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暖阳穿过阳台上的绿植和巨大的落地窗,斑斑驳驳地落在柔软厚重的波斯地毯上。房间的装修很用心,大到桌椅家具,小到花瓶壁灯,无一不精,无一不细,就连色彩淡雅的墙壁上也挂着几幅价值不菲的名画复制品。要不是床边还放着几台急救装置,很少有人能猜到这里是病房。 “啪——”一支黑色磨砂的手机被人随手放在床头柜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床上的人有些急切地掀开被子下了床,墙角的穿衣镜里映照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柔和温暖的光影打在他的身上脸上,映照出一张让所有男人嫉妒、所有女人疯狂的俊脸。
“贺?你怎么起来了?”一个外籍医生推门而入,惊讶地望着正在穿衣的病人。
“史密斯,你来的正好。”被叫做“贺”的男人眉宇间隐隐透着焦急,“你帮我查一查,医院里有没有一个叫做汤唯安的病人?她在哪个病房?是哪里不舒服?”
“唯安?真是个美丽的名字。但是……”金发碧眼的史密斯医生无奈地摊了摊手,“你也知道,我只接触像你这样的尊贵的病人,很少会去关心其他的病患。”
男人好看的眉头紧紧拧到了一块,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扣上左手的袖扣:“算了,我自己去前台问。”
“NO!NO!”史密斯连忙拦住他,“贺,你的情况还没有稳定,必须留院观察!”
“史密斯,非常感谢你对我的治疗,你是个很优秀的医生。”他的语气诚恳,声音如同大提琴般低沉动听。
“噢,贺,多谢你的夸奖!”突如其来的赞美使史密斯受宠若惊,不自觉地放松了对他的阻拦。
“但是……”男子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不动声色地绕过挡在门口的人,“我现在要去见一个更适合我的‘医生’。”
“更适合?NO!不可能!我可是仁安医院里最好的心脏专家!你的问题也一直是我在负责!”像是被抢了第一名奖状的孩子,史密斯气鼓鼓地揪住男人的衣角,“你说的那个医生,是什么人?”
“她啊……”男人冷峻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温情的神色,嘴角的笑意愈深:“是我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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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平时要多注意休息,规律饮食,配的膏药也要按时贴……”小护士收起费用表,尽职尽责地提醒着自己的病人。
“我会记住的。”汤唯安感激地冲她笑笑,“刚刚的事情,多谢你了。”
“您不用客气。”小护士不好意思地抓抓脑后的丸子头:“是那个人太无礼了,任谁看了都会跟我一样做的!”
是吗?汤唯安可不这么认为。这个社会冷漠的人太多,像小护士这么善良又勇敢的女孩子已经很少见了。
“对了。刚刚那个人给的那笔钱,我已经按照您说的打入隔壁病房的那位奶奶账上了。”小护士的眼睛亮晶晶的,“汤小姐,您真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那位奶奶家里很困难,为了给她治病,家里都已经砸锅卖铁了,您的这笔钱真是雪中送炭!”
汤唯安浅浅一笑:“这没什么,反正是笔‘不义之财’。既然那个人非要塞钱给我,不如收下拿来帮助需要的人。”
“要是每个人都能像您这么善良,世界一定会变得越来越美好。”小护士的脸上洋溢着不谙世事的天真,煞有介事地感慨道,“你做了好事,一定会有好报的!我以后也要像您一样……”
“等一下——”汤唯安突然打断了小护士的话,眼睛紧紧盯住护士服上的一行小字,脸色白得可怕,“你们这里是仁安医院?”
“咦?是啊,怎么了吗?”
“我爸爸他……他到底怎么了?”汤唯安紧紧握住护士的双臂,身子不住地颤抖,眼里有一丝微不可见的希冀,但更多的却是仿佛一碰就会碎的脆弱。
“您别着急,好好说。”在医院实习了几个月,小护士没少见过生离死别的大场面,所以此时镇定的很,“您父亲的名字是什么?住在哪个病房?”
“汤万城……他叫汤万城,他是我的爸爸。”汤唯安痛苦地捂住脸,语无伦次地回答着。滚烫的眼泪润湿了她的指缝,却顷刻被寒冷的空气冻得冰凉。
这个名字太如雷贯耳,小护士即使不查也知道他的死讯。
“汤小姐……”小护士扶着她坐回病床,用怜悯的目光安抚着她,“您节哀顺变。”
最后一丝希冀也被冰冷的事实碾碎,汤唯安的眼中失去了一切神采,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他……我要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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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里,两个人影行色匆匆。
“贺,你居然会有心上人?是上回周刊上爆出的那个嫩模儿?还是上上回娱乐新闻里说的那位明星?”史密斯紧紧跟在穿着黑色毛呢大衣的年轻男子身后,一直从顶层下到三层,一路上都在兴致勃勃地八卦,“真是令人惊讶,H.T集团的冷面总裁居然也会有心上人,如果把这条消息透露给报社,不知道能拿多少奖金?嗯?”
黑衣男子忍无可忍地揉了揉耳朵,停住脚步警告他:“你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可不保证你收藏的那些性感杂志会安然无恙!”
穿着白大褂的洋医生不敢置信地踉跄了几步,佯装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为了一个女人,你居然要对我的命根子下手?贺!我们可是8年的好朋友!”
黑衣男子转过身,定定地看了史密斯一会儿。
“贺?怎么了?我,你……”
正当史密斯惴惴不安的时候,黑衣男子突然倾过身子,单手按住墙壁,将人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富有磁性的声音准确地传入史密斯的耳中。
“没错,史密斯,我20岁的时候就认识你了。”
185cm的身高使他即使面对欧洲人也丝毫不显得逊色,而长期身为决策者的气度更是使他看起来气势逼人。
“但是你猜猜……我现在要去见的那个人,跟我认识多少年了?”
史密斯眨了眨眼睛:“一年?两年?肯定不超过三年吧!听名字应该是中国人,但是自从三年前的平安夜那天开始,你就再也没有回过中国了!”
听到他提起三年前的平安夜,黑衣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是他很好地将自己的情绪掩藏了起来,似笑非笑地公布了答案。
“二十年。”
看着呆若木鸡的好友,他总算拾回一些高兴的情绪,大步向着304病房走去。
“二……二十年?”史密斯背靠着墙壁,一脸震惊地自言自语,“那也就是说,8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噢,我的上帝,那个冷情的家伙居然有青梅竹马!”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喂!贺!”他终于回过神来,小跑着追了上去,“等等我!”他一定要瞧瞧,这位比大熊猫还要珍贵的“心上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站在304病房门口,年轻男子突然没有了推开门的勇气。
八年没见了,她还认得出他吗?
“贺,你怎么不开门?”史密斯追了上来,“锁上了吗?”。他来中国的时间不长,还不懂得中国人特有的一种名为“近乡情怯”的委婉情感,于是随手握住门把手转了转往里一推,“咦……没锁……啊……贺?”看着对方愈来愈黑的脸色,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蠢事,连忙将门虚掩上然后灰溜溜地退到一旁。
走廊里刮过一阵风,房门慢悠悠地被风吹开,黑衣男子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虽然他的脑中早已演练过了千万次他们重逢的场景,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他还是紧张得无以复加。
病房内的一切在他的眼前一点一点展露开来,洁白的病床终于完整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但是他的瞳孔却猛地一缩……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