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穆思卿交换了个眼神,穆思卿真的放心的让我跟着那个年轻人离开了。 他带着我朝着商业区走去,边走边讲:“今天这么冒昧地在小姐周围设立迷阵困得你无处可走,实在是事出有因。”我冷笑一声,暗自嘀咕着:那绑架犯还是为生计所迫呢。
我跟他在一间小咖啡馆坐了下来,跟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在一块还是很有压力的,所以我很紧张,但是脑袋里忽的闪过穆思卿跟我讲过的一些话“无论是人是鬼,我强敌则弱”,想着还没解开的“鬼打墙”,我故意扬高了声调:“你有什么要说的,说吧!”
他看了看我,然后主动起身,态度很好地为我也买了一杯咖啡。
我眯了眯眼,心想:这个凌无渺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不错,看出我囊中羞涩、压根就没有在这里花四十几块买一杯饮品的打算,所以主动掏了钱。
只可惜,他的态度越殷勤、我就越警惕。
他对着我左右环顾了一番,像是要确定穆思卿不在场,然后才说道:“这位小姐,你身上的阴气太重了,长此以往下去,你自己会变得体弱多病、甚至早夭——你身边的那个男人,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我撇了撇嘴,咬着吸管说:“我夫君是什么东西,我早就知道。”
他听了愣了愣,露出不解的神色:“这位小姐,你——”
“我叫余念。”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直接喊我的名字就行了,小姐小姐的,难听死了。”
“好吧,余小——余念。”
他大约觉察出我对他没什么好感,又报上他的名号,说他叫凌无渺,是正统的茅山道士,让我一定要相信他,他会救我之类的。还给我讲他们的茅山派内部等级森严管理清晰,说他们的掌门人多了不起了不起等等,虽然我不知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颠来倒去就那么几句话,听得我都想打哈欠。
忽然间觉得穆思卿很男人了,好歹,穆他是个又一说一的性格,虽然脾气恶劣又不把我当一回事儿,但至少关键时刻靠得住啊!不像是这个凌无渺,虽然一副好脾气,可是婆婆妈妈的捋不出个头绪,一点都不男人。
我才刚刚这么想着,就听到脑中想起了穆思卿的评价:“虚伪的牛鼻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谁知这个凌无渺见我这么一副满不在乎的玩笑态度,又开始给我讲大道理,说什么阴阳殊途,我如果硬要和穆思卿在一起,只会害得自己最后惨死。
听了半天都没听出个重点,他都说了有办法解除阴婚契约,可一箩筐的话却没有讲到方法的只言片语。让我觉得他说的那些话都是吹嘘,而且褦襶也够笨的,说穆思卿会害死我,也不想想,凭着我装出来的夫妻恩爱的样子,如果我真的死了,不就能永远和穆思卿在一起了吗?
我冷哼一声,说:“凌道长,也恕我冒昧问一句,您一副普渡众生的样子,真的有能力普度吗?”
凌无渺愣住,支支吾吾地回答:“我——”
这一个“我”字,我已经看到了结果,俗话说抱大腿要抱粗一点的,现在明摆着凌无渺跟穆思卿对上了,可这个想普度我的高僧却没拿住我的穆思卿道行高……
盯着凌无渺,我嘲讽地笑了一声,扔下一句“告辞”之后转身就走,真的是白白浪费我的时间,而我的不甘只能用沉重的脚步发泄出来。
这家伙,就是个骗子!
心思沉了沉,穆思卿说,凌无渺的身上沾着的阴气,和我家附近的阴雾是一样的。一种可能是,凌无渺恐怕是在我昏睡期间就去我家的村子调查过,只因为无功而返,所以才找上了我,再或者就是……
总而言之,我不会相信凌无渺的。
如今的情况,我宁可相信穆思卿告诉我的一句话,也不想要将爷爷救下来的命白白置于风险之中。
凌无渺解开了他的“鬼打墙”,我带着沉重的心情往回走,走在CBD大楼下时,一阵冷风忽的吹来,穆思卿的声音跟着响起:“倒不是蠢得无药可救。”
他的语气听上去还算高兴呵呵,我是不是该谢谢他夸我?我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完全不想答话。这家伙脾气高傲也就算了,偏偏,他还高傲得理所当然。
我漫无目的地在商业区行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十一长假才刚刚开始,摸着兜里寥寥可数的钱,我手上已经没什么多余闲钱将回程票的时间改了。这么看来,我就只有在这小县城里再留上四天。
这个时候,爸爸会在哪呢,我忽然庆幸他丢下我们孤身离开了,可是,爷爷不在了,他知道吗?
叹了口气,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小县城里大多数的店家也已经开始关门打烊了。
我看着周围的人眼渐渐少下去,不免觉得心慌,于是加快了脚步,找了一家热闹的大排档坐进去。
随便点了一碗大肉面,看着眼前香喷喷的食物,却怎么都提不起兴致。伸出筷子,夹起一大捧热气腾腾的面条送进嘴里,一低头,眼泪却掉了下来。
我以后,真的就是一个人了,是么?
泪水掉得让我厌烦。我知道自己必须坚强起来,好好将日子过下去,这样,才不会白费了爷爷的一番苦心。
可是,我就是觉得很难受,我忍不住,世上最疼爱我的人都不在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我的容身之所吗?
用力地扎着头,对着偌大的面碗,吸了吸鼻子,抬头的时候飞快地撑起胳膊挡住了眼睛,不想让穆思卿那个死鬼看到我哭。
仓皇地闪躲之中,一道异常温柔的声音喊着我的名字。“念念。”
我用力擦掉了眼角的泪水,装着笑脸抬头,却看到穆思卿坐到了我的身边,脸上满带着对大排档的油腻座椅的嫌弃与尴尬,张了张嘴唇,几次开口才讲:“想哭就哭吧。”
这句话讲出,一伸手将我搂在他的怀里,另一只手用力地按着我的头靠在他胸口,然后僵硬的手掌变得轻柔。
脸颊触及之处,是一片薄凉,穆思卿是一只鬼,他没有体温没有心跳,可是在这样冰冷的怀抱里,我抑制不住眼角的泪水,更抑制不住砰砰的心跳,滚烫的泪水一滴又一滴地掉在他身上。
带着所有的不甘愤怒和心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