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晨希每个工作日会给程靖辉做个工作简报，这个工作项目结束，基本就到可以下班的时间了。

这天像往常一样，简报结束，她从程靖辉的办公室里出来就准备下班。这时候，办公桌上的座机突然响了。

方晨希接起来，是刘主任打过来的。

“小方，晚上谷总在聚春园招待客人，交待了程总要到，你现在陪程总一起过去。”

刘主任的电话一下子打乱了方晨希的计划。保姆从幼儿园接回方华，待到六点就会走。一般她准时下班，回去都能接上，不会出现家里没大人的情况。方晨希赶紧拨了家里的电话，麻烦保姆多待两个小时，等她回去。安排好了家里的事，她转身又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程靖辉正专心致志的盯着电脑屏幕，方晨希直接对他说：“程总，谷总晚上在聚春园宴客，让我马上陪您过去。”

程靖辉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在了另一处，方晨希说完了一会儿，他还没反应过来，方晨希只好再说了一遍，他才抽离出来。

“宴客？让我过去？”程靖辉搞不清楚状况，眼里全是迷茫。

“对，我们走吧。”方晨希知道解释下去也没什么用处，直接拿起了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帮他穿上。

程靖辉明显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等他真正理清话语的时候，已经被方晨希推着到了电梯口。

“晚上到底是什么宴会？”进了电梯，程靖辉问。刚才他正在看一封实验室发来的邮件，又遇到了他走之前他们碰到的技术问题，他完全陷入了解决问题的思维里。

“这个刘主任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只是让我们赶快过去。”方晨希如实回答。

聚春园离维港其实不远，只是碰上晚高峰，车子停停走走，还是用了半个小时才到那里。程靖辉的脸色有点紧绷，对于上班时间之外的应酬他还是很抵触的。方晨希看出了他的不情愿，在服务员打开包间门之前，轻声提醒：“程总，我们到了，请进去用餐。”

果然，程靖辉调整了表情，对她礼貌的一笑，然后踏进了包间。

里面一张大圆桌，只坐了三个人。谷牧云见程靖辉进来，招呼他过来，指着身边的介绍道：“这是妈妈的老同学，季阿姨。”

程靖辉温顺的对打扮简洁不失贵气的中年妇人说：“季阿姨，您好。我叫程靖辉。”

“暮云，你好福气，儿子这么仪表堂堂。”

“季英，这你过奖了，你看你家温馨出落得多水灵。靖辉，这是季阿姨的女儿，温馨。还在英国留学。”

温馨二十出头，因为在国外留学，出席这种社交场所已经知道把自己打扮的很精致，看上去比国内的同龄人更为优雅成熟些。听见谷牧云的介绍，主动先打了招呼：“程先生，你好。”

“啧，”季英表情里又好气又好笑，“靖辉比你大几岁，叫哥哥才对。先生都把人叫生疏了。”

她数落完女儿，转过头对谷牧云说：“把她送到国外，学了些乱七八糟的洋人礼俗，唉。”

谷牧云也笑：“国际礼仪嘛，以后必有大成。”

温馨到底还年轻，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微红着脸，又轻轻的叫了一声“哥哥。”

“叫我靖辉就可以了。”程靖辉自小生活在美国，对哥哥妹妹的称呼实在觉得别扭，还是直呼名字的好。

谷牧云安排程靖辉坐在温馨旁边，自己则和季英热络的叙旧。席间，服务生敲门进来，上了重头菜——佛跳墙。

谷牧云忙对季英说：“季英，这是你老家福建的名菜。上学的时候你老说小时候在福建老家的时候吃的多好，多新鲜。我知道福建名厨到了聚春园就赶紧请你过来，让你解解思乡之苦。”

季英尝过之后，啧啧称赞，“正宗，正宗，就是这个味道，你们也尝尝。”

谷牧云看到季英的反应满意的笑了，目光转向程靖辉，“小辉，还不照顾下妹妹，给妹妹盛一碗尝尝鲜。”

程靖辉对着一桌的菜其实没什么胃口，听到谷牧云的话稍稍愣了一下，虽然他觉得初次见面就这样做有些太过亲密，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照做了。

方晨希和刘主任在外面的小间自己开一桌。桌上没有别的人，两人吃的很轻松。

“刘主任，今天谷总请的是什么客人啊？连程总都叫来了。”今天是程靖辉第一次被交出来应酬，方晨希也免不了好奇到底招待的是什么人。

刘主任喝了口茶水，慢悠悠的说：“谷总的高中同学。”

他看方晨希的脸上果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话锋一转，“不过，这个同学可不是一般人。是即将调任过来的行长夫人。”

方晨希吃了一口菜，心想，果然来头很大。

“是为了批地的事？”她问。

刘主任点点头，“这是一件，和她搞好关系，以后的办事就方便多了，好处少不了。”

吃的差不多了，方晨希放下筷子，表情有些犹豫，想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刘主任，外面传言公司资金链断了的事，是真的吗？”

刘主任的目光在方晨希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方晨希立刻感觉到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怎么想跳槽了？”

刘主任的表情放松下来了，方晨希的心也不再提起，只是垂下头，轻声说：“如果情况真的不好，我也只能早做打算，我还有儿子要养。”

方晨希苦笑一下，面上有丝愧疚闪过。她在维港四年，确切的说是在谷牧云的手下四年。照理说，她该有点忠诚度，至少等到最后。但现实是，她的确有难处。

“公司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工作肯定不会没有，工资也会照发。”刘主任突然叹了一口气，“倒是你自己，自己一个人带着小孩子负担太重，如果有合适的，还是找个人一起分担吧。”

刘主任到底年岁大了许多，看着方晨希就像自己的亲侄女一样。带了她四年，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

“你要是愿意，我让我老婆给你好好物色一个？”

“这事不急，方华还小。”方晨希怕伤了刘主任的好意，不好直接拒绝。正好手机响了，她跑到外间去接了电话。

用餐结束，谷牧云和季英老同学重逢似乎有聊不完的话。两个年轻人被赶到一边的沙发上互相了解，交交朋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两句便没了话，程靖辉不会找话，温馨只好提问：“靖辉，听谷阿姨说，你是学化学的？”

没了母亲在旁边，温馨抛掉了刚才的羞涩，斜靠着沙发，手腕撑着额际，姿态十分轻松。

程靖辉出于礼貌询问：“不介意我说英文吧？”他想，她既然在英国留学，交流起来应该不难。

温馨笑着摇摇头，唇边有个浅浅的小酒窝，很俏皮可爱。

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轻松不起来。程靖辉非常认真的开始介绍化学这个学科。历史、研究科目、发展方向。程靖辉完全进入了教学模式，把自己当做在大学做助教的时候给freshman上课。一个又一个晦涩难懂的单词蹦跳出来，让原本笑意盈盈的眼瞳渐渐涣散起来。

程靖辉说的有些刹不住车，他感觉不能让自己停下，冷场的尴尬太可怕。等他抽离出滔滔不绝的状态，温馨的表情已经木然了，神游天外。其实温馨正在追一部关于化学的热播美剧，她以为程靖辉的研究会像剧里主角做的那些事一样充满趣味。

他知道这些枯燥乏味，略感抱歉地说：“很无聊吧。”

温馨听到这话，微微挺起身子，扫掉了脸上无神的表情，露出礼貌地微笑，口是心非地回答：“不会，很有趣。”

“那你现在在英国读什么专业？”程靖辉礼尚往来，准备听温馨讲讲她自己的事情。

“marketing。”

程靖辉已经准备好听她讲在英国学习的事，不料，温馨却没有继续。

“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等温馨起身走开，程靖辉背对着谷牧云和季洁的方向如释重负。就在他刚才滔滔不绝的时候，能感受到那边的目光不时飘过来。

方晨希接完电话，走进包间，脸色变得有些晦暗。

“怎么了？”刘主任问。

“刘主任，谷总这顿饭要吃到什么时候啊？”

“这个说不好，现在没走的意思呢。”

方晨希有些焦急：“我儿子今天感冒了，保姆说要下班，家里没大人，刘主任我能先走吗？”

“这个，你现在是程总的助理，你和他打招呼先回去吧。”

方晨希想了想，拿起手机准备给程靖辉发短信，请假先走了。她消息刚发出去，正准备离开。包间的门就打开了，程靖辉从里面出来直接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你家里怎么了？有什么急事？”程靖辉看着方晨希问。

方晨希急着回去看孩子，“我儿子病了，家里没人照顾，程总，我现在得回家去。”

“急吗？”程靖辉又问。

“急。”方晨希直接回答。

“那我开车送你吧，你等我一下。”

还没等方晨希反应过来，程靖辉已经折回了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