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不死,是我。”修瓶朝踹不死露出久违的笑容,待想缩回手,竟被鹤冲翻袖裹住。
“无事,少与这粗民打交道。”鹤冲冷视踹不死,踹不死也怒盯着他,将拳头捏得乱响,“刚才没打够是吧,把修瓶放开,咱再打一场。”
“本王行事,何时轮到你说话?”
“你还有理了,大庭广众之下,轻薄未婚少女,你让修瓶名誉何存?”
“她是本王女人,本王赐她宠爱,她该感恩戴德。”
“放狗屁!”踹不死忍不住破口骂道。
“粗民嘴巴肮脏,滚开,休污本王之耳!”鹤冲面容渐怒,单手举起了玄铁剑。
“嗯……”修瓶被鹤冲压着无法动弹,好不容易挣开他迫力,身形微扭,滑出他控制。
“咳咳,介绍一下……”修瓶挡在二人中间,消弥二人火焰。
“不必,粗民之名,不值一哂。”鹤冲丢给她一个眼色,“过来。”
修瓶挠挠略显凌乱的散发,故意整理渗血的衣裳,如此糟糕模样,的确是刚从鬼门关走了趟。
“嘿,修瓶,你交友不慎啊,怎能跟这般无礼之人站在一起?”踹不死抢前一步,站到修瓶身旁,顺便将身上灰袍为修瓶披上,修瓶点头致意,并不嫌他唐突。
“没事了吧?”踹不死关切地问。
“无碍。鹤冲,这位是我的朋友,踹不死。”修瓶笑笑,简单为二人作了介绍。
鹤冲冷哼一声,收回玄铁,只当未闻。心中则郁气翻滚,那粗民究竟是何人,如此对待她,她竟也接受?看来自己对她,了解还是太少。
“嘿,多谢你照顾修瓶,踹不死在此谢过,不过嘛,以后就不劳你费心了,修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肯定不会像某人一样,眼睁睁看她陷入危机。”
“废话太多了,舌头,本王就勉为其难,给你取了!”鹤冲缓缓摸出长剑。自以为,修瓶心中有他,如今看来,根本没摸透她。
“修瓶走远些,我今天要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爷!”踹不死认为自己差点害死修瓶,正好一腔愧恨,拿这家伙出气,完美!
“好啦!你们俩,挺精神的嘛。”修瓶却不以为然,直接忽略争风吃醋,拍拍手,说道,“我在此地,受了他人照顾,得去探望一下。盘瓠!”
“呜汪……”盘瓠听到命令,终于可以越过鹤冲,一把扑到了主人腿上。
“盘瓠也长大了啊?好嘿!”踹不死亲近地闪回修瓶身侧,猛拍了下它狗头,盘瓠也高兴地舔舔他手。
上空一道突然滚雷掠过,修瓶才发现头上龙蛇并列,肃穆得吓人。
“沙漠虹……鹤冲,你收服它了吧?”修瓶满眼佩服,令鹤冲心情欢喜一些:驯神磨难,她都懂。二人心照不宣,像共享秘密,不由相视而笑,只是她身上的灰袍,越看越觉得难看。
我不在的空白里,竟然是这小子填补着,嘿嘿,好小子,往后,我要你慢慢地,将修瓶给我还回来。踹不死黑眸闪着顽世之光,决心好好调查这小王爷,嘿,玄铁剑主,似乎出身犬戎,想当年,犬戎王宫,可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变化呐!
“没办法啊,他打通了本神召唤之途,本神只能随他走一遭了。”沙漠虹无心触摸他人心思,只吐着蛇信,无奈又气恼地叹呼。
“沙漠虹。”鹤冲抬袖,沙漠虹收到意志,顷刻化身迷你小蛇,缠绕于鹤冲手腕。
“沙漠虹这样倒是可爱呢。”修瓶对小动物没有抵抗力,不由走近鹤冲,问道,“我可以摸摸吗?”
“摸吧,本神皮肤正好有点痒。”沙漠虹主动昂起小蛇头,修瓶大乐,果然轻柔地抚摸起来,令踹不死与盘瓠好生嫉妒。
鹤冲甚为得意,蓝眸睥睨,气得踹不死揪紧了盘瓠毛发,低声道,“盘瓠,你长这么大个干嘛,你看,你主人给人抢走啦!”
盘瓠委屈地看着修瓶,一向受宠的它,突然被沙漠虹抢了特权,真是说不出的难受。而沙漠虹舒服地嘶嘶,像在挑衅盘瓠似的。
“对了,昏迷中,听到库拉库的声音了,”修瓶轻唤,“库拉库,你可还在?”
“何事?”库拉库不知在何处,唯苍老声音缓缓回应。
“岩岵国三年干旱,我许诺了慕雷族三日降雨,库拉库,你可否再帮我一次?”
“吾只救与你性命相关之事,此等小事,吾不过问。”
“库拉库不管雨水,叫它也没用啦。”沙漠虹昂头朝向空中龙王,道,“诺,那才是司掌雨水之神。”
沙漠虹话音一落,便见空中掠来道龙影。城中众人见到龙王显灵,都兴奋得高声朝拜。
“库拉库,好久不见啊!”西海龙王前足微伸,挠着高翘的数道龙须,道,“沙漠虹之召唤师,少年有为!库拉库召唤师,善良可爱,本王凡身,还需多谢你!”
“哪里有说一句‘多谢’这么简单?神界向来是有恩涌泉以报,有恨覆巢泄愤,你赶紧报了她的恩,带我们到龙宫美餐一顿才是!”沙漠虹流出两道垂涎,蛇头直昂,绿目闪闪发亮。
“瞧,还是入世好吧?沙漠虹?你在塔尔铭戈壁也有些时日了,本王数次邀请你到龙宫做客,你都不敢赴约,这才一出戈壁,就知道寻老龙王了?”
“今日不同往日,沙漠虹是受召唤而来,自然无所顾忌!”
“七情之神向来各行其是,也难得聚上一回,也好,便一道来龙宫吧!库拉库召唤师,本王可以帮你一回,你只管说来。”龙王拈须望向修瓶。
“多谢龙王!我夸口要令岩岵国降雨,还请龙王成全!”修瓶拱手一礼,清声请求。
“岩岵国无知小儿擅自罢本王神位,锁龙像,剥龙鳞,困龙身,唾龙魂!本王岂能轻易饶过!他们见有龙虎相斗,以为见了妖怪,拿将火来将原来葱郁的山木悉数烧了,山林即毁,何来雨降?居然还敢怪罪本王!本王发誓要将此地旱成沙漠,如今只区区三年无雨,岂能消本王心头之怒!”龙王怒言洪亮,吓得城民无敢动弹。
修瓶上前一步,忧然轻语:“龙王,百姓无知冒犯龙王,龙王略施惩戒,也无可厚非。然上苍有好生之德,龙王使其三年大旱,谷麦无收,畜牧无食,百姓饥馑难当。若旱灾不解,那时饿孚遍野,龙王于心何忍?还望龙王宽宏大量,既往不咎,饶恕这一国民众吧。”
“你所言好不轻巧!仇恨即起,万般难消!本王所受之辱,令众神每言及则耻笑不休!这笔账,如何能一笔勾消!”
“不错,士可杀,不可辱。私罢神位,辱龙身,可杀。”鹤冲冷声接话。
“鹤冲,你不要添乱好不好?”修瓶投给鹤冲一个哀求的眼神,鹤冲眼视前方,紧抿了薄唇。
“龙王若肯饶百姓一命,万世,皆传诵龙王恩德!”修瓶晓之以情。然龙王怒目狂睁,不为所动。
“祸首伏诛,罪不及其族。若只杀可杀之人,而恕可恕之情。便是后世谈论,也无言指责。”鹤冲淡声而言。
踹不死负手旁观,无意插手求情,一来人言卑微,说也无益,二来,若龙王毁了岩岵国,还省了他一笔力气呢。
然修瓶仍有所踌躇,不愿厚此薄彼,放弃那慕雷氏族。明知尊威难立,仍动之以理,“龙王心胸,何等宽广,天下信徒,皆为臣子,便请大赦一回,可好?”
“如此说来,普天下,莫非信臣,身为君王,倒也可以考虑施恩。”鹤冲仍旧轻淡,与修瓶一唱一和,皆在为岩岵国说话。
“罢,即是库拉库及沙漠虹召唤师求情,老龙王又不能欠你之恩,便略施惩戒,淹城野三日吧!”龙王尖啸一阵,腾身冲入九霄。雷鸣电闪,便令岩岵国降下暴雨来。
“修瓶,先去避雨吧?”踹不死以袍作伞,雨越来越大,以他功力都有点难以抵挡了。
修瓶往下寻找,见威贤执伞立于人群中,心中微宽,混乱中威贤早脱出监狱,此刻正护着若烟公主,鹤冲循着她目光,发现与修瓶互换魂魄那少女,神情幽怨,也望着这方。虽感觉她有蹊跷,但此时不便追究,若她要惹修瓶,那不管她是人是妖,玄铁,绝不会轻饶。
“去龙宫做客啊!此时不走,还待何时?老龙王,快带路啦!”沙漠虹缩在鹤冲袖中大嚷,未淋到雨,蛇涎已将黑袖弄湿大半。
“诸位,请——”龙王于鹤冲足下降下一片雨云,踹不死也随着盘瓠毫不客气地挤上去。
众人正渴饮甘露,见踹不死随着众兽神驾云而去,想到刚才与他死斗,简直又惊又怕,忙不迭地拜请诸神宽恕。不想雨势猛烈,宛若银河倾滔,便又忙着开城门,疏导洪水。
半宿好雨之后,城内泥沙凌乱,国王整顿军马,幸赖兽神护佑,各部族皆在,当下令重修龙王庙,塑兽神金身,自然,呼令众神之黑袍少年——布尼那戎· 鹤冲,以金片塑王像,被恭敬地摆于神位,同享国民朝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