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戎国地势奇特,西北方一片茫茫沙漠,风一过,整个天地便只见飞沙走石、黄尘乱舞,且有成批隆起的沙丘随风移动,方位紊乱,诡异难测。每每沙暴来袭,皆令人防不胜防,不过本地居民长居于此,已习惯了沙的变幻无常,各部落或搭帐篷而住,或挖沙穴而居,稍有权势者,便以林防沙,筑石为堡,沙漠覆过,石堡盖上厚厚粗沙,宛如一片沙雕。
“前几日,洛陀山箭谷举行三年一期之猎手仪式,出了一只紫蜥,你可见过?”鹤冲和修瓶晓行夜宿,没多久已到了沙漠边缘。
“紫蜥,他说的可是库拉库?犬戎国与洛陀山距万里之途,他如何得知?”修瓶心下思量,便问,“你如何知晓?”
鹤冲懒然回答:“我便是知道。”
修瓶微微阖眼,昂躺于圣马背上,繁复的白月莲丝纱便铺垂于马腹,使她像是躺于轻纱间一般,而她语调轻柔,让人闻之陶醉:“我见过,又如何?”
一侧的苏哈扎漱忍不住说道:“那日天池圣马发狂,便是被那紫蜥惊了。”
“是吗?”修瓶不以为意,以马为席,将手枕上了秀颈。
“离了犬戎城也有数日,你还不走?”鹤冲控辔缓行,侧头避过迎面一股风沙。
“走……咳咳咳……”修瓶被风沙呛得大咳了一通,才问,“我可以走了吗?”
鹤冲冷冷哼道:“随时。”
修瓶暗自松了口气,这一路待在他身旁,总感觉如坐针毡,的确想过逃跑,但鹤冲突然提出让她走,修瓶反而逞出点义气,莫名的不想走了。
“啊哈,这倒不错,”修瓶故意大咧咧地回答,“那就等我收个妖再走好啦。”
“你?”鹤冲唇角略斜,轻蔑之色毫不掩饰。
修瓶倒也不介意被轻视,只是讪笑两声,道:“你放心吧,我箭术虽差,关键时刻,还有冥弓帮我呢。”
“赖刃者,不若无刃,手中无刃,气自成刃。”鹤冲忽然想起天师之言,不由低声一念。
修瓶听出其中道理,不由触了触手上冥弓。兵之厉,当内外皆修,方事半功倍。修瓶因为冥弓的灵性,利了外力,却拙了实力,指东打西,实非无往不利。
鹤冲眼色不转,又道:“你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修瓶故意不懂他逐客之令:“穿过这片沙漠,离高辛也不远了吧?”
“不远,若你还有命。”鹤冲缓缓骑至一座灰石小镇——乌拉乌镇。驰过这座镇,便是一望无垠的黄沙了。
苏哈扎漱窥一眼鹤冲,心下禁不住又一阵嘀咕,“小王子平素冷淡,为何数次帮这小姑娘说话?”
苏哈扎漱心有顾虑,连忙打马驶到鹤冲马侧,低声问道,“小王子,你许诺王上保护圣马,可如果让她走了,那圣马……”
“犬戎与圣马无缘,让它去吧。”鹤冲径直往前方市集行走,将修瓶远落于后,盘瓠绻于修瓶腹上,刚打个呵欠,忽然直身竖耳,警惕地凝视小镇弯曲地灰石街道。
“小王子,怒属下多嘴,小王子身份尊贵,何需如此帮那小民?”苏哈扎漱蓝袖青衣,骑一匹乌马,年纪与鹤冲相防,长相普通,即谈不上丑陋,也谈不上顺眼。
鹤冲眉间略皱:“既知多嘴,还问?”
“嘿嘿,苏哈扎漱,”费非听得二人谈话,也将马微微趋近,“此女年纪尚小,箭术不济,然而她既能执冥弓,他日难保不成大器,英雄惜美人,人之常理嘛。”
鹤冲脸色微愠:“费非,少惹我。”
“鹤冲王子,三奇之炎龟玄铁、冥蝶之茧已出,想必那恶灵浑珠必也出了,只不知是何人所得。”费非一笑,转了话题。
鹤冲不语,蓝眼漠视四周热闹市集,雕塑般俊逸。苏哈扎漱提刀随行,也不敢再多言。
“汪汪……”盘瓠猛地爆出一阵尖吠,尾巴一动便跳下了马背。
“盘瓠!”修瓶直身而骑,一夹马腹也赶了过去。
路人纷纷避让,诧然瞧着这横穿街道的骑马少女。
“不好了,不好了!乌拉乌镇又有猪被巨蟒吃了!”乌拉乌市集尽头,一位头裹乌皮布帽的矮小汉子忽然飞跑着大声疾呼。
“快跑!”
“兄弟!关门!”
镇民们顿时慌了,呼儿唤女者、牵马赶猪者、收摊取藩者,全部转了方向往家窜。只一转眼,热闹的小镇就变得冷冷清清。一道秋风呼啸而过,将鹤冲黑袍长长掀起。
“发生了何事?”鹤冲叫住扯着嗓子奔走相告的几个汉子。
“少爷,您还不赶紧逃命?乌拉乌镇近月来常有巨蟒出没,一个不小心人就给它囫囵吃了,村里那些猪马都给吃掉一半啦!”
“是啊是啊,我老丈人前月带一队驼商入了沙漠,自此就未回家,只怕是遇到了巨蟒,唉……”
“都赶紧逃吧!哪还有时间叹气,晚点你就得见你丈人去!”汉子们顾不上礼节,都匆匆离散。
“站住!”鹤冲马绳一出,缠住那矮小汉子的脖子,问道:“告诉我,那巨蟒现在何处?”
“少爷饶命!”矮小汉子慌忙讨饶,回答说:“它行走时有沙尘风暴相随,我等见西面沙丘高涨,只怕是巨蟒正前往乌拉乌镇,是以告知村人早做准备……”
“你见过巨蟒?“鹤冲收回绳索,说道,“你且不忙走,将你所知情况告于我,待我去除了这妖兽。”
“少爷,荣幸!乌拉乌镇有福了!但那巨蟒血盆大口,长不见尾,巨大无比,猪马骆驼不知吃了多少,还吃了我们好些儿村民了!少爷……您,要去除了那巨蟒?”汉子哪曾见过什么巨蟒,不过是随口乱诌。
“你可以走了。”鹤冲冷言一出,那汉子忙拜谢而跑。
修瓶正捉了乱窜的盘瓠,拉着圣马骑到鹤冲右际,闻言粉脸一乐,笑道,“好运气!这么快便有了妖兽消息!”
盘瓠附合般叫唤:“汪汪——”
鹤冲声音冰冷,像一柄寒剑般针对盘瓠:“让这小畜生滚。”
“才不呢。盘瓠是我的好朋友,我与它出生入死,可是过命的交情。”修瓶抱着盘瓠,眉眼飞笑,宛若朝阳破云。而盘瓠也将头藏在主人手心里,快乐地蹭着修瓶温暖的肌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