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心里猛地咯噔一声，顾老爷子这么做，明显是有意支走顾北霆的，那接下来要问的话可想而知并不容易回答。 长辈问话，既然不能拒绝，就只有随机应变了。
“顾爷爷请讲，若是苏南知道的，一定如实回答。”
顾老爷子阴晦不明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有一家农户，生了一个女孩，女孩子生下来半边脸就被胎记覆盖，长大后这个丑女孩喜欢上了同村最为英俊多金的小伙子，而小伙子要娶的是村里漂亮又有涵养的女孩。可丑女孩总也不信，多次表白都被断然拒绝。苏南你说说这个丑女孩为什么嫁不出去？”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刀都是见血才能封喉，有些刀子虽不见血却伤的更深。
顾老爷子这番话我听懂了，丑女孩指的就是我，英俊小伙指的就是顾北霆，顾北霆只能娶配得上他的女孩，而我不过就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小丑。
“怎么，很难回答吗？”顾老爷子挑了挑眉，周身凝结着一层威压。
我是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可我也有尊严，不是谁都可以踩上几脚的。
我仰头浅笑的扫了一圈众人，最后将目光投在顾老爷子脸上，“顾爷爷您这个故事我恰好听过后半部分。”
顾老爷子惊讶的轻“嗯"了一声，示意我继续说。
“天有不测风云，一场战争洗劫了村庄的平静，丑女孩死了，英俊的小伙子死了，漂亮的女孩也死了，他们埋在了一起成为了一抔黄土，而活下来的人，有从农户变为财主，也有从财主变为农户。”
我承认，就算深知自己与顾北霆之间的差距，这一刻我也不想让自己显得过于卑微。
顾老爷子闻言抬头，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后灼烧起愤怒的火光，大概是没有想到他所瞧不起的我，会暗讽他们顾家跟平民百姓没什么不同，能富贵也能贫穷。
“啪！”
顾北霆的二婶冲上来就给了我一个巴掌，“放肆！我们都查清楚了，你还装什么装，一个离异又官司缠身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说教。”
呵，他们调查我！
我强撑的心神，立刻就有些溃不成军，再听到“离异又官司缠身”七个字时，我只觉得浑身一片冰寒，原本已经结痂伤口，就这样被人轻而易举的撕开，我才知道我根本没有自己想像的那般坚强。
“刚刚不是还牙尖嘴利的嘛，这会怎么不说话了，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说想要多少钱，我这个做二婶的可以替北霆给你。”
“我这样的女人，我什么样的女人？我是偷了，抢了，还是杀人放火了，要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
我咬唇，直到那痛感变得清晰，我才继续道：“再者，这是我跟顾北霆之间的事情，我只听他的，旁人谁都没有权力替他做决定。”
“不知好歹。”顾北霆二婶恼羞成怒，抬手便又要落下一巴掌。
我自知势弱，刚才被打，不过是一时没有防备，此刻见顾北霆二婶又要动手，而顾老爷子只是皱了皱眉，顾奶奶更是在默许。
我不会傻到一直挨打，正要伸手去挡，突然一个人就挡在了我的面前，那高举的一巴掌一起一落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一阵惊呼吸气。
顾北霆二婶脸色惊恐不定，见自己打错了人，慌慌张张的就要伸手查看他的伤势。
“北霆，你怎么回来了？你，你，二婶不是要打你。”
顾北霆偏头避过二婶薛美娇碰触的同时，一只手伸出去准准的扣住了她的手腕，猛地收紧力道，只听得薛美娇一阵痛呼。
“放，放...放开。”
顾北霆挺直了脊梁骨，抬起另外一只手，用大拇指揩去嘴角的血渍，宛如寒霜的眸子盯着薛美娇，周身散发着宛如出自地狱的阴翳之气。
“我的女人，哪怕在你们心里是根草，但在我心里却是宝。”顿了顿，松开抓着薛美娇的手，眸光又是一拧，“若是没记错二叔现在经营的几家公司每年可都在亏损，二婶你既然钱多不如拿些出来填补一下窟窿。”
“我，北霆我没有...”薛美娇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因为肉疼钱，直接扑过去伏在顾北霆奶奶的肩头上哭啼起来：“妈，我这可都是为了北霆好，怎么就成了恶人呢？”
“北霆，你怎么跟你二婶说话的，奶奶今天就把话撂这，我们顾家不接受离异的女人做我们顾家的孙儿媳妇。”
顾老爷子拉了拉妻子，叹了一口气的看着顾北霆“你要是真喜欢她，就当个情妇养在外面，等孩子生了过到你妻子名下养着也行，但绝不能给她名分。”
我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发抖，手心里更是湿漉漉的，原来在他们看来离过婚的女人就比地上的泥巴还要不如，也是，我这样一个生声名狼藉的女人，又有哪一家商贾巨富愿意接纳。
我不顾跟顾北霆之间的约定，朝着众人点了点头，我怕再留下来，我会控制不住撕叫泪奔。
“名份？我还真不稀罕！”
我的脚刚迈出两步，手就被顾北霆反握住，他的手掌很烫，我下意识的看向他，只见一股燥怒涌上顾北霆的眉心，他转头对上顾老爷子凌厉的双眼，目光坚定，不容置疑。
“除了她，我不会娶任何人。”
嗓音低沉，明明远在天际，却又近在耳边，形同一道闪电，更似一声惊雷。
顾老爷子许是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坐了很大的退步，却还是被顾北霆给违逆了，一连拍了好几下桌子，雷霆震怒。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为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公然违逆我跟你奶奶，呵斥你二婶，我们顾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孽孙。美娇你现在就去跟你大哥商量一下，将北霆跟采薇的婚事定下，他若是不同意，就动手毁掉这个女人。”
“爷爷我记得您曾经告诉过我，不能保护自己女人的男人就是废物，您现在要做那个把我变成废物的人吗？”
顾北霆绷着嘴角拽紧我，眸色深沉如夜，卷长的睫毛轻轻抖动，在他的眼底沉下一片暗影，拽着我顶着无声的硝烟，头也不回的出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