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楠好像若梦初醒一般，抬起头。　　但那双原本灵动的黑眸中闪过的痛处却的让顾北心头一颤，一股锥心的疼痛从他心口的方向蔓延开来。他只觉得嘴角一阵苦涩。

　　一双薄唇张合，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贺楠却勾了勾嘴角，冲着他笑了笑：“你满意了吗？”

　　顾北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贺楠有些陌生。

　　“你，你说什么？”顾北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贺楠脸上的笑意更深，但被顾北握住的手心却更凉，她甚至懒得抽回自己的手，只是笑盈盈地继续问道：“现在，你满意了吗？”

　　顾北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他想起很多年，贺楠也这么抬头看着他，一遍一遍不胜其烦地问着他什么。不同的是，那时候的她，笑意是从眼底溢出来的。

　　可现在，笑不及眸。

　　贺楠不再自言自语，却收紧了眸子，咬牙切齿：“这个孩子你本来就不想要，现在你满意了吧？”

　　她的质问，让顾北的手仿佛被火灼了一般，他狼狈地松开她，却又无处安放。

　　他唇齿张合，却发不出声音。

　　难道要他否认？说孩子没有了，与他无关？

　　他相信就算他真的说出来，她也不肯相信。毕竟，当初是他命令，把孩子拿掉！

　　还是说？欧雅不是有意的？

　　顾北闭了闭眼，凉薄的声音响起：“这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

　　贺楠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不断地摇头。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去爱的男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顾北被她看的心里发慌。

　　“你们先出去。”他回头扫了一眼想要上前的查看病情的医生。

　　医生们看到眼前的情形，自然也明白了。

　　心病还要心药医。

　　当其他的人都退出了病房，顾北才又开口：“我知道，你很难过。”

　　贺楠看着他，勾了勾嘴角。

　　他真的知道她有多难过？

　　顾北被她的眼神看的浑身难受，他别过脸，继续说道：“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欧雅她不是故意的，所以……”

　　“所以，这件事就算了？”贺楠突然开口。

　　顾北僵住。

　　贺楠讽刺地看着他，不依不饶：“你一口一句，意外，一口一句不是故意的，顾北，你别忘记了，那也是你的孩子！”

　　顾北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贺楠。

　　他原本已经她会痛哭，会悲伤，他想好了无数安抚她的说辞。只希望，这件事能够过去。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她非但没有痛哭，反倒是一直在笑。

　　只不过，那笑容格外的刺目。

　　顾北只觉得唇齿苦涩，说不出话来。

　　贺楠又是一声冷笑，自嘲地说道：“也对，是不是你的孩子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孩子你根本不想要。”

　　她决绝的语气听得顾北心烦意燥。他到底不耐烦地低吼：“你不要再说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别墅？”贺楠突然开口。

　　顾北楞了楞。

　　他嗫嚅着一双好看的薄唇，却苦涩的说不出来话来。难道要他亲口承认，人是他带回去的吗？

　　他的沉默却给了贺楠最直接的答案。

　　“顾北，我们离婚吧！”

　　顾北猛地回头，贺楠却转过脸，并不看他。

　　“不管我父亲有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贺家都已经这样了。”贺楠闭了闭眼，幽幽说道：“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说过，只要我醒过来，你就会放过贺家。”

　　“离婚绝对不可能。”顾北自动忽略了她的话。

　　想要离开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管顾北愿意不愿意承认，只要一想到贺楠惨白着脸，浑身是血地躺在他的怀里时的模样，他就觉得心口一滞。

　　“顾北……”贺楠忍无可忍，终究是咆哮出声。她抬起头，红着眼，咬着唇紧紧地盯着顾北。

　　那眼神让顾北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认识了这么多年，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眼神里的恨意。

　　可是，恨又如何？

　　想要离开？办不到！

　　“你说的没错，我是说过，只要你醒过来，我就放过贺家。”他抿了抿唇，掩去深邃眼眸中的一丝慌乱，冷声说道：“可是，贺家把顾氏害得这么惨，想要我放过贺家，你这个贺家的心肝宝贝难道不需要做些什么？”

　　贺楠愤怒地捏紧拳头，她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有一团火焰被点燃。

　　突然空了的肚子隐隐地还传来阵阵的抽痛。

　　正是因为这份痛，让她从自己迷失了判断的感情中冷静下来。她，爱他。可是求而不得！

　　既然如此，放手吧！

　　可是嗫嚅的双唇，吐出来的却是：“顾北，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孩子已经没有了，你想要怎么样？欧雅是你带回去的，你想要的不就是让我离开吗？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顾北只觉得摇摇欲坠。

　　自从她昏迷过去，他彻夜未眠，寸步不离。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她醒过来以后，却是急不可耐地想要离开他。

　　她的声声质问，更是一句一句地直戳他的心口。

　　没错，欧雅是他带回去的，孩子也是他不想要的，就连结婚也不是他愿意的……

　　可是，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

　　对，对了，是她欠他的。他们贺家欠他的，他绝对不能放过她！

　　顾北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薄唇张合，声音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冽：“想要我放过贺家，就乖乖地养好身体，否则……”

　　贺楠只觉得一股寒意从骨子里渗透出来，蔓延至五脏六腑。

　　她甚至不知道顾北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是隐约中仿佛听到：“我会让欧家禁足欧雅，你好好休息，她不会来骚扰你。”

　　禁足吗？

　　只是禁足吗？

　　呵呵……

　　原来她的孩子只值如此！

　　宝贝，对不起！是妈妈没有能力保护你！对不起！

　　窗外，夜色渐浓。病房中，贺楠紧紧地握紧拳头，闭上眼，顺着她的眼角，两行清泪冰冰凉凉，苦涩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