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济刚刚进到屋里,吴梅娘便二娘、三娘地介绍。每介绍一位“娘”,他就趴下磕几个响头。别人都是公事公办地应一声,只有潘金莲下死眼看了几下。凭心而论,陈敬济要比西门庆帅多了。他不但身材高大,长得也十分俊俏。特别是那个鼻子,又高又直,显得十分阳刚。据说鼻子大的那个也大,想必这也是一位猛将吧。
女婿不能和丈母娘挤在一起,所以要在旁边另设一桌。需要敬哪个长辈了,由丫头代为传达。大户人家有许多规矩,成年男女严禁私下往来,哪怕隔一辈也不行。这就是所谓的“诗礼传家”!表面看彬彬有礼的,实际是怕闹出丑闻。这长辈不大晚辈不小,保不准就会擦出火花。所谓的道德是很脆弱的,尤其是有钱人的道德。
说起这个陈敬济,那也是蜜罐里泡大的。陈家就这么一个男丁,从小钱就淌在手里用。陈家开有一个典当行,论财力与西门庆相当。这就是谈婚论嫁的基础!如今他虽然寄人篱下,可依旧大手大脚的。光是乱花钱也就罢了,他还到处寻花问柳。西门大姐也没怎么管过,她也不好严加管束。有这样一位父亲,还怎么要求别人。
陈敬济始终低眉顺眼的,装着很老实的样子。那双眼睛可没闲着,一直在桌底下乱瞄。下面风景更美!先不说那些五彩缤纷的裙子了,就是几双绣鞋也是美不胜收。那黑的黑得庄重,紫的紫得高贵,绿的绿得秀气,黄的黄得性感,红的红的妖娆,粉的粉得浪漫。陈敬济都不用看脸,仅从绣花鞋的颜色,便知道主人的喜好了。
大家并没有怎么注意,依旧围绕自己的话题。今天这桌酒意义重大,那是姐妹、夫妻的和解酒。有些话不好明说,只能借酒来表达。“一笑泯恩仇”不太靠谱,“一喝泯恩仇”却天天上演。开始是老婆陪老公喝,小老婆陪大老婆喝。后来小老婆之间也喝了,到最后连丫头也上了。这几个都是收用过的,说起来也是一种待遇。
众人嘻嘻哈哈闹了半天,那雪便渐渐大了起来。树枝上全是莹莹的白雪,远远望去白茫茫的一片。为了体现姐妹情深,吴梅娘亲自去采了一盆。然后让玉箫拿过去煮了,说要沏一壶江南凤舌芽茶。几个人正在耐心等待,玳安来回说李铭来了。李铭和李娇儿长得很像,但比李娇儿苗条多了。皮肤水花白净的,比女人还要女人。
李铭先给西门庆磕了头,又给几位“娘”磕了头。别看李铭和李娇儿是一母同胞,可见了面还得叫“娘”。大家都知道这是尊称,可这种尊称实在太乱了,叫的人和听的人都不舒服。西门庆懒洋洋地问:“你这是去哪儿?”李铭笑着说:“我要去张团练家,她家大娘子四十寿诞。”西门庆啊地一拍脑袋,连忙撩衣站了起来。
李铭躬身跟了过去,脚步轻得像猫似的。乘着西门庆小便功夫,他悄悄替李桂姐求情:“爹,我来替桂姐赔不是。她人小不懂事,您就饶了她吧。”西门庆不想再提:“算了算了,不要废话了。”李铭不敢再吱声,只好无精打采回到大厅。李娇儿一看也蔫了,坐在那里惶惶不安的。只有潘金莲非常得意,想着怎么继续打压。
等到西门庆回到席上,突然有个丰满冶艳的年轻仆妇,托盘猪脚袅袅娜娜飘到席前。那个长相、那个体态,颇有潘金莲的风韵。那个仆妇先将猪脚放正,然后笑嘻嘻地望着他:“爹,这是小火炖出来的,花了我大半天功夫,请您尝尝味道如何?”那口气不像是推荐猪脚,倒是推荐自己。说完悄悄瞄了一眼,转过身飘然而去。
西门庆不禁有点向往:“这是谁的媳妇啊?我怎么没有见过?”吴梅娘笑着说:“她是来旺媳妇宋蕙莲啊,去年冬天刚进门的。”西门庆翻翻眼睛:“我怎么没有印象?”吴梅娘小声提醒道:“你看你这记性。她先前汉子与人打架,被人用刀捅死了,不是你让来旺拿着贴子去告状的吗。后来官司打赢了,她便嫁给来旺了。”
西门庆没有心思再喝了,想着怎样才能勾到手。思来想去,他决定先把来旺打发走,而且要打发得远远的。他勉强坐了一会儿,便找个借口回了书房,又让玳安把来旺叫来。他给了来旺五百两银子,让他去杭州置办蟒袍玉带,说是给蔡太师准备寿礼。来旺听了自然很高兴。往常这种活都是来兴的,这意味着他被主子重用了。
考虑到晚上还有一场恶战,西门庆又去睡了一会儿。陪这些当官的不能作假,那得实打实打地喝下肚,到时候还不定怎样呢。他的酒量在极速衰减,稍微喝多就不行了。他刚躺下元宵就闪了进来,说是娘叫她过来伺候的。西门庆知道为了什么,但还是挥手让她离开了。这丫头皮子挺嫩的,只是越长越肥了,看上去有点吓人。
他一直睡到傍晚时分,这才收拾整齐前去赴宴。现在他去哪儿都是座上宾,唯有这个张团练不当回事,怎么巴结都不讨好。张团练果然不太欢迎,寒暄几句便转身走了。西门庆似乎并不在意,领着小厮迳直进了厅堂。倒是李知县、夏提刑、周守备等人非常热情,一个个抱拳拱手的,连声请他高坐高坐,那情形就像见了上司。
当晚西门庆自然是大醉而归,一直睡到第二天晌午才起床。他刚坐下喝了半碗粥,玳安来回说应伯爵、谢希大来了。西门庆连早饭也不吃了,急急忙忙迎了出去。吴梅娘没好气地说:“看把你给慌的。那两个勾死鬼能有什么好事?还不知要撺掇你干什么呢。今天你可不能乱跑啊!今天是孟三的生日,晚上还等着你祝寿呢!”
应伯爵和谢希大也是受人之托:“哥,你还真生气了?桂姐已经知道错了,让我们请你过去呢。”西门庆多少有点得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但他不会轻易答应的,不然她不会吸取教训:“你们不要再多事了,我发誓一辈子不理她的。”应伯爵笑嘻嘻地解释:“你不要吃那个干醋了。桂姐只是陪陪酒,根本没让他沾身。”
西门庆还不松口:“我才不管那些破事呢,反正我也不想要了。以后她爱找谁找谁,与我完全不相干。”应伯爵赶紧拉着谢希大跪下:“哥,桂姐已经置下酒席了,她是诚心诚意向您赔罪的。您要是不去露过面,她还以为我们请不动呢。”这下西门庆不再坚持了,只好让玳安去拿衣帽。面子挣够就行了,他也有点舍不得啊。
李家早已摆好了酒席,还叫了两个妓女弹唱。那李桂姐和李桂卿更是笑得像花一样,风情万种地候在门口。只是外面实在太冷了,那笑容多少有点僵硬。西门庆刚刚跳下马,姐妹俩就一人挎条胳膊接了进来。应伯爵酸溜溜地说:“看把你们亲热的!早知不帮你求情了。见了汉子就把我们扔一边了,典型的‘过河拆桥’啊。”
李桂姐咯咯笑道:“哟,你还叫起屈来了!等会儿陪你几杯。”应伯爵嬉皮笑脸地说:“我不想喝酒,我要喝口水。”李桂姐狠狠捶了一拳:“你这应花子,就是不说人话。”应伯爵威胁道:“你要不给我亲一口,以后你就是哭瞎了眼,我也不会帮你。”说着拽过来咂了一口:“这小嘴果然又香又甜,难怪你爹舍不得呢。”
李桂姐连忙抹了抹:“呸呸呸,嘴里一股猫骚臭。”应伯爵很是受伤:“就你家汉子嘴香?要是我给你二十两银子,你连我的屁股都舔。”李桂姐一听跳起来就打,吓得应伯爵直往后院逃。李桂姐还是不肯罢休,撵到后院送了几巴掌。应伯爵自然不会嫌重,反而乐得哈哈大笑。谢希大一直坐着没动,他也不屑讨这种小便宜。
李桂姐并没有当面道歉,只是陪了几杯水酒。其他人也不敢再提,唯恐西门庆突然发飙。几个人边喝边闹,一直折腾到半夜。西门庆也不计较她有前科了,一心一意想留下温习一遍。玳安小声提醒道:“爹,大娘让你早点回去呢,今天是三娘生日。”西门庆哦了一声,只好起身回家。他刚刚走到二门外,李桂姐也撵了过来。
西门庆不好马上就走,只能小声跟她解释。可李桂姐死活不松手,还说了许多动情的话。西门庆只好掏出五两银子:“今天家里有事啊,不回去不好交待。”李桂姐撅着小嘴嚷嚷:“人家舍不得你嘛!”西门庆本想亲一下以示安慰,没想到李桂姐裹住舌头就吸,边吸边扭动身子。本来是晶莹剔透的雪,转眼踩成了肮脏的泥。
就这样两人相拥相抱着,转着身子旋进了屋里。屋里早就升好了炭火,烤得人浑身暖洋洋的。他把李桂姐往床上一扔,便用巨物轰开了门户。李桂姐哇地惊叫一声:“爹,你轻点啊!那里是肉做的,又不是铁打的。”西门庆呵呵笑道:“是吗?那里比铁还耐磨呢!”李桂姐娇声抱怨:“要是你自己老婆,保证舍不得这样。”
西门庆狠狠顶了几下:“都一样。我对付女人只有两种手段,要么是鞭子,要么是JI巴。我让她痛要痛到心里,美要美入骨髓。”李桂姐一听便僵了:“屁!要是你连鞭子都买不起,看谁还希罕那截臭肉?”西门庆大嘴一撇:“你放心。哪怕一天换一个女人,我也有花不完的银子。”李桂姐只好认栽:“我知道你有本事。”
等他精疲力尽地回到家里,几个老婆还在灯下傻等呢。一个个东倒西歪的,不知是饿了还是困了。西门庆竟然毫无愧意,大模大样坐到了上首。大家一看连忙围了过来,然后按大小尊卑坐正了。丫头们忙着端酒端菜,小厮们忙着加柴加炭。晚上没有再上猪脚,那位艳仆也没有出现。这让他多少有点失落,感觉回来有点亏了。
西门庆人已经到家了,可心还留在丽春院呢,不知李桂姐会不会改邪归正。因为西门庆提不起兴致,几个老婆也不敢放肆。大家随便劝了几杯,便让孟玉楼扶他回房了。西门庆早就累得不行了,上了床就呼呼大睡,气得孟玉楼牙根发痒。几个月才迎来一回,没想到还是个活死人。孟玉楼自然不敢硬来,只好小心依偎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