就知道这箭插得有多深。

忍下心来,郑宛清想要将那支箭拔出来,可是却发现无论自己怎样使劲却都拔不出来,反而是刀予安痛的一阵一阵地抽搐。

郑宛清一脸严肃,有势不拔出不罢休的境地,可是刀予安实在忍不住了:“要不你别拔了,等着召隐回来吧!”

话音刚落召隐就出现在不远处,脸色阴沉。

拿剑的一只手紧紧攥着拳头,可是破云并未出鞘,想必是没有找到那个人。

没想到,这相府里头还有武功这样高强的人,就连召隐也都奈何不了他。

走近了以后,召隐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问郑宛清要了块绣帕。

郑宛清慢吞吞地从袖子里头掏出了一块帕子,但是却扭着一张脸不愿给召隐。

等到召隐看见那一块绣帕时,立刻就知晓了其中缘由。

牙色的绣帕泛着淡淡甘松香,在冬日里暖暖的,上绣了几株兰草,歪歪扭扭,像是孩子的玩物,是郑宛清前些几日刚绣的。

郑宛清看着召隐雷打不动的脸色,目光凝重了,却忽视了转瞬之后召隐眼中的潮水一般泛滥的柔软。

召隐将那块绣帕蒙在脸上,月牙色挡在玉色上头,像是南海进贡的夜明珠一样的莹润光泽。

处理惯了箭伤,但是这支箭似乎有些不同,召隐只得拿出破云将箭身折断。

蒙着眼多有不便,召隐时常让郑宛清替他拿些东西,郑宛清递过去时,手无意间触到冷泉般的肌骨,心头又是几番动荡。

待到将刀予安的箭处理好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想着刀予安现在身受重伤多有不便,郑宛清决定现在相府里找间屋子住下。

可是召隐却严词拒绝了:

“你现在虽是知道了她是个女儿家,但是旁人不知道。”

这一句话,既是提醒,也是告诫。

刀予安的身份,不同旁人。

郑宛清虽是知晓这些,可是听着这些话从召隐口中说出来,心里就是怪憋屈的。

因着刀予安受了重伤,不便走动,召隐先带着刀予安回去了。

郑宛清心里头虽是闷了一肚子的火,但是却不知道为何而来。

况且,刀予安和召隐谁又做错了什么?都是自己的小脾气罢了。

脚下的松针又厚又软,踏着踏着就消了些脾气,可是天色这样暗下来,冷风在林子里头溜了几个来回,鬼哭狼嚎地叫着,郑宛清心里难免有些慌。

下山的路渐渐被淹没在夜色里,月儿虽圆,可是却被柏枝挡住,一丛一丛射进来的都是些虚影,反而更寂寥了。

郑宛清实在害怕,身子一阵一阵发颤,可是牙关却咬的紧紧的,不愿松开。

过了许久,久到月已经爬到了所有柏树的上头,虚影越来越淡,郑宛清还是一直站着。

她还在等,等着那人,等着自己从未说出口的念想。

郑宛清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召隐,但是若是自己下去了,就一定不会等到。

林子里的风又大了些,虚影星星点点散在郑宛清的身旁,像一层雾一般。

召隐来时郑宛清眉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冷霜,支棱着,看起来多了几分凶相,可是那冷霜却在看见召隐的那一刻悄然碎裂开,绽开最本真的面目。

“我回来还绣帕。”郑宛清还没有开口,召隐却已经给出了答复。

眼中零星的光点被击得粉碎,郑宛清忽一下就坐在了地上,心头空落落的。

召隐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郑宛清,眼里微微愣住。

郑宛清好像察觉到了这一切,手上有了动作,连连摆手道:“我没事,只是站了太久,站不稳了。”

没抱着任何的期待,郑宛清手上摸了一把松针就向着召隐砸过去,嘴上还挂着难看的笑。

召隐从没觉着郑宛清的笑这样刺眼过,连砸落在白衣上的松针也没来得及顾及,蹲下了身子。

郑宛清抬起眼,看着眼前玉雕一样的脸,又带着愤愤与不满,埋下了头。

青荇的味充斥在身侧,眼前也是虚晃晃的一片,郑宛清毫无知觉地撅起了嘴,孩子一般。

“脚麻了,站不起来了,走不了路了。”

郑宛清从未察觉自己竟能以这样的语气说话,像极了念初嚷着要自己陪她出去玩。

召隐看着郑宛清,一言不发,但是满含冷意的手却有了动作。

细细揉着郑宛清的小腿,手上愈发温热。

也不知是喜还是臊,郑宛清羞红了一张脸,像是醉酒一般。

召隐揉了许久,抬起头来依旧是那一副清俊的脸色,只是额间一点细汗却骗不了人。

郑宛清却像个要到了糖吃的孩子一般,那点点的星辰重新在眼中汇聚。但是嘴角就是一直撅着,但那其中的含义却变了味。

嘟嘟囔囔说了一句:“脚上是好受了些,但是还是没有力气,走不动路。”

召隐看着自己眼前撒娇的姑娘,眼底的柔软盖过了夜色,将郑宛清紧紧包围着。

他一向不喜欢多说话,此刻却难得开了金口:“知道了,知道了你很累,是我来晚了。”

略带了些无奈,但是眉目之间却满满的宠溺。

因为一个人的离去在心里存下的那些还没有全然付出的温柔在此刻倾注。

可郑宛清不知,满眼都是眼前人醉人的双眸。

召隐蹲下了身子,单膝跪在松软的针上,凹下去那一片像极了郑宛清此刻的心境。

“上来吧!”

召隐回过头看着在地上一脸无赖的郑宛清,唇角似是无奈的上扬,但是那宽厚的脊背却不知入了郑宛清多少的梦境。

郑宛清小心地趴在召隐的背上,像是靠着青花瓷瓶,既害怕自己心底那一些小小的心思泄露了,也害怕旁人看见了自己眼中这样珍贵的宝物。

起身时,郑宛清差点就从召隐身上滑落,召隐将郑宛清往背上抬了一抬,郑宛清也好似配合一般地缠紧了召隐的腰。

就好像是,发自于本能一般的契合。

郑宛清在召隐背上趴着,鼻息皆是些清新好闻的气息。在这样的背上靠着靠着就不想离开了,头懒懒地低着,没有注意到召隐刻意放慢的脚步。

不知道这一趟下山的路走了多久,郑宛清想起那天时只有自己像是个溺水者一般的心跳和召隐稳稳的步伐。

一直把郑宛清送回山脚下,召隐才离开,关于帕子的事情,谁都没有再提起。

那绣着歪歪扭扭几株兰草的牙色帕子,就一直在召隐袖子里头揣着,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一直揣在胸膛里,一辈子都拿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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