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章！”慕秋萤怒气冲冲走进办公室，将文件帅气往他桌上一扔，双臂环胸斜睨着他。

她就不懂了，这文件怎么就那么难盖章签字，经他手都好几次了，全被退回。

这是那天她打算偷偷盖章的文件，文件上表明，两家公司的开发区已报告完工，他就是迟迟不肯点头向游人开放。

这马上是黄金周，旅游的高峰，虽然选择出国游的很多，但选择留在本土的也不少。

若这片别墅旅游区可以开放，立即就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两家公司的账目也会有相应进账。

可她就不懂了，为什么夏炜宸可以如此不紧张，难道他嫌钱太多了？

夏炜宸抬眸看了她一眼，再垂首瞄了瞄摊开的文件，伸手往前一推，“不要。”

“不要？”她提高音量重复他的话，但语气充满愤怒，随后她轻笑出声，“这轮到你说不要吗？你知道你一句话会让两家公司损失多少钱吗？”

她简直有种想掐死任性的他，他难道不明白，他一句不能改变好多人？工程完工，代表工人要拿工资回家，他说不，不就等于拖着这些人的工资，让他们的老婆儿女等着吗？

这人到底有没良心啊？不管别人死活？

“我知道。”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说不要的。

见他继续处理公务，一双眼从未落在她带来的文件上，她索性动手抽走他手中的笔，“告诉我，你要怎样才肯签名？”

“想知道？”他问。

慕秋萤立刻点头，怎么也好，只要能快点完成这工作，她才能见不到他，自己的心才会平静下来。

在夏氏，每天对她来说就是心灵的折磨，虽然她嘴上说忘了，但总不能真的不去在乎，毕竟她曾如此深爱过一个人。

夏炜宸眯起黑眸，心里却是很不悦，因为看到了她为摆脱自己谈条件。

难道她就如此讨厌他吗？到底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有密闭恐惧症？我记得你以前没有的。”

他仍无法忘记，那天两人在电梯，她痛苦不能呼吸的样子，甚至最后他们都平安，她脸上的苍白也是好长一段时间才消失。

“……这是交换条件？”她一怔，没想到他会重提旧事。

一想起那天的事，她的心就开始集聚不安，垂在身侧的手渐渐紧握成拳，仿佛当时的恐惧又浮现在自己眼前。

她紧咬牙关，握拳的手因用力指甲深陷掌心，不停深呼吸，极力掩饰内心的慌张。

他蹙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而且身体在颤抖，本想就此不再追问，可他却急切想知道答案，“嗯。”

其实也没什么，她本以为自己能说出口的，可张开的双唇，吐不出半个字。

她很努力，很想说出口，想用这条件来获得自己今后的自由，但为什么说不出来！

手一直在用力握紧，牙关也咬得发疼，她就是发不出声音。最后，她放弃了。

“对不起，我没必要告诉你。”

是的，他没有知道的理由，这是她个人的问题而已。

当时的她经历了重要的失去，精神几近崩溃，狱警就将她分开安置，将她锁在一间漆黑的房间，只有她一人在其中。

她当时睡不好，经历一次次噩梦，但醒来都是漆黑一片，就跟梦境一样，只有声音没有景象。

渐渐地她对漆黑产生了恐惧，觉得呼吸困难，她想求救，却发不出声音，抓着紧闭的门拍打，也没人来解救她。

“那好，我不勉强。”她的脸色因他问起这句话而变得难看，本想追究到底的他，最终只能松口。

本以为只要自己坚持，她就会说出为什么，可先心软的却是他。

好吧，他认输了，输给她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只是，她脸色那么苍白，真的没事吗？

‘啪嗒’一声，他将桌上文件合上，站起递给她，“对不起，交易失败。”

慕秋萤看了他一眼，抿唇没有说话，把笔放在桌上，接过文件精神恍惚走出办公室。

她反手将门阖上，突然双脚乏力滑落坐在地上，眼泪沿着眼角滴落下来，晕开了洒落在地文件上的字体。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逼问我不愿回想的过去？看到我痛苦，你就那么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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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秋萤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给自己化了个淡妆，用来掩饰哭过的痕迹。

重新打起精神来后，她向人事部递交了申请，文件上说她要亲自到开发区去走一趟，以考察为名。

只要她考察过，拿出证据，证明开发区完工没有任何问题，那他就不能以此作为借口，一再推辞不肯签文件了吧。

一想到若是她能拿到证据，他签字后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不知为何她的心却隐隐作痛。

疼什么呀，这是好事，该开心才对，这样她才能活得比以前更开心。

爱他是她做过最痛苦的事情，她不想再疼第二次。跌得太重了，她不想爬起来，宁愿就这么匍匐前行。

虽然申请了调查，但毕竟她代表的是梁氏，因此需要一个夏氏员工陪同，这样才合情合理。

所以这申请晚了一天才能出发。

第二天，她拿着盖章通过的考察文件，露出灿烂笑容。

于是，她赶紧收拾东西，准备下楼去汇合地点。她看了眼依旧紧闭的总裁办公室，他好像今天没到公司。

这是天意，证明她做的决定很对，就该趁着他不知道偷偷出发，再拿出证据来吓他。

收回失落目光，她整理好要带的文件和最重要的相机，因为这是要收集证据在会议上使用。

拍了拍腰间的包包，她漾开微笑走出位置，乘坐电梯来到夏氏大门外的汇合地点。

她刚已经跟人事部确认过了，说会有一个实习员工同行。乍一听，她很是满意，实习员工应该知道得不多，那拍照的事情她就有借口搪塞过去了。

站在大门外，她哼着小曲，心情非常不错，就算那人已迟到十分钟，依然没有责怪的意思。

忽地，一辆黑色轿车‘唰’地一声，刹车停在她身旁。

她眯起眸子，总觉得这车有点熟悉，随着车门打开，伸出来一只脚，皮鞋的款式也熟悉，直至那人站起来走到她身边。

她瞪大眼眸，抬手指着他，震惊问：“你怎会在这？”

夏炜宸边笑边摘下墨镜，“因为陪你去视察开发区的人是我。”

看到她露出那么可爱的表情，他很想调戏调戏，但怕吓到她，就收起这想法。

是他？怎么可能！盖章文件上明明写的就不是他的名字，等等，难道她看错了？

她警惕看了他一眼，伸手去翻包包里的文件，看到文件右下方的名字时，心镇定了下来。

向他扬起手中文件，逼问：“这里写着我要跟李氏实习生去的，不是你，夏总。”

他低笑，“本来是他的，可他刚好被上司指派到别处出差，暂时回不来，所以今天陪你去视察的是我。”

出差？她怔了怔，“那你找别人跟我一起去。”

“太麻烦了。”

麻烦？怎么可能会麻烦！突然，她猛然意识到什么，不经意就脱口而出：“你滥用职权！”

太卑鄙了，为了和她一起去视察，阻止她拿完工证据，竟动用私权，让那个人无法出现在她面前。

“怎能说我滥用职权呢，他上司派他去又不是我的意思，而我刚好想看看我投资的开发区变成怎样了，不想假手于人，缩减资源，挺好的。”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简直无可挑剔！她马上就找不到反驳的借口。

好吧，她没能反将他一军，所以索性就什么都不说，继续往前走去。

跟他再说下去，她就不能一天来回了。

“你去哪？”他在后面大喊。

她翻了个白眼，很想问，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去视察啊，但不想跟他说太多。

夏炜宸立在原地，没有要追她的意思，而是悠哉上了车，淡定发动引擎，再慢慢驱车跟着她。

“上车。”

他减缓车速，以她脚步的速度移动着，压根不理会身旁呼啸而过的车辆，以及用奇怪目光盯自己的路人。

慕秋萤白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仿佛想将他当成透明人，或许该说她正在努力把他透明化。

“我叫你上车，听到没？”他有点不耐烦，不由得大吼。

她察觉到很多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得已只好停下脚步，盯着他说：“不用，我自己去。”

自己去？她在开玩笑？他记得开发区是在郊外，现在还没通车，难道她下车后要走路去？“你要怎么去？”

“坐公交。”她指了指前面的公交站，说得理所当然。

夏炜宸很想笑出来，但始终忍着，试着委婉说：“你还是上车吧。”

“不用，要是你急，就自己先去。”她就是不想跟他呆在同一个空间里，那会助长了记忆的滋生，会掀开她尘封的记忆。

这下，他可笑不出来了，脸色不高兴到了极点，“慕秋萤，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若换做以前，她看到这脸色一定会顺应他所有要求，毕竟他是老板，她是为了保住饭碗和爱情的小秘书。

但现在，身份不同了，她不受制于他，她有权利掌管自己的来去。

“夏总，倒是我想问你，你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这个小员工？”她笑着问。

放过她？那不等于放弃她吗？将她拱手让给梁浩宇？对不起，他办不到。

他曾经确实没有权力去阻止，去违抗别人的要求，可三年后不同了，他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就像是她。

他以为这辈子自己不会做错事，但对她，他却做错了三件事，不该忽视她的爱，不该保护不了他们的孩子，不该签下离婚协议书。

她一定不知道吧，这三年他过得很不好，一直活在愧疚之中。

是她的决绝提醒了他，他的残忍，是她的爱唤醒了他不敢爱的心。

原来，他不是自己以为的无情无爱之人，而是不敢爱的胆小鬼。比起她敢大声对自己说爱，他是个弱者。

“你就那么不希望我纠缠你？”是不是就等于不想再接受他的爱？

望着他失望的眼神，她忽然感觉心脏被大石压着，有些喘不过气。

她抓紧身上包带，因为那是靠近心脏的地方，“是。那会让我很烦恼。”

其实，是害怕再次掉入陷阱，再次误会这压根不是爱的感情。她怕了，不想再一次去试探他的心。

三年前，她输不起，三年后她更输不起。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勉强撑起笑容。

车子引擎声渐远，慕秋萤大口大口喘气，让被自己捆绑的心得到解放。

保持距离，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