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慕秋萤故意避开夏氏上班的高峰期,提早来到办公室。
因为经过昨天夏炜宸这么紧张的一闹,公司已经流传了不好的绯闻,甚至有人揣测她是第三者,理由是他们老板马上要跟慕玲结婚。
第三者,听到后她冷哼,为何三年过去了,情景还是如此相似呢。
不过这次不同,她没有抱着一定要得到他的决心,反而是觉得两人仅是工作伙伴就好。
虽说男未婚女未嫁,但她只是前妻而已。她很想大声问,前妻就一定要吃回头草吗?
他们的默契无人能及,但是两人关系立场早已不同。
可显然有人比她来得更早。看着微敞的办公室门,里面隐约有他的影子。
她苦笑,为什么想着要避开的,偏偏却总是避免不了?她打起精神回自己位置。
不是她该管的闲事,她不会多管,早到更不关她事。她只想尽快完成工作回到梁氏,这样两人就可以再无瓜葛。
她的心也不会这么不安分了。
只是当她坐下,看到办公桌角落摆放的小盆栽,她蹙紧了秀眉,这是谁放的?
一秒都不用,答案已在脑海形成。她叹了口气,觉得这男人太无聊了。
夏炜宸刚走出办公室,就看到她板着脸瞪着眼前的盆栽发呆,他挪了过去,佯装漫不经心说:“这植物不用经常浇水,很好养的。”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办公室也有一盆吧?”她皮笑肉不笑问。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微笑颔首,“如果你没空打理的话,我会帮你看着的。”
“夏……”她本想直呼他的名字,但最终没有说出口,毕竟现在他算是自己办个上司。
再说了,她工作能否保住,还得看他脸色呢,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她理解得很透彻。
这时,其实跟她呆在监狱里没什么区别,该低头就低头而已,不然受伤的会是自己。
“夏总,你没必要做那么多来讨好我,我完成别墅的视察工作就会离开。”而且不会再踏入夏氏一步。
“你就那么狠心?”看着她决绝的样子,他的心难受极了。
我狠心?慕秋萤很想笑出声,因为比狠心,她远远不及他夏炜宸。
有谁那么狠,趁她最落魄的时候拿着离婚协议捅她一刀,谁比他绝,三年不来看她一眼,连她的求救都视而不见。
“我不狠,只是事实逼得我必须狠而已。”
“你……”他看着她,很想问她经历了什么,却说不出口。
她望着欲言又止的他,见他不说下去,就接了下来,“夏总,你经历过真正的绝望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你知道吗?”
“你在怪我?”
“不,”她摇首,“我怎么敢怪你啊,我是怪我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为什么两次三番犯同样的错误。”
最终,他忍不住问,“你可是后悔爱上我?”
“爱?”她嗤笑出声,“爱是什么?我宁愿我活得没感情。”
没感情?他突然绕过办公桌,按住她的肩,“没关系,你就停在原地等着,我帮你把它找回来。”
找回来?慕秋萤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死的心要怎么复燃?当真痴人说梦。
别说现在她无欲无求,就算想爱也要深思熟虑。
看出她的不相信,他不由得慌了,“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我就是因为太相信你,才会一败涂地,落得如此下场,同样的错还会犯第二次吗?
不会。就算她的心想,她也不允许。
她抿唇没有说话,抬手扯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侧身看向电脑显示屏,仿佛要当他不存在。
夏炜宸知道,要令一个失望的人重新相信自己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他不逼她立刻相信。
他站起身走向休息室,过了会端着两杯热气腾腾飘着香味的咖啡走了出来,他将被子放在她办公桌,最顺手的位置,故意一眼就被她看到。
咖啡的香味跟以前的依旧一样,因为这是以前她经常给他泡的,原来他没换过,还在喝。
不知为何,眼眶微微湿润,只因她还记得,一开始他压根连碰都不会碰一下这种速溶咖啡,如今却依然喝着。
习惯是很难改掉的,他却改掉了她这个习惯。说翻脸就翻脸,不留一点情面就抛下她。
“两勺奶,两勺糖。”他一边放下咖啡一边说。
慕秋萤却因这几个字怔住,她一直以为他不知道自己的习惯,没想到咖啡加糖加奶的小习惯都记住了。
感动从心中开始向四肢散开,她立刻打住这种情绪。
“夏炜宸,你到底想怎样?”她冷着脸问。
你到底要扰乱我的心到什么时候?
他不解看着她,非常无辜,“我不想怎样,只是给你泡了杯咖啡而已。”
他这个样子,使她有气不能出,如此和颜悦色还泡咖啡给自己的人,她怎能骂出口。
最后,她索性不去看他,目不转睛盯着电脑屏幕,冷声说:“对不起,夏总,我要工作了。”
对,工作。只有快点完成工作,她才能早点脱离他的掌控,不受他影响。
“好,我不打扰你。”他无所谓耸了耸双肩,反正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逼得太紧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她没有吭声,快速敲打键盘的手因他办公室门阖上渐渐缓了下来,闭着眼眸,大口大口喘气。
不可以的,慕秋萤,你不可以动容的,说不定他只是在演戏,三年前你不是见识过吗,为什么还要上当!
他一定是别有所图才对自己那么好,说不定要做什么。
可脑海里又有另一把声音说:就算他真的别有所图,他细心到连你的习惯都记得,这真只是随便记得吗?
“啊……”她双手停下,用力按住键盘,不理会文档上英文泛滥,只觉得烦死了。
然后,她就开始避开他,要是能不见就尽量不见。
只是这男人太卑鄙了,叫秘书长给了一堆资料她看,并命令她要看完。
盯着堆积如山的文件,她揉了揉发疼额角,偏偏这时候某人又在自己面前晃,简直故意分散她的心思。
最后,她忍无可忍,“夏总,你很闲吗?”
“嗯,还算可以,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能表现的机会。
“有,请夏总回到自己办公室,别在我面前晃。”
“我打扰你了?”他尴尬清了清嗓音,挪到一旁坐着,“那我就坐在这里。”
慕秋萤停下打字的手,抬首望着他,“夏总,我不需要什么特例,希望你当我是普通同事就好。”
普通同事?他眯起黑眸,“这就是你想要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愿跟他有半点牵扯?他如此令她讨厌?
“是。”
“好。”他站起身,头也不回走向办公室,再用力甩上门。
她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心立刻平静了不少。
他盯着自己工作,她实在难以做到当他是透明的。
从夏氏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因为想快点完成合作案,她就逼着自己去完成两天的工作量。
夜风有点凉,她下意识环抱住自己,站在路边,拦了几辆计程车都被无视,她只能选择徒步去最近的公交站。
只是,她没察觉的是,从她走出办公室到下楼,有个人一直保持距离跟着,下来停车场后开车缓慢跟着。
看着她倔强不服输的背影,他就觉得生气,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暗中使劲。
这女人不是说什么事都与自己无关吗,他为什么还要紧跟?
想着想着他就觉得生气,因此踩下油门,故意将车子从她身边滑过,停也没有停下。
可超过她身边的时候,他就后悔了,车速慢了下来,想掉转车头,却看见她……
慕秋萤看到他的车走远,唇边露出苦涩笑容,心微微发疼。
他就该这样,也是她希望的,她为什么要觉得伤心,不应该啊。
忽地,有辆黑色轿车在自己身边停下,她看着漆黑车窗,猜测车里的人,因为不知道是不是他去而复返。
但当车窗摇下,她看到是梁浩宇的时候,心底有些失望,却又有些庆幸。
梁浩宇盯着发呆的她,“还不上车?”
慕秋萤回过神来,瞥了眼前方的公交站,觉得还是坐顺风车比较好,于是绕到副驾驶座。
她坐下来,见他仍不开车,转首疑惑看着他,一脸不解。
突然,梁浩宇慢慢靠近她,一双黑眸未曾自她身上移开半分。
她绷紧身子,下意识往车门靠,如果可以她希望能下车,可她一上车,车门就自动落锁了。
见她那么警惕的样子,他不由得轻笑出声,将手绕过她肩膀握住的安全带递给她,“既然那么怕我,就自己来吧。”
她愣了几秒,待看清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才意识到身上安全带没扣,瞬间脸红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刚才自己一定是露出一副你别侵犯我的表情吧,不然他怎会笑得那么……
真是羞死人了,她脑袋里到底装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梁浩宇忍着笑,将视线放到车前,“赶紧扣好,我要开车了。”
她不用几秒就把安全带扣好,然后端正坐着,不敢乱动,生怕会再出什么状况。
沉默在车内爆发,他们谁也没有开口,只是当车子不是驶进熟悉的街道,她就疑惑了。
“你不是送我回家?”
“谁告诉你我要送你回家?”他嬉皮笑脸反问,反正人都上了她的车,接下来就为所欲为吧。
“你想干嘛?”她揪住包包,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
“别紧张,我想要你陪我吃顿饭而已。”捉弄她是件能令他忘却不开心事的好方法。
吃饭?都快九点了,这人还没吃饭吗?
不知为何,她对他放松了警惕,“想到哪里去吃?我请客。”
“真的?”他趁着红绿灯,语带怀疑再问了遍。
“你希望是假的?那你送我回家吧。”她瞥开视线,一副他爱吃不吃的样子。
谁说不要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多相处就多一分可能。
“那我们到哪里去吃?”他放慢车速,黑眸掠过外面的餐厅,努力思考这个问题。
“别太贵,我暂时还请不起。”她看着窗外,因他的模样而嘴角上扬。
他侧眸偷偷看了她一眼,觉得自己有点狠心了,她脸上的疲惫显而易见。
于是,他将车子开向路边,然后告诉她到了。
她看了眼餐厅,中档消费还算可以,跟着下了车,可本该进餐厅的人却往一旁的路边摊走去。
她没眼花吧?赶紧追了上去,拉住他的手说:“梁浩宇,我还没穷到要你吃路边摊。”
手忽然被抓住,他一怔,好一会才回头,“萤萤,在你眼中,我是那种不可能蹲在路边吃路边摊的人吗?”
这答案想都不用想,因为她很快点头了。
梁浩宇有些哭笑不得,“放心吧,这家我吃过,味道不错。”最重要不用等很久,餐厅就要等很久。
她都那么累了,要是陪自己等菜上齐再吃,休息时间就没了。
见他往前,她再次拉住,问:“真的?”
因为她实在无法想象,梁浩宇这种每天身穿西装皮鞋的大老板,会跟其他人一样坐在路边支起的简易帐篷,坐在小矮凳上等吃的样子,难度很高。
“真的,进去吧。”他笑着强调,然后反手扣住她的手,拉她进帐篷。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幕让尾随,摇下车窗盯着两人一举一动的夏炜宸全部看到。
他脸色难看,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再用力,心像被什么东西勒住,快不能呼吸。
梁浩宇点了一堆菜,果然很快都上齐了,他很是高兴,这样她就能早点回家了。
“你确定我们俩能吃完这一桌?”她刚看了菜单,每样菜都不贵,可这未免太多了吧。
他摆了摆手,“没关系,我能吃完。”
“吃不完如何?”不是她故意挑石头,而是这一桌实在不是两个人的量,而是四个人的。
“你负责。”他笑着说完,埋首吃菜。
她苦着一张脸,在心里骂他奸诈,因为明知她不喜欢浪费,会逼自己再多吃一点。
两人都没说话,开始进攻桌上食物,吃着吃着他问:“在夏氏还习惯吗?”
“我若说不习惯,你会换人吗?”她不正面回答反问。
“不会。”想也没有想半秒的答案。
那你还问。她嘟起嘴,在心底不满怒吼。
“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挺铁石心肠的。”这是实话。
梁浩宇挑眉看了她一眼,“是吗,那你绝对是个例外。”
例外?什么意思?只可惜她到最后都没能知道这句话的真正答案。
车子熄火,停在她家门外,他侧首看着倚在车窗睡着的她。
她睡得很沉,似乎很疲惫,几缕秀发滑落颊边,覆盖了她半张容颜。
他伸手想替她将发丝拨开,还没到她颊边就停了下来,接着紧握。
如今的她,有一半是他亲手造成的。一想到这个,他就恨自己。
本该是温柔的触摸变成轻拍,他柔声喊:“萤萤,萤萤,到家了。”
慕秋萤睁开朦胧的睡眼,看了他一眼,再看了看自己的家,摸索车门开关下车。
梁浩宇坐在车内,本想送她进去,可被他努力压抑住了。
他暂时还没资格站在她身边,但他相信终有一天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