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白昼划过幽黑的夜空,朦胧中,萱抓起手机,5:00,还是很早,还是没有短信。当然啊,他们肯定不会关心我的开学顺利与否,适应与否,毕竟,我只是他们的孩子替代品。失落感完全涌上心头,鼻子又一股酸涩,但她使劲睁大双眼,不让泪水流下,看清了世界从清晰到模糊的全过程,不过一瞬。
洛萱,讨厌自己,这么久了,还是这般懦弱,不能学会坚强,于是大拇指一按,手机关机,把那她已经不再需要的所谓用来联络用来增进亲情的东西随便一扔,便打算睡去。可现在,脑子中,只充斥着那时的回忆,恐惧得让她辗转难眠。寂静的寝室,像死一般的沉寂,真是可怕的寂静。
朦胧中,洛萱仿佛看到了那个熟悉却又触不可及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浑身都略显浮肿,唯一维系着生命的便是那一根氧气管。
似乎已经到看到生命的尽头,他急促地喘着气,有时只是稍稍张张嘴,却无只言片语。
那时候的她,狂奔至病房,在病房外止住。脑子一片轰鸣。心里不住的重复:这是梦,是吧,我最爱的爷爷不可能的。他那么好,一定不会的。
洛萱深呼吸一口,迈起步伐,却没想到这般沉重,不是体育中考前绑沙袋练习的沉重,也不是一圈又一圈跑完步的沉重,更像是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恐怕比海的女儿还痛苦。无奈的咬着嘴唇,一步一步地接近病床,泪水无声的划过脸庞,掉落在地板上。
“哒,哒,哒——”是心碎的感觉。虽是几步之遥,却像隔着条银河,你在这头,我在那头,今生无法再相遇。
似是半个世纪般漫长,终于走到爷爷身边,看着紧闭双眼,满脸沧桑,脸庞呆滞的这个最爱她的老人,用干涩的声音扯着喉咙喊:“爷—爷——”
洛萱只听到她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震动了房间的一切,却没有挽回她最爱爷爷的那最后一眼。只能亲眼看到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伸向那暗无边际的地带。
从小,父母就离异,抛弃了自己,只有爷爷艰难地抚养自己长大。从小,爷爷就一直宠着我,不让我受一丁点委屈。从小,我就没有父爱母爱,是爷爷让我感受到什么是亲情与温暖。可是,他离开了,我又该何去何从。我就是个被世界都抛弃的孤儿吧!为什么不也让我去另一个世界,寻找本该属于我的爱!这是上天的玩笑,还是注定的命?
有些轰鸣,伏在床上,眼泪落到被上,浸开了一朵又一朵白莲……
为什么。叔叔要编织这个虚妄的谎言,欺骗我爷爷只是简单的小病小痛,直到中考结束的那一刻再告诉我,难道成绩比亲情还重要,难道重点高中比一条鲜活的生命还珍贵,难道我的感受就不重要么;为什么我要寄人篱下,居住在陌生的环境中,没有爷爷的笑话与故事,多的只是些不痛不痒的问候与照顾来慰藉他们不能生育的难堪与苦涩,那么我的父母呢,又在何方,不论是天涯海角,还是近在身边,为何从不过问我的生活,难道他们真的忍心抛弃。还是我本来就是错误的结晶在错误的时间出生。绝情的他们只能选择放弃;为什么这么狗血的剧情却偏偏要发生在我的身上,什么上帝在关上一道门的同时会给你留一扇窗,他连一道缝都没给我留;这些,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什么!
泪水不住地滑落,浸湿了大半个枕头,直到眼睛干涩的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太阳也渐渐跳出地平面,缕缕清光穿透了一切,直射入她的眼睛。
好痛,睁开眼,才发现每一次的眨眼,都干涩,肿痛。不过,哪有心碎来的痛苦。
洛萱轻轻地揉了揉眼,用手比划一个微笑,这个微笑她每天都要做一次,即使是强颜欢笑,但这次却有一种慎重的意味,试图摆脱多愁善感的性格,浅浅的酒窝虽依旧挂着淡淡的忧愁,却也偶带些淡淡的甜美。
起床,穿衣,奔向教室。新生活开始了,不用再寄人篱下了,加油!愉悦的心情略微爬上心间。
开学时分总是轻松的,洛萱因为靠窗,心不住的往外走,盯着一株狗尾巴草竟能发呆一节课。不过谁又能说别人不也是在这样开小差。洛萱心里倒有些安慰。一到下课时分,大家就像是被困在监狱里的狮子与老虎,不住的冲出教室,追逐打闹,完全没了正形。
洛萱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枝头隐现着阳光的身影,洛萱对着窗,习惯地伸出五指,对着太阳,让阳光从手缝中倾泻下来,微漾的光环,淡然地迷人,正是阳光温暖的痕迹。
但那一刻,阳光却暗了下来,那星星点点的斑迹却也消失。一只修长的手突厄地合在了她的手上。依旧是那么阳光的笑脸。这笑脸,纯粹,什么烦恼都没有,或者说从未遇烦恼。
洛萱轻轻皱了皱眉。窗内,窗外,不同的两个人,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有着完全不同的温度。有那么一瞬,洛萱似乎有些嫉妒倩的家庭,父母,成绩,任何,她的一切。为什么她可以拥有有权有势的父母,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父母这么疼爱她。
洛萱猛地抽回了手,仿佛若有所失。眯了眯眼,却又扬起那45°的微笑。
林倩跑进教室,坐在她的身边。念叨着她班级的事情,不过就是有什么帅哥啊校草级的沉默,美女啊,不过当然无法和自己比,或者什么八卦啊绝对是最夸张最老套的殉情计。她那花痴样就知道说这些,其它的对她来讲就是毛毛雨,哪能激起她的涟漪呀。
不过有一句话倒引起了洛萱的兴趣。
“你刚刚说。红色的?四叶草?”
“嗯,好恐怖的嘞,下次我们不去摘了,好哇?要是你消失了,我会哭死的,当然,要是我消失了,我也舍不得你的。”
洛萱沉默了,原来易霞真的不是瞎说的,这也不是谎言。至于自己那一股莫名的恐惧会是来自这个不同寻常的红色四叶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