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退婚两个字，慕玲喝汤的动作顿了顿，握着汤匙的手用力了些，眼里有些灼热急欲破眶而出，她咬牙忍住。

她没有看着母亲，而是低着头，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实际上正集中精力，希望手机那头的人声音有穿透空气的能力，把话传到她耳中。

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娶自己的人，如今竟没征询她同意，甚至没有问她，而是直接打电话给母亲，说着退婚的事。

如此云淡风轻？那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一场笑话？所谓的爱，所谓的喜欢，所谓的真心，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的东西？

还是，他由始至终只是在演戏？她忽然想起，他只有面对慕秋萤的时候面无表情的脸才会有丝丝波澜，会生气，会冷嘲热讽，但跟自己在一起永远只会有一种表情：微笑。

虽然他笑起来很美，但如今想来，确实有那么点不对劲，像是在应付式的。

难道……夏炜宸对慕秋萤是有感情的？可他对秋萤的所作所为却不像。

宁惠雯见女儿脸色微白，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然后匆忙走了出去，在花园里，她开始毫无形象质问，气得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

“夏炜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混账话吗？”她生气大吼。

敢情慕秋萤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他的？那她之前拼命替他在女儿面前掩饰，那不成了笑话？

宁惠雯的怒火在夏炜宸的预料之中，他淡定回答：“慕夫人，我很清醒，也没喝醉，我说的是要退婚。”

“退什么婚，过两天就是婚礼了，你现在喊停，夏慕两家的面子往哪里搁？”宁惠雯最爱面子，只要一想到婚礼中断，以后成为被谈论的对象，她就觉得没面子。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两天以后还是夏慕两家的婚礼，不过新娘的名字换了。”他边说边揉了揉胀痛额角，就是刚处理完这些事情才有空打电话来知会她们一声。

“换名字？”宁惠雯一怔，瞪大眼眸，“你要改娶慕秋萤？”

“是的。”

“她肚子里的孩子你确定真的是你的？”

“对，我很确定。”除了他不会有其他人，只是他想不通，为什么她手上有那么重要的筹码，为何不一开始就亮出来，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你就没想过她是骗你的？”

“不可能，你太不了解慕秋萤了。”

这话说得他很了解似的，这两人到底有多熟悉彼此？宁惠雯皱眉，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根本就不该撮合夏炜宸和慕玲。

“够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话。我告诉你，退婚我们是不会同意的，你休想另娶他人。”她壮着胆子大声宣布，其实心里没有半点把握。

手机那头的夏炜宸轻笑出声，“慕夫人，我不是来征询你的同意，而是告诉你处理结果而已。至于你要不要跟你女儿说，怎么跟你女儿说，这是你该担心的事情，而不是我。”

“夏炜宸，做人别太狠，要给自己留后路。”说话也不怕咬着自己舌头，若有天他改变心意，她宁惠雯绝不会让他轻易过关。

夏炜宸敛起笑容，用认真的口吻说：“我向来不喜欢给自己留太多后路。”

“慕夫人真的很抱歉，看来我没那运气做你女婿。”话音刚落，他赶在宁惠雯发飙之前，快速切断手机。因为这是其他人不能触碰的伤口。

他这句话明摆着，自己不是她女婿，连半边女婿都不算，因为要娶的女儿不是她家的。

宁惠雯瞪着掌心持续传来嘟嘟声的手机，忽然用力一握，很想将它扔出去发泄，最终只能咬牙忍了，但她会算在该算的人身上。

凉风袭来，她身子抖了抖，转身回屋，但一回大厅就看到女儿背对着自己僵硬坐着的背影，心越发疼痛了。

她深呼吸，扬起笑容朝女儿走去，“玲玲，喝完了吗，该休息了，养好身子才能应付婚礼那天的劳累。”

慕玲放下汤匙，咬了咬下唇，忍住急欲出口的哭泣声，“妈，他是不是说要退婚？”

“别胡思乱想，打电话来的人不是他。”宁惠雯一愣，用笑掩饰。

“妈，”慕玲哽咽着喊了句，“告诉我实话，我不想成为最后知道那个。”

“……”宁惠雯知道女儿心里不好受，抿唇没有说话，大脑飞速转动，希望能想出更好的借口。

“妈！”慕玲大喊出声。

宁惠雯痛苦闭了闭眸子，颔首说：“是。”可发出来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出在颤抖。

“他是不是为了孩子要娶慕秋萤？”其实，慕玲很清楚为什么，可就是想知道答案，想彻底清醒。

宁惠雯没有回答，而是上前从后面抱住女儿抖动的身体，柔声安慰：“没事的，妈会给你找更好的，他不娶你是他没福气。”

慕玲笑出声，直视前方的目光没有任何焦距，她自嘲道：“我竟然输给一个孩子……”

一听到孩子两个字，宁惠雯的心更加痛了，这都是她的错，她明明知道秋萤怀孕的，明明有足够时间动手，却偏偏收回手。

如果那次，她将慕秋萤推下楼，令孩子流产，那今天的事是不是不会发生了？

“玲玲，是妈不好，没能在他发现之前除掉孩子。”这一切都是她心软，她就不该心软。

妈早就知道了？慕玲挣扎的动作渐止，但没有责怪母亲的意思，因为她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而是在呢喃出声：“除掉孩子……”

由于声音太小，宁惠雯听不清女儿说什么，只得紧紧拥住。

可突然，慕玲猛然用力挣开自己的拥抱，急速冲了出去。

“玲玲，玲玲，你想做什么？”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宁惠雯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家女儿已经开车出门，她只得随后跟上。

慕玲踩下油门，脑海只想着一个目的地，她眼角不断泛泪，嘴角露出笑容，不断重复着：“除掉孩子，除掉孩子……”

然后是一串笑声在车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