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伤一好,立即就会走!”沈娆推门进去,回身对他说,“你们都是疯子,神经病!”乒的一声把门关死!
沈娆听着萧陌城在门外叹息一声,慢慢离开了。
她回身打量一下屋里,很简朴,但很干净。被褥都是新的,衣柜里还给她准备了几套换洗的衣服,也是新的,虽然是男式的。比一下,大小还可以。这个萧陌城还是比较细心的。
折腾了一早上,沈娆平躺到床上,头枕着双手,“萧陌城!”不由的,念出了他的名字。
“我喜欢她!”萧陌城跪在那儿说。
沈娆翻个身,侧躺在右面。
“你痛我也会痛的!”萧陌城眼中全是担心的喊。
“唉,怎么搞的!”沈娆嘟囔一句,又躺平回去。
“我不是可怜你,我就是喜欢你!”萧陌城的喊声言犹在耳。
沈娆再翻身侧向左面,一压到伤处,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急忙又平躺回来。
“都怨他!”沈娆皱皱鼻子恨恨的说。
“……这喜欢和喜欢还是不一样的!说不定,你正好像了他期许的什么人,最后,落得空欢喜一场!”苏子斌的话也浮出来!
沈娆一下子坐起来,“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她苦恼的抱住头,“沈娆啊沈娆,你不能被这一两句莫名其妙的话给困住了!你是谁?一个丧门星,倒霉蛋,穷小子,要什么没什么,他呢,少帅啊!连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大军阀听到他的名字都会打哆嗦,他能和你有什么事?你们,天上地下,想什么啊!”她用力的摇摇头,晃得自己也晕了,扶着头说,“果然吧,你就是头晕了,幻听了!”
她伏倒在枕上,“还是睡一觉来得实在!”
紧闭了双眼,她左翻,右翻,趴下,平躺!睁一眼闭一眼,再换过来,最后,无奈的全睁开,叹息,“唉,不要想,可是还在想!”
“想不通我可以帮你!”苏子斌的声音在门外说。
沈娆听到吃惊,猛的坐起来带动了伤口,痛得直吸气,对苏子斌更恨得牙痒,恨恨的问,“你来干什么?”
“来帮你解题啊!”苏子斌敲敲门,流里流气的问,“不请我进去?”
“哼,不请你,你就会不进来了?”沈娆翻个白眼,果然她话音未落,苏子斌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我看萧陌城对你也不怎么样啊!”苏子斌打量一下屋里,又从打开的衣柜看到里面那些衣服说,“啧啧,他就给你准备的这些啊?”
沈娆戒备的盯着他,发现他只是很无聊的在屋里转转,又是那种玩世不恭的模样,倒没什么危险的样子!她不想理他,躺坐在床边不说话。
苏子斌转身看着她说,“你既然在这儿就是客,待客之道我是比他懂的!”他坐在桌前,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给你的!”放在桌上向前推过去。
“不稀罕!”沈娆再白他一眼!
“你的黑眼珠很大,不过你这么翻白眼,就看不出你的眼睛美了!”苏子斌坏笑着指着自己的眼睛比较着,“萧陌城还说喜欢你的眼睛,你是不是常对他这么翻来翻去?”
“他说……喜欢的我眼睛?”沈娆支起身子,讶异的问。
“哎,怎么一提他你就来劲头儿了?小心少爷我气不顺,找他麻烦去!”苏子斌一皱眉,起身作势就要出门。
沈娆鄙视的瞪他一眼,“就这么点儿本事!能有点新鲜的吗?”
苏子斌淡淡一笑,不在意的从刚才的盒子里拿出一件衣服抖开,“你看这个!”
沈娆本想再讽刺他几句,斜瞥了一眼,居然一下怔住了!
这是一件粉色的西洋式公主短裙,丝绸底料在阳光下闪着奇异的光芒,蓬纱装饰的裙摆,蕾丝的胸口和袖边,华贵明艳,漂亮极了!无论布料、款式还是作工都极为上乘,绝不是一般店铺可以买到,而应该是请专门的名师订制的!这样一件衣服被任何一个女孩子看到,都无法挪开眼神!
“喜欢吗?”苏子斌看到她眼中的光亮,得意的挑眉问着。
沈娆不由点点头,“好漂亮啊!”
苏子斌拉她站起来比一下,“嗯,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件衣服还真合适你穿!”
“刚才还拿枪指着我,现在又送我衣服,你有什么居心?”沈娆突然后退一步,与苏子斌拉开一定的距离,戒备的问。
“我真的有居心的啊!”苏子斌做个凶狠的表情靠近,被沈娆一把推开!
苏子斌哈哈大笑起来,“哈哈,视我如洪水猛兽啊,我真有那么可怕吗?好了说正事。今天晚上,我们在江城举行入城的宴会和舞会,新任的督军带了夫人来参加。他是个新潮的人物,爱显摆几句英语。你呢,留洋回来的女博士,英语我刚才已经领教,相信你的舞步也会和英语一样熟练!爸爸要我一定要找个能撑得起场面的人,我想找你来招待督军和夫人,是最佳人选!”
“你怎么知道我是归国博士?萧陌城说的?”沈娆盯着他问。
“我想知道何必问他?不要以为他什么事都比我强!”苏子斌正颜命令道,“爸爸非常重视这次接待督军的事,你必须陪我一起去!”
“你爸重视又不是我重视!还必须!我又不是你的兵,你凭什么命令我?我又不是你家里的丫头,凭什么听你指派?我偏不去!”沈娆又躺倒说,“我才不会去给你当招待,更不屑于去给那些腐败军阀陪笑脸!你找错人了!”
“我当然没有找错人!”苏子斌得意的说,“我相信你一定会去!”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我的腿长在我身上,我说不去就不去!你个大少爷要找个懂外语会跳舞的人哪里找不到,偏来找我这个最讨厌你的假小子,你让谁能相信?”沈娆上下打量一下苏子斌,“你别告诉我你连这么点儿事都搞不定,走投无路才来求我吧?”
“哈哈,你的嘴可真是不饶人!若是放在平时我这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找个这种人真是一抓一大把!可是现在是在江城,还是在城外,别说懂外语会跳舞的美女,就是找个母猪都难!”苏子斌果不其然的看到沈娆气红了脸,哈哈大笑起来!
沈娆恨得喘了几大口气才突然坏笑,“你既然是临时拉壮丁,就没有人能给你打保票,到时候我故意捣乱,在宴会上生事,让你和你爸出丑,得罪了督军,把事给你搞砸!”沈娆不客气的说。
苏子斌耸耸肩,“这宴会是萧陌城负责,如果搞砸,第一个被枪毙的一定是他!难不成你讨厌的不是我而是萧陌城,巴不得他完成不了爸爸交给的任务,把上次私自出营的事和这个两罪并发,一起惩罚?呀,那样可就杀头也不只了!”
“你!”沈娆怒视着他,“你威胁我?”突然她放松的坐到椅上,手捻着桌上的衣服,“杀不杀他关我什么事?他又不是我什么人!”
“你难道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对你与众不同?”苏子斌问。果然此言一出,沈娆的表情不一样了。他笑笑说,“今天的活动结束,我会告诉你原因!”
沈娆思考一下,抬眼对他说,“一言为定!”
苏子斌心中有不爽,但仍微笑道,“好,一言为定!我在下午四点半的时候会来接你,这个盒子里是化妆品和一些首饰,你准备好。”
“好!”
可是沈娆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宴会上她会看到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四点半,苏子斌一进院门,就看到屋里沈娆已经装扮好等他。粉色的公主裙刚遮到膝上,露出一双雪白的小腿,修身的设计恰到好处显出她腰肢盈盈一握,蕾丝半遮的胸口某些诱惑若隐若现,这样的美丽真是人间尤物,天上精灵!
再看她的妆容,就算是万花丛中过遍的苏子斌也不禁为其倾倒!
她只是薄施粉黛,青春洋溢的脸根本不需太多修饰,明眸如剪,樱唇如蜜,黑色短发梳理整齐,用一个小巧的公主王冠装点,高贵而不失俏皮!她眼波流转,樱唇微启,突然间,苏子斌感觉心底一紧!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渴望感觉让他不由的向她走去,站定在她的面前,单膝跪下,伸手轻捻了她的指尖,抬起,一个西洋式的吻就要在她嫩白的手背落下……
“你搞什么?”手突然被抽空,公主正怨声连连,“你看看你找的裙子,没有袖,我难道穿成这样,露着我包纱布的胳膊去赴宴吗?怕人家不知道我刚从鬼门关转回来?”她几步坐到椅上,“我不去了!”
苏子斌无奈失笑,所有梦幻般的泡泡顿时消失无踪!他从带来的盒子里拿出双高跟鞋,“先换上鞋,你说的这个我自然是想到的!”
乳白色的船型高跟鞋,系带上镶了一串碎钻,闪闪发亮!简约中不失高贵,典雅中透着灵气!
“你怎么知道我的鞋码的?”看着正合脚的鞋,沈娆奇怪的问。
“在你想让我断子绝孙的时候,我不是摸到过你的脚吗?”苏子斌一把摁住她又想行凶的脚,“我们要解决你刚才提到的问题。”
“怎么解决?”沈娆瞪他,“我的伤不会在一小时以内好的!”
“当然不会!”他从袋子里取出一条宽宽的粉紫色披肩,“用这个就可以挡住了,只要你不摘下披肩或者刻意的让人去看,它可以保你是个完美的公主!”
“这主意不错!”接过披肩披上,突然想上昨天萧陌城也给她拿了个狐狸披肩,当时还奇怪这么热非让她披那个,原来也是为了挡住伤口!
“好了,这下公主可以启驾了吗?”苏子斌伸出手,等尊贵的公主扶着款款而出。
沈娆瞪他一眼,噔噔噔的自行出去了!
苏子斌慢慢直腰收手,歪着头无奈笑笑,“真是个小刺猬!”跟了出去!
从营地到城里开车不过半小时路,苏子斌简单的给沈娆说了宴会的流程和注意事项,尤其强调,不要说话带脏字!
沈娆送他个白眼,“我会让你知道,留英新闻学博士原来是什么样子的!”
沈娆随着苏子斌进城,看到街道上行人面容平静,商贩依然叫卖,一派平和景象。看来苏子斌并不是玩世不恭、不务正业,接管后的江城能有如此秩序,可见他也是费了心思的。
赶到举行宴会的江都锦楼,三重高楼,红柱青瓦,飞檐重叠,古朴豪华,已是人声鼎沸,沈娆仿佛看到昨夜景象再现。虽然江城易主,但是兵不血刃的变换统领,所有的巨贾名流最擅见风使舵,这迎接督军的进城宴会依然是衣香鬓影,名士云集,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看着昨夜出现的人物此时又涌聚于此,沈娆无声冷笑,这种易主求荣的事太过平常,就如她家一遭巨变,她这名家之后立变丧家之犬如出一辙。对于这些嘴脸,她连嘲讽的力气都吝啬付出!
苏子斌和沈娆一出现,所有提前到场的嘉宾都被金童玉女般的两人惊到!昨晚沈娆是盘发旗袍的典型东方造型,今晚却短发纱裙如自彼岸飞来的俏皮天使,加上身边的男子也换了西装革履、俏面含春的苏子斌,居然没有人认出她来。
不少人是认得苏子斌的,短暂的惊愕后纷纷涌上来点头哈腰,沈娆自顾的走着,苏子斌一把没扯住她,知道她故意的,只得任她走开。他与众人寒喧着,苏敬山还没来,作为少主他有招待来宾的义务。
沈娆走了没几步,就看到萧陌城正在对着几个管事模样的人,简短直接的下达着命令,几人连连点头,迅速安排去了。萧陌城依然是一身青灰军装,风纪扣都扣得严谨,军帽戴得端正,一脸严肃,即使人潮涌动,依然难掩其锋芒,将其自平凡人群中突显出来。
或许是感觉到沈娆的目光,萧陌城扭头看过来,沈娆浮上个淡淡的笑容,萧陌城走来微拧眉道,“你怎么来了?”
“苏子斌带我来的!”
“他许了你什么?”萧陌城挑下眉洞悉的问。
“是他太惯用这招还是我的功利太明显?”他这么问,沈娆笑容有些冷。
“他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你不要……”萧陌城的话被沈娆打断,“停,你想多了!我只是临时救场,并且不想你因为这个破宴会又被苏帅找茬,你当我善心泛滥好了!”
“沈娆,你怎么自己跑这儿来了?”苏子斌突然出现在沈娆身边,手臂一揽将她禁锢在怀中,无视沈娆的挣扎,微仰着头,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督军马上就到,准备得怎么样了?”白翼无形中缓缓伸出,骤然延展,少爷的尊贵气场令人无法忽视!
“都准备好了,少爷!”黑翼悄然敛起,那个桀骜锋利的少帅,谦恭的应着,自持而独立。
“督军到!”一个对视尚未完成,有司仪高声报着,顿时所有人的眼光都涌向门口,刚刚踏进门槛的督军夫妇成为全场的焦点。
督军朱子明年过六旬,满头银发,古铜色脸庞,端是威武,可惜一双三角眼,透出狡诈,即使满面谦和笑容,可见绝非善类!他身高不过一米六几,体重却足有九十多公斤,与身畔高挑袅娜的女子形成鲜明对比!
这女子比朱子明足高出多半头,藕荷色旗袍下凹凸有度,旗袍开叉恰到好处,长腿若隐若现,风情诱惑,一支典雅的玉钗挽了发髻,钗端三岔珍珠步摇随她如风摆柳的步伐,摇曳生姿!眉目如画,浅笑嫣然,进退有度,如若不是她眼角浅浅的皱纹,估计无人相信这女子已经年过四旬。
看到这风情万种的女子,人群后的沈娆突然瞪大双眼,面无血色!
“督军的十三姨太果然名不虚传!”
“真是人间尤物!”
“美不胜收!”
耳边不断传来男人们羡慕嫉妒的窃窃私语。
苏子斌在看到督军的一刻立即松开沈娆稳步迎上来笑道,“督军大驾光临江城,我代表父帅及江城父老表示热烈欢迎!”说完带头鼓掌,厅内立即掌声如雷!
朱子明冷冷一笑,举右手下压两下,人们掌声零落停止,只听他对苏子斌道,“苏帅果然威仪,怎么,本督军来了,他还不舍得现身一见?”
“督军这是哪里话?”苏敬山高爽的声音在朱子明的话将落未落之时恰好出现,精壮属下紧随其后,他高大的身影自门厅进来,“本帅去巡视城防,晚到一步,请督军见谅!”这话说的,不卑不亢,明告诉你,这城是由我苏敬山驻军,你这督军不过是个虚衔。
这年头,谁手里有军权,谁就是老大。
朱子明眼底寒光几不可见,笑容更是瞬间浮现,“唉呀苏帅,咱兄弟可有几年没见了,如今你是越发的威风了!”
“哪里比得督军,是总统面前的红人!”苏敬山的笑容更是真切可亲!
“唉,我等老朽,看子斌都这么大了,后生可畏啊!”
“督军谬赞了,”苏敬山贴近朱子明低声道,“督军春风满面,又有佳人相伴,宝刀未老啊!”
两人对视哈哈大笑,朱子明拍拍十三姨太的手,“秀儿,见过苏帅!”
十三姨太浅笑妩媚,“早闻苏帅威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苏敬山笑道,“十三姨太风姿果然名不虚传啊!”
朱子明侧身让跟随之人上前,“这是我的副官李明亮,见过苏帅!”
李明亮啪的立正行了军礼,“苏帅!”
苏敬山略一颔首,与朱子明并行!苏子斌等人跟随其后,众人夹道鼓掌欢迎,一派宾主尽欢的场面!
宾主落座后,朱子明看一眼站在苏敬山身后的萧陌城,“这位年轻人就是少帅萧陌城吧?”
萧陌城脚跟一磕向朱子明行个军礼,“督军!”
苏敬山冲他摆摆手,萧陌城放下手仍站在苏敬山身后,目不斜视,如剑在匣内,却锋芒隐现。苏敬山笑道,“督军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咱们请督军为大家讲话,然后开席,如何?”
众人鼓掌欢迎,朱子明起身,笑着向下压压手,“诸位江城的父老……”
苏子斌借机张望,沈娆哪里去了?一转眼就看不到她?
苏敬山向萧陌城示意准备布菜,萧陌城领命退后几步,向管事打个手势,管事立即安排下去。
管事身侧柱边,人群之后,站着面无血色的沈娆!萧陌城一皱眉,看一下正在慷慨陈词的督军大人,悄无声息的转过沈娆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沈娆身体摇晃,萧陌城急扶住她,感觉她全身颤抖,双手冰凉,仿佛受到莫大的惊吓!她倚在萧陌城身上,颤抖着双唇,瞪大眼睛的眼睛如溺水之人般恐慌,“那个女人……是谁?”
萧陌城顺她的眼光看一眼,“你是说督军的十三姨太?”
“十三姨太?”沈娆嘴角浮起凄惨笑意,“居然……”
“你认得她?”萧陌城知道她曾是大家之后,认识一些军政要员也有可能!可她为何这样的反应?
“我刚才……听到她叫秀儿,她姓什么?”沈娆瞪大着双眼迅速的问,抓住萧陌城的衣袖,下意识死命用力,仿佛这是她濒临死亡时能抓到的最后一线生机。
萧陌城感到她抓住的地方极痛,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力气,但他只微皱下眉道,“好像是姓赵。”
“她……姓赵?姓赵……姓赵……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沈娆像魔怔了一样,眼神涣散,缓缓摇头,反复念叨着这句,仿佛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萧陌城把她搂紧,不知道她为何这么惊慌,可又不能让她在这种场合失态,“到底怎么了?”
沈娆突然挣脱萧陌城的怀抱,冲到主桌前双手撑了桌面,高声对十三姨太质问,“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儿?告诉我,为什么?”
没头没脑的话,冒然打断督军的讲话,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惊到,十三姨太也是一片茫然。朱子明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席间气氛顿时接近冰点!
苏敬山看一眼立即跳起来搂住沈娆的苏子斌和紧随其后的萧陌城,浓眉紧锁,怒道,“你们闹什么?”
苏子斌完全不知道什么状况,“沈娆,你怎么了?”看一眼萧陌城,他只皱眉不语。
十三姨太轻笑起身,曼妙温婉,“这位小姐是在问我吗?我与您素不相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素不相识?误会?”沈娆眼里涌起泪水,瞬间滑落,“你说,你不认识我?你不认识我?”她连连质问,在苏子斌的怀里抖得如同一片风中落叶。
十三姨太淡然笑道,“是啊,素未谋面。”
沈娆的泪大颗大颗的砸落,紧握双拳,怨恨的盯着十三姨太,被盯的人却是惊诧之余泰然自若。
朱子明皱眉问道,“苏帅,这是什么意思?”
苏敬山看沈娆情绪这般激动,对萧陌城说,“陌城,带走!像什么话?”
见爸爸盛怒,苏子斌心中一紧,“爸,她是我带来的,我……”
“谁让你带她来的,胡闹!”苏敬山怒斥道,“你在这儿陪客人,陌城去处理!”
萧陌城把沈娆抻进怀里,不容反抗的抱紧,低声在她耳边命令,“有事咱们外面说,听话!”说着紧一下他的手臂,沈娆就这么流着泪,带着莫名的怨恨被萧陌城半拖半抱的带了出去。
苏敬山对朱子明陪笑道,“督军,这其中必有误会,希望不要扫了督军的雅兴!”看一眼目光仍追随沈娆背影而去的苏子斌,沉声喝道,“子斌!”
苏子斌急忙回神,苏敬山向朱子明道,“请督军继续发言!”
朱子明冷冷一笑,“苏帅,咱这宴会的节目可真是层出不穷,越来越精彩啊!”
席间的气压越发低沉,苏敬山连称误会,情势逆转,朱子明摆足了长官的架子,才慢慢一笑,“好了,我怎么会与个小丫头计较。”他端起酒杯,“今天江城得以苏帅统领,大家共同举杯,为江城的明天痛饮!”
朱子明满面笑容,却无视举杯的苏敬山,苏敬山气郁在胸,狠狠的瞪了一眼苏子斌,却见他握杯无语,神色恍惚,更加令人恼火!
萧陌城把沈娆半挟持的带到楼后花园,将她按在长椅上,“沈娆,你到底怎么了?督军和苏帅都在,你要干什么?”
沈娆猛的起身抓住他的手,像抓住的是救命稻草一样,只等他伸手挽救她出黑暗之渊,“萧陌城,你相信天底下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她问得莫名,萧陌城不知道宴会厅如何收场,顾不上细想,“为什么这么问?你到底怎么了?”
“或者……就是同一个人?”沈娆恐慌的声音颤抖。
她说得没头没尾,萧陌城不能再容她在这胡言乱语,挣开她的手道,“沈娆,不管你遇到什么事,现在都不是你解决疑问的场合,……”
沈娆仿佛听不到他的话,嘴唇抖着,“我接到电报的时候,明明白白的写着我父母丧身火海……族长把我从族谱除名,罪名是我克死双亲!现在,她居然出现了?我……”她眼神涣散,下意识的揪住萧陌城的袖口,“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别这样,冷静点,有事回去再说!督军来者不善,你这么闹只能给苏帅添麻烦!”萧陌城看到有管事过来,不能再与沈娆纠缠,严厉的向她命令着。
萧陌城的冷漠让本就心烦意乱的沈娆悲怒交集,那个为了救她而向苏子斌下跪的萧陌城竟像是梦,眼前的人陌生如厮!她突然揪住萧陌城胸前的衣襟,高声喝问,“我胡闹?三年了,我突然看到了一个本来已经不在的人,还……还变身成了督军的什么十三姨太!我怎么可能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
“十三姨太像谁?”苏子斌自他们身后急问,想是不放心追了出来。
“她到底像谁?”萧陌城同时问道。
“她,她,她……”沈娆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泪,粉嫩的唇此时全无血色,面白如纸,死死的攥着萧陌城的手说,“她长得……像我妈妈!”
“你妈妈?”萧陌城诧异的睁大眼,沈娆已经父母双亡啊!
苏子斌把沈娆从萧陌城怀中夺过来,“沈娆,你说清楚些,怎么回事?”
“她的身高、体形……面容气质,包括名字,都是一样的!她是我妈妈,我面对了十几年,我怎么可能不认得?可是……”沈娆泪水滚滚而下,“可是三年前我父母均已遇难。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难道……”
沈娆说不出来了!
萧陌城明白,如果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现在活生生的出现在这里,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假死脱身,改换了身份,所以她会装作根本不认识沈娆;另一种就是这人必与她妈有非常紧密的关系,真的与沈娆素未谋面。
“你妈妈有没有姐妹?”萧陌城问。
沈娆剧烈的摇头,泪水随着她的动作纷纷而落,“没有,我从来没有听说我妈还有姐妹,也从来没有见过任何的姐妹来家中作客。这个人,这个人……”她思绪混乱,泪水满面,星眸涣散,说不出的脆弱堪怜!
“沈娆,你别急!”苏子斌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让她紧贴着自己的胸膛,用自己坚实有力的臂膀紧环住她,“我会帮你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你不要这样,一定可以弄明白!”
刚刚沈娆还像刺猬一样乍起满身硬刺,此时却虚弱无助至此,苏子斌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只是心底抽痛,莫名的想用自己全部的力量支撑她,保护她,怜惜她!
萧陌城看着他们相依的样子,皱下眉,迅速的向宴会厅走去。
“怎么弄明白?她说她不认识我,她根本就不打算认我?她隐瞒了什么?我好怕,萧陌城,我好怕!”沈娆无助的抓紧苏子斌胸前的衣服,不顾一切的倚着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依靠的已经换人,“我不知道我要不要问,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我害怕!我怕我知道了,可能不如不知道!”
听到她叫着自己的名字,萧陌城不由停顿回首,正迎上苏子斌恼怒的眼神,他皱眉望了眼埋在苏子斌怀中的沈娆。
“沈娆!”苏子斌压下心中的不快,再用力的抱紧她,让自己可以传递给她安全和力量,“有我在,不要怕!不管结果是什么,我会解开谜底!”这话他对着萧陌城一字一字的说出。
“我怕我面对不了!我爸妈很恩爱,他们一直很恩爱,很疼我,我们是很幸福的一家!”沈娆抬起头,梨花带雨的小脸楚楚动人,即使只是个侧影仍令萧陌城心中抽紧,那双饱含泪水的大眼,更让他难以割舍!
苏子斌瞪一眼萧陌城,低下头对沈娆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会守着你,保护你!”
萧陌城略低头,腮边肌肉绷紧,坚决转身走了!
“我,我从小被爸妈宠得无法无天,要什么有什么,我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不管我是三分钟热度还是真的喜欢,他们都由着我,我再怎么任性,他们都宠着我!我想当记者,要学新闻,爸妈送我到英国读书,我十六岁就取得了博士学位!我以为我是天下最幸福的人!可是,一封电报告诉我,一场大火,我父母没有了,家产没有了,我回来族长和乡亲说我丧门星,克死父母,把我从族谱除名,赶我出门!我带着导师的推荐信去省报社,没有人敢用我,怕我带来晦气!我去找我的未婚夫,他家根本不承认曾有过这个婚约!”沈萧抬起含泪的眼睛,“你知道吗,即使我那时候流落街头,身无分文,我不怕!我相信,不管我多么困难,我有爱我的爸爸妈妈,他们都在天上看着我,我可以坚强的活下去!我剪短了头发,换上男装,去做送稿的小弟,养活自己!三年了,我不觉得难!”
“我知道,你一直很善良,很坚强,很勇敢,是个难得的好女孩!”苏子斌抚着她不断滑落的泪水,“我都知道!”
“可是现在,可能我所信赖的一切都是假象,泡影,是……”她猛烈的晃着头,“我怕,我怕我追问下去,真相会让我无法面对!我怕,我真的很怕!”
他扶起她,坚定的望着她,“不要怕,不管她到底是谁,我会查清楚!明天我找机会安排你们见面,当面再问个清楚。相信我,你冷静一下,一会儿,我派人先送你回去。”苏子斌拍拍她的背,“别怕,不会有事的!”
“萧陌城!”沈娆喃喃的叫着,苏子斌用力的晃晃她,“沈娆你看清,是我,我是苏子斌,看清楚!”
沈娆眨眨眼,看到苏子斌心疼的眼神,方认清眼前人,有些迷惑的叫,“苏子斌?”
此时,管事跑来道,“少爷,苏帅叫您进去!”
“一会儿再说!”苏子斌头也不回的说。
“苏帅有令,让您立即进去!”苏敬山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下的就是不容拖延的命令!
“滚!”苏子斌突然扭头,对着管事的怒吼!
管事吓得一瑟缩,后退两步壮着胆说,“苏帅说您不进去,属下提头去见!”
“那你就提头去见!”苏子斌更高几分吼声!
见苏子斌动了真怒,管事急忙退下!
“你?”沈娆疑惑的望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放心!”苏子斌立即柔声说。
“可是,你父帅……”
“现在什么也没有你重要!”苏子斌的手指压在她唇上,阻止她的问题。
“你在可怜我?还是好奇?”沈娆泪眼朦胧的问。
“都不是,是心疼!”苏子斌对她温柔一笑,“沈娆,你是个特别的女孩子,值得人心疼!”
这一刻,沈娆真切的感觉到了他的真诚,相比理智冷静的萧陌城,这是她此刻更加需要的!她勉强撑着的意志瞬间崩溃,猛的扑倒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厅内人们不断的向督军和十三姨太敬着酒,场面热闹。萧陌城进来看一眼十三姨太,她的眼光也正好看过来,微微一笑颌首,平静如常。如果不是她真的不认识沈娆,那就是这个女人的城府太深了!
整个宴会苏子斌和沈娆都没再出现,苏帅为此十分恼火,幸亏有萧陌城有条不紊的主持着一切,一直到宴会结束。由于十三姨太称车马劳顿,身体不适,督军没参加宴会后的舞会,陪十三姨太匆匆回府休息。主客一走,苏帅也走了,舞会便不了了之!
沈娆在清晨的鸟鸣声中醒来,这里是苏子斌在江城的住所,昨晚她心神混乱,被苏子斌安排到这里休息。她起床出门,这才看清这座大宅的景色。这是仿苏州园林的一座私宅,巧夺天工的布置了亭台楼榭,朱漆圆柱顶着飞檐,假山倒映在湖中,碧绿的荷叶层层叠叠,间或几朵粉色花苞,一派欣欣向荣的夏日美景!据说这宅子是前清的一个阁老的私宅,前后七进院落,起名叫静园。这园子后来辗转的落到祁阳的手中,现在成了苏帅的住所,苏子斌和萧陌城都住在这里。
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端着净面的水盆过来,“沈小姐你醒了,请先洗漱吧。”放下水盆她说,“我叫小青,少爷让我来服侍您的。刚才少爷还问您醒了没,估计一会儿他就会过来看您的。”
小姑娘说话干脆利落,长得也清秀,沈娆对她笑笑,“谢谢!”
“可不敢,服侍您是我的福气呢!”小青递过绞好的毛巾。
沈娆洗漱完毕,苏子斌就过来了,“休息得好吗?”
“还可以!”想着昨天自己的失态,沈娆勉强浅笑,“昨天我给你带来麻烦了吧?苏帅有没有骂你?”
沈娆今天穿了一身浅蓝裤褂,仍是小男生的装扮,只是干净得体的衣服配着她皎月般的面容,别有一种英姿飒爽的风采!
苏子斌看她气色尚好,心情放松,“老爷子年纪越大火气越旺,骂我败败火也好!”苏子斌不在乎的说。
沈娆看得出苏子斌被父亲宠坏了,这样子像极了几年前的自己,即使有错,也不会担心什么,索性直接进入关注的问题,“那个十三姨太……”
苏子斌抬手看一眼腕表,“九点半督军会去视察,姨太太应该留在驿站,你用过早饭,我带你过去。”
“你确定今天你不去没问题?”
“萧陌城会去,反正部队他带的时间多,我爸更愿意让他陪督军,我去了也是摆设。”苏子斌的语气中不无嘲讽,但看到沈娆又顽劣一笑,“不说这些,我带你去吃小汤包。这可是我从上海请来的名厨,好吃得不得了!”
小汤包果然是名厨的杰作,皮薄汤浓,沈娆自昨天下午就粒米未进,香得她几乎要吞掉舌头!苏子斌见她爱吃,给她夹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她再也吃不下!
这个样子的苏子斌完全没有昨天之前的玩世不恭和霸道无理,反倒像个天真烂漫的顽童,只要沈娆吃得高兴,他就满意得不得了!沈娆不禁对他的印象好转许多!
饭后苏子斌准备了香茶,这时勤务兵来报,“少爷,督军的十三姨太来访!”
“什么?”沈娆惊得一下站起来,手打翻了茶杯,滚烫的茶水洒在手上都毫无知觉。
苏子斌急捧了她的手,眼看红了一片,急命勤务兵,“快去取冰块!”
沈娆甩开他的手,匆匆跑向前厅。苏子斌哎了一声,沈娆已如风卷般不见影踪,他急命小青去取冰,自己快步追了上去。
沈娆跑到前厅,十三姨太刚刚进门,看到沈娆婉然一笑,“沈小姐您好!”
沈娆望着她怔怔的,那眉那眼,那微笑那气质,那走路的姿势,与她所熟悉的妈妈,完全一样!
苏子斌追出来,“沈娆!”看到十三姨太与沈娆对视不语,他轻咳一声,“十三夫人,请坐,上茶!”他拉着沈娆坐下,沈娆的眼光一直停留在十三姨太的身上,他微叹息把小青取来的冰块敷在她烫到的地方!
十三姨太款款坐下,“苏公子,我不请自来,还请见谅。”她眼波流转,看一眼直视着她的沈娆,“昨天沈小姐对我说的话苏公子也听到了,我与公子一样,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所以我就冒昧登门了。”
“夫人快人快语,我十分欣赏!督军专宠夫人果然是独具慧眼!”苏子斌也不绕圈子,“昨天沈娆惊了夫人,我代她向您赔罪。她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夫人样貌与她的一位家人十分相近,才会让她一时失态。”
十三姨太微笑道,“无妨。但问沈小姐,不知您的家人是哪位?”
苏子斌推推沈娆,“沈娆,沈娆!”
沈娆站起身,慢慢向十三姨太走近,双眼含泪,“你确定,你不认识我?”
十三姨太浅笑道,“昨天与沈小姐有一面之缘,之前确未曾谋面。”
“你真的不认我?你为什么没有死?你怎么会成了督军的十三姨太?你要活着,爸爸在哪里?你这样,你把爸爸放在哪里?我又在哪里?”沈娆站在她面前颤抖着声音问。
“沈小姐,”十三姨太微蹙蛾眉,“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我们会有什么误会?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你不会想告诉我,我认错了人吧?天下认错人的万万千,可是哪有人会认错自己的妈妈?怎么会?”沈娆抓住十三姨太的肩膀摇晃着,泪水滚滚而下。
苏子斌急忙把沈娆和十三姨太分开,搂紧了沈娆不放她再接近十三姨太,“夫人,冒昧问一句,你可曾遗失过孩子?”
十三姨太抚一下被沈娆揪皱的衣服,“苏公子,若我真有这么聪颖漂亮的女儿,肯定不会不认,可是很遗憾,我不能生育,追随督军二十年未有所出。”
这种隐私之事,本不应该与外人道,十三姨太既然直接说明,想来也绝非虚假。
沈娆泪光盈盈,“你说,你跟着督军已经二十年?怎么会?”
“沈小姐,我的话是否可信,你向督军身边的人去打听,甚至你可以问督军,看我所说是否属实。”十三姨太很肯定的说。
“那,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沈娆被她笃定的态度也搞得不肯定起来,再次问道。
“我姓赵,闺名银秀。”十三姨太答道,看到沈娆突然瞪大的眼睛,她又接着说,“我猜你一直认为我是你的妈妈,她是叫赵金秀。”
“你怎么知道?”沈娆诧异的追问。
“你妈妈真的叫赵金秀?”苏子斌惊道。真的被十三姨太说中?
赵银秀叹息一声冷冷的说,“果然是这样!沈娆,我是你的姨娘!”
“姨娘?”沈娆望着她,“不,我妈没有姐妹,她从来没有说过我还有个姨娘!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赵银秀似怅然的叹气,“她果然还是不肯认我!”她让苏子斌扶着沈娆坐下,“你要知道这其中的曲折,就安静的听我从头说。”
苏子斌按住沈娆的肩,“乖,总要听听才知道真假的!”他轻拍她的肩膀,让沈娆安定。
沈娆看着苏子斌安抚的眼神,咬牙坐稳,调整一下呼吸对赵银秀说,“好,你说!”
“这话说来就长了,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赵银秀冷笑一声,悠悠说起。
二十年前,在依山傍水的南京城秦淮河花船上,有一个色艺双全的花魁,名叫婉云。她自十五岁登台,一曲琵琶技压群芳,花容月貌艳惊四座,连续十年稳据花魁之位,在整个秦淮河的花船里,无人可比!
随着年纪的增长,她越来越希望自己结束这种漂泊的风尘岁月,寻得良人,平凡安宁的过下半生。只是她所能见到的男人,无不是寻欢作乐的无良男人,根本没有人真心愿意替她赎身,脱离苦海。
她一年一年的等,一年一年的失望,她以为,自己就只能这样在船上漂泊,终老一生。可是就是在她二十五岁这年,她遇到了她真正的良人,一名古董商人,沈天鹏!
“什么?”沈娆突然站起身打断了赵银秀的话,“你胡说,我爸爸怎么会去……我不许你抵毁我爸的声誉!”沈娆怒冲冲的喝道。
“沈天鹏是她爸?”苏子斌惊讶的望着沈娆。
赵银秀很淡然,对沈娆的反应早有预料,“男人去这种地方,并不代表他就会是个坏人。况且他为家里的生意东奔西走,这种应酬只是平常事。”赵银秀简单的解释,“沈天鹏去婉云的花船,就是和客人一同前往的。”
苏子斌搂紧沈娆让她坐下,“是啊,那只是男人应酬的地方,男人去烟花之地,并不一定是为自己寻欢,你不要想太多,听夫人讲下去。”
沈天鹏陪同客人到了花船,见到了婉云。本是一次平常的应酬,却让他对婉云情根深种。他在花船留连忘返,一呆就是十天!十天之后,沈天鹏决定替婉云赎身,正式迎娶她过门。
由于婉云是花船的摇钱树,老鸨又深知沈天鹏是动了真情,狠心的开出天价。婉云以为这样的代价实是强人所难,以为这次又会是一场空欢喜,可是沈天鹏居然一口答应!为防止事情有变,沈天鹏还请来几位保人当面签下契约,定到三日后带婉云离开花船!这样爽快的决定,让所有人都为婉云庆幸寻得有情郎,婉云更是感动万分!
但是,当所有人都在为婉云脱离苦海而高兴时,只有一个人黯然失色。这人便是婉云的同胞孪生姐姐婉灵。两姐妹相貌一般无二,妹妹是天生好嗓子,又有一手绝技琵琶,十年花魁,可姐姐除了一张脸蛋,别无所长。妹妹马上就会从良远离,姐姐万分不舍。婉云与姐姐从小相依为命,也与姐姐实在难以割舍。沈天鹏听闻此事,居然不惜再掷重金,把姐姐也赎了出来!
到此时,还是个有情人终成眷属,姐妹情深的故事,谁能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就在婉云离开花船的前一天,一切都变了!
第二天就可以娶得心爱女人,姐姐更感激他救了姐妹两人,专摆了酒席致谢!沈天鹏不疑有他,喝得大醉,清晨醒来,睡在怀里的女人,是姐姐婉灵!
看到自己竟然与婉灵在一起,沈天鹏震惊!婉灵醒来,哭得泣不成声。婉云面对此事,不异于晴天霹雳!
“什么?”沈娆大惊。
“难不成沈天鹏要享齐人之福?”苏子斌直言不讳,一语道破。“不过她们原本就是亲姐妹,最多二女同侍一夫,这有什么难的?”苏子斌很淡然的摊手说。
赵银秀冷笑摇头,“不,沈天鹏并没有这个意思。婉云虽然误堕风尘,却因为色艺双绝,一直是做清倌,保得清白身子。而且她与沈天鹏虽然郎情妾意,却是发乎情止乎礼,直到沈天鹏签了赎她的契约,他们才一度春风!她是以处子之身侍奉沈天鹏,打定了一生相随的志愿。”
“啊?”苏子斌意外的道,“风尘果然多奇女!”
“可也苦命!”赵银秀眯眼恨道,“沈天鹏因此以为,婉灵也是清白之身,一定要为她负责。他向婉云下跪发誓,要对她们姐妹一般,绝不会辜负任何一人!可是他哪里知道,婉灵因为没有特殊的技艺,早就在步入花船之时沦落,实是残花败柳之身,哪里还需要他负责?”
“怎么会?沈天鹏没有发现吗?”苏子斌奇怪的问。
“什么意思?”沈娆不明白,苏子斌急忙自答,“婉灵一定做了手脚。”
“当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本就是婉灵的本性。她在花船一直对妹妹占据花魁多年不服,却苦于无法打倒她。如今妹妹觅得如意郎君,她在风尘堕落多年,想寻得良人实非易事,她怎么会咽得下气?所以这一切都是她精心布局!”
“婉云知道真相,她不会揭发姐姐吗?”苏子斌再问。
“苏公子惯看风月,懂得其中机关。”赵银秀了然笑笑,“其实婉云知道此事后,不是没有质问过姐姐。可是姐姐擅长苦情戏码,又是哭诉对沈天鹏一见钟情,又是痛责自己不择手段,还要以死谢罪!婉云与婉灵是同胞亲姐妹,怎么会因为一个男人舍得让姐姐去死?结果……”
“两姐妹同嫁一夫?”苏子斌问道。
赵银秀鄙夷的摇头,“当然不会!”
沈娆点头道,“若是真心相爱,怎么与他人分享爱人?”
苏子斌有些诧异的看一眼沈娆,只听赵银秀又说下去。
沈天鹏已将两姐妹同时赎身,回到住所便准备择日迎娶二人。可是妹妹此时却提出,沈天鹏必须从二人中选择一人,她绝不会与人同侍一夫,即使是自己的亲姐姐也不行。为此事,两人不断争论吵闹,反倒是婉灵不断安抚沈天鹏,极尽温柔体贴之能,更是开导他要实在难舍妹妹,她为奴为婢亦无怨言!两厢比较之下,沈天鹏爱的天平发生倾斜,疏远了妹妹,亲近着姐姐。
终于,在最后一次关于到底娶谁的争论中,沈天鹏决定娶姐姐,改认婉云为义妹。可是婉云已经失身沈天鹏,更有姐姐夺其情郎,怎么可能还当什么义妹?姐姐深知妹妹心志,假意三番五次劝说妹妹相从,为表示诚意,甚至不惜自毁面容。如此连连相逼,最终逼得婉云离家出走,与沈天鹏恩断义绝!
“啊?”沈娆惊讶的叫道,“怎么会这样?”
“是啊,婉云也一直在问,为什么会这样?也许苍天注定让她得不到真爱!”赵银秀长叹一声,眼底有恨意闪过。
“天妒红颜!”苏子斌叹息道。
“那后来呢?”沈娆只觉真相渐近,不由追问。
“后来?婉云独自离开沈家,四海漂泊,没几日就钱粮用尽,贫病交迫。这时正是战乱,她几乎认定自己命不久矣。可是老天可怜,竟又让她遇到一个男人。婉云病重晕倒在路边,被路过的军官朱子明所救,精心照料,不图回报。婉云随其东征西讨,一年以后下嫁朱子明。本来婉云以为,朱子明对她情深意重,相处一年都不曾有任何过分举动,是个谦谦君子。可是直到下嫁于他方才知道,他居然已经有十二房姨太太,婉云是他的第十三房姨太太!”
“老天就是这样捉弄人!”赵银秀冷笑一声说,“在婉云嫁了朱子明以后,改回自己的真名,赵银秀,姐姐原名赵金秀,便是你的母亲。”
“不。”听到这句,沈娆才意识到这个故事揭开的是何等残酷的真相,她缓缓摇头,“我不相信!我父母一直相敬如宾,完全不是你所说的那样!”她不由起身走近赵银秀,高声肯定的强调,“这不是真的!”似乎这样就可以将赵银秀刚刚的一番说辞完全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