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看到了那一幕——那个在欧文法师那里最受宠的学徒，在未经老师的许可之下，带着几个陌生人进了自己家里的通道，还放他们出去了，他捂着嘴不让自己高兴地笑出来，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保罗太嫉妒艾赛亚了，凭什么他就可以做一些轻松的活计？甚至还指使他们做这做那的，不过是仗着自己多做了几年看门狗罢了！

然而现在，哈，这条看门狗开始忘记自己的身份了，竟然带着陌生人进来，他将欧文法师的禁令完全忘在了脑后！

——这是他们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得到的禁令，禁止带一切他没有允许过的人进到他的房子里，不然那些白骨就是他的下场。

如果艾赛亚死了——如果他死了，那么有功劳的他就可以得到他的位置！再也不用做这些恶心的活了！

保罗兴奋极了，他已经等不及了，几乎想要立刻告诉欧文法师这个消息，还有半个小时——只要欧文法师一醒，他就可以告诉他，他最看重的学徒已经背叛了他！

艾赛亚对此丝毫不知道，他正在精心烹调着今天晚上的食物，他的厨艺是自己摸索出来的，或许在这上面有天生的天赋，所以很容易就入了欧文的青眼，至少他做的东西，比之前那些学徒做的都要好吃不少。

欧文的确是一个挑剔的人，只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买的那些学徒并不能指望他们做得一手好菜，所以一直都是将就着的，直到发现艾赛亚的厨艺还不错，所以在处死了上一个学徒以后，艾赛亚自然理所当然地成了新的“老大”。

因此，艾赛亚在后来去采购物资的时候，还特意和那里的人打好了关系，时不时请教一些厨艺上的问题。

欧文醒来以后并不会直接吃晚饭，他会先冥想一会儿，然后在傍晚六点的时候准时吃饭，因此艾赛亚其实只是先做一些准备工作，然后就可以做一些自己的事情。

他当然不知道，在欧文醒来以后，就会有人去告他的状，事实上，他根本不会想到有人看到了他做的事情，毕竟那个时候，欧文法师在午睡，另外两个学徒应该在埋头打扫卫生才对。

艾赛亚知道那两个学徒的心思没有那么单纯，但是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巧到那个地步，直到现在，他被迫跪到欧文法师的面前时，看着保罗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欧文把玩着手里的一把骨锥，那是上一个学徒的股骨磨成的，甚至磨的人还是艾赛亚自己，在欧文杀死那个学徒之后，本来是想要把他炼成骨兵的，没有想到炼制的时候发现那人的骨头已经坏了，所以只好将可以用的地方拆下来，然后交给艾赛亚，让他做成武器。

艾赛亚对于这些东西早就麻木了，即使心里还有一些兔死狐悲的感慨，也还是尽职尽责地磨好了骨锥，而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了自己。

“你带了什么人进来？”欧文的声音有天然的阴狠，他细长的眼睛像是一只老鼠，看得人心里发寒。

艾赛亚跪在地上，祈求一般地说道：“老师，我在采购物资的时候看到一对兄妹等在我们通道的不远处，他们说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希望有人能够带他们去地下城，为了复活他们在战争中死去的父母。

对不起，我动了恻隐之心，老师，您要怎么处置我我都没有怨言。”他垂下头，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可是，保罗说，三个人，一头狼？”死灵法师怎么可能有同理心这种东西呢，即使地上的这个人已经尽心尽责地伺候了他五六年，一次错都没有犯过，但是现在，他不还是犯了错吗？犯错的东西，留着有什么意思呢。

“是他们的奴仆和宠物，那是保护他们来到这里的保障。”艾赛亚顺从地回答着，似乎是毫无隐瞒地将所有的事情都讲出来了。

“那么，你知道我的规矩的。”欧文才没有去管那些事情，他也并不是真正的想要知道那头狼是干什么的，只是看着地上的这个人，还是觉得有些失望和可惜，一个用得顺手的奴隶，实在是很难找啊。

“三种药剂，你选一种吧。”欧文拿出了三瓶药，红色的，黑色的，和透明的，这是他新研究出来的毒药，还没有试过药性，本来想在已经有的药人里随便选一个试一试的。

艾赛亚面色平静而坦然，只有细看之下才会发现他的眼中有一抹悲戚，他看着那三瓶药剂，选了黑色的，与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美人的眼睛有一样的颜色，好可惜，还没有看到她的长相，一定是一个大美人吧？

他喝了药剂，欧文对他还算是宽容的，以往被处死的那些学徒里，没有一个是不痛苦的，也不会这么干脆的用剧毒的毒药让他们选，或许这是死灵法师为数不多的体贴的时候之一吧。

毒药很苦，艾赛亚喝下去之后趁着药性还没有发作，或是脑袋还没有来得及接受身体的反应，看向站在一旁的保罗，在对方隐隐恐惧的神色里说道：“老师，您一定不知道吧，保罗他可是一个聪明的人，他已经学会许多种我没有学会的药剂了，我想，您可以重用他。”

这不是好话，是回敬保罗的恶意。

欧文还没有教导过这两个学徒任何东西，而艾赛亚教什么会什么，还算聪明，因此艾赛亚没有学会的东西，就是欧文还没有舍得教给艾赛亚的，那么他又怎么会教给保罗呢？

这可比带几个陌生人走通道严重多了。

保罗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他慌忙摇头，想要为自己辩解，然而他的慌乱已经是最好的证据，欧文手里的骨锥狠狠地刺过了保罗的手，一下便刺穿了他的手掌。

保罗痛苦地在地上嚎叫，失血过多很快就让他的脸变得煞白，不过这当然不可能是结束，欧文让另外一个学徒将保罗捆了起来扔到一边，转而开始观察艾赛亚。

他的毒已经开始发作了，先是面色通红，嘴唇发紫，然后是五脏六腑犹如被绞断，疼痛让他死死的咬住了嘴唇，却也还是有惨叫声溢出嘴唇。

很快，有血从艾赛亚的嘴里吐出来，他觉得自己眼前阵阵发黑，双手死死地扣住地面，指甲已经绷断了，身体如同火烧，又像是坠到了冰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好像快死了，欧文这样想着，上去探了探鼻息——啊，已经死了。

他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在上面记下了——“月息草十克，磷粉二十克，鸩的羽毛一根，琥珀树脂五克。毒发症状：吐血，痉挛，面色通红，嘴唇乌紫。死亡时间：三分钟。死亡状态：痛苦。”

欧文合上了笔记本，看向了艾赛亚的尸体，神情似乎有些犹豫，好像是在思索，他应该拿这具身体做什么呢？是炼制成白骨，还是拆开来做成武器？还有他的灵魂，呀，忘记先捉住他的灵魂了。

欧文这样想着，拿出了特殊的容器，那是盛放灵魂的道具，是恶魔给他的，用来装献祭给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