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毕竟我再也不是十七岁的人，叫我去猜一个十七岁姑娘的心思，我宁愿去参加无数次的六级考试。

　　在猜测没有变成现实前，谁也不能百分百地确定自己的猜测就是正确的。

　　她将信将疑地询问我，“你知道？”

　　我说不上来究竟是她说话的字里行间的哪里让我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也许是太冷静，太镇定，声音不急不躁，一点也不像女儿不见了的母亲。

　　要么她真的是个平日里极为镇定的人。

　　王林莎的妈妈没有与我聊太久，她那边响起电话声，她说了一句稍等，便去接了电话。声音微微的，似有似无地盖住了这边的手机，等她接完电话后，她告诉我，她公司有事，现在要去公司一趟，如果找到王林莎，就给她打个电话。

　　我愣了好久，直到她说：“可以吗。”

　　我说：“好。”

　　挂掉电话后，我盯着手机，迟迟地没反应过来。直到他出声喊我，我才回过神，“还没走？”

　　“朋友打电话，叫去喝酒。”

　　“哦。那我往这边走了。”我指了指左边。

　　这个点，地铁已经停运了，而夜班公车次数又有限。我矗在车站站牌下，给林轩发短信。他今天有同学聚会，估摸是还没到家。

　　我和他说我今天可能很晚回去，如果我妈给他打电话，让他帮我打个掩护。

　　很快，他就打了电话过来。

　　那边很吵，有不少人说话与碰杯子的声音，他的声音夹在其中小了很多，“你不是给你朋友过生日去了吗？”

　　我说是，就是我的朋友半路被她的男朋友截去看电影了，所以我现在孤家寡人地准备去做好事。

　　讲前半句的时候，他在笑，估计是在笑话我竟然陪有男友的朋友过生日，而后半句我刚说完，他就一反常态严肃地问我去做什么。

　　我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他就在电话那头特别平静地说，“辛言，你还是老老实实告诉我。不然我可能现在就给你妈打电话了，反正他们去的地方离北京也不远，连夜赶回来也不难。”

　　起初，我想糊弄他。可我刚说了一句话，他就说：“辛言，别说假话。”

　　我垂下头，盯着脚尖，老老实实地将事情的大概说给他听，他听完以后，淡定地说：“你是要去酒吧？”

　　“我还没说她可能去哪儿。”

　　电话那头的人嗤笑，“这连猜都不用猜。晚上还营业的地方就那么多，你还不敢让你妈发现，除了酒吧还有什么地儿。”

　　我没出声。

　　找他打个掩护可真是费劲。

　　“你可真是越来越有本事，大晚上的往那里去。”

　　正如林轩所说，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大晚上的去那里。

　　“我这边也吃完了，我和你一块去？”

　　我还没说话，那边就传来他朋友的声音，“谁和你说吃完了啊，不是说好还去唱歌的吗？”

　　声音不算大，不过能听清。

　　“没事，找到了我给你打个电话就回家。”

　　他那边在吵闹，也不知道他听清没，我听见他还在和他朋友说“谁和你们说去唱歌啊，不是聚个餐就散的吗。”

　　车来了，我没再与林轩多说，挂掉了电话。

　　幸好才十二点，夜班车上的人不多也不算少。

　　只是——“你朋友不是找你吗。”我瞅着坐在我前面的人说道。

　　“就是这个方向啊。”他说。

　　两个倒霉鬼，本来应该做相反方向的车回家，却都因为接了个电话而顺路。我托着下巴，手肘支在包上，无所事事地看着窗外。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我开始低下头看手机上苏西刚刚发来的短信，介绍那部电影有多么的好看。

　　而他干脆闭上眼睛休息了。

　　我在想他会不会因为休息而一路做到终点站。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坏的念头。

　　公车经过一个又一个站点，他都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我猜他可能是真的睡着了，所以没听到报站的声音。就在我还在纠结要不要在下车前喊下他时，他突然侧过脸问，“XX站下车？”

　　我正在回苏西的短信，听见他的话，愣了。

　　“又是猜的？”我问。

　　“你猜。”

　　我很想说“你猜我猜不猜”，不过好像不是关系那么好的朋友，所以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下一站就是我要下车的那一站，下车前，我对他说，“你不去念心理学太亏了。”

　　我本没有去想他会不会和我去一个同一个地方。

　　毕竟那里始终是她以前最爱去的地方。

　　直到走到门口的时候，我们互相看了一眼，我是惊讶，大概是那种“原来是这里”，而他是平静，肯定是这种“你来的是这里”。

　　“那我去找他们了。”

　　“嗯。”我朝他说道，“玩的愉快。”

　　与我想象的正好相反，他轻车熟路地就上了二楼，而我在一楼眯着眼睛慢慢地找着王林莎。这里依旧是人来人往，我偶尔需要从人群里挤过去，有时也会不小心撞到人，只能说声对不起。

　　这里的世界从来都显得我格格不入。

　　我在一楼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那个留着长头发的姑娘。

　　我摇摇头，大概是我猜错了。她喜欢秦枕，不代表她会和她一样，一定会喜欢来这里。

　　何况——秦枕本来就不是一个长情的人，这里呆腻了，自然不会再来。

　　北京从来不缺少可以过夜生活的酒吧，不是吗。

　　我准备离开。

　　前台的女歌手在这时唱起了一首英文情歌，我停下脚步，聆听起来。

　　那个女生似乎与我同龄，二十岁的模样。

　　我苦笑。自己真是想太多了，世界上会唱同样歌的人有那么多，怎么会是颜小蝉呢。

　　我转身往门口走。

　　“辛姐……？”

　　我往门口走的脚步顿住。

　　有些人真的不熟悉，所以他们喊自己的时候，身体也做不出特别熟悉的反应。我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转过身，也没瞧见那一头标志性的黄头发。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出了口气，估计这里真是不能来，才多久，都出现幻听了。

　　谁知我再一次转过身，就见到他了。

　　我都忘记他早就染回黑发了。

　　“一开始还没认出来。”他说，“头发突然剪得这么短，吓了一跳。”

　　“现在留长了不少了，之前还是平头来着。”

　　他倒吸了口凉气，估计是不敢相信我留平头的模样。

　　“来玩呢？”他矗在门口问。

　　我告诉黄毛，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啊。”

　　“一个小姑娘，我的学生。”我答。

　　“学生？”他瞪大眼睛，“辛姐你不是还在念大学吗，哪里来的学生？”

　　每每听到他对我的称呼，我都有一阵无力，像是自己参与到了什么奇怪电视剧的拍摄。

　　我告诉他，是我做家教的学生。他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我说我在一楼都找遍了，估计她没来这里。他说别急啊，二楼去看看。

　　这是我头一次上红叶的二楼。灯光还是昏昏沉沉的，依旧是放着英文情歌，慢节奏的那种，听了就想昏昏欲睡。他比我熟悉这里，问我找的什么样的人，我想了想，告诉他是个长头发的女孩儿，高中生，可能和秦枕在一块。

　　他听到秦枕的名字时愣了下，“我很久没和他联系过了。”他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来，说着他敲了敲一个包厢的门，里面的人似乎和他很熟悉，他进去聊了一会儿，出来时，和我说了一个房间号。

　　“说是见到一个高中女孩儿去了那里。”

　　敲门的时候，我心里有一点紧张，生怕王林莎万一不在里面。

　　可当我开门后，没有看到她的正脸，我就知道那个与穿着白衬衣的人亲吻的女生，就是她了。

　　她正在沉迷其中，昏暗的房间里，我也看不清她究竟是闭着眼睛还是睁着眼睛的。我只知道她坐在他的腿上，满足又有点胆怯地在接吻。

　　我下意识地想转过脸去。

　　黄毛却在这时候打了个招呼，“秦哥，好久不见。”

　　王林莎往这边看过来，等她看清是我以后，就轻盈地从秦枕身上跳了下来，她比我矮一点，需要垫着脚才能与我平视，“老师，你怎么摸到这里的？”

　　很早以前，我就觉得她与颜小蝉很像。

　　如果仅仅只是五官像就算了，王林莎连笑起来的酒窝都与颜小蝉如出一辙。

　　她朝我笑着，将她的喜悦强硬地分给我。她拉着我走到走廊上，特别激动地说，“老师，你知道吗，我刚才告白成功了啊！然后就……”她话没有说完，就羞涩地用双手捂住脸。

　　我等她将这些讲完后，说：“恭喜。”

　　我是真心地说的这句话。哪怕我对秦枕的印象那么的差。

　　她和我又说了好一会儿，例如告白前心里多么的忐忑，得到答案的那个瞬间脑子里就什么都没了。我没有打断她，而是仔仔细细地听着，她圆圆亮亮的眼睛里都是喜悦，她朝我眨眨眼睛，“说起来，老师怎么会来这里？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好学生，坚决不踏入酒吧一步的那种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