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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点半左右，五个人坐下来，先开了两瓶“天之蓝”，大家也没有像以往在其他地方一样谦让着不肯倒满酒，每人都倒满了高脚酒杯，肖校长先敬了邵校长，说，兄弟你辛苦了！两人干了一杯。肖校长又敬了其他三个副校长一杯，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我敬你们。正在大家准备一起回敬肖校长时，肖校长的手机响了，是学校汪校长打来的，对方还没说完，肖校长就挂了电话，脸色凝重地说，大家吃点饭就走，我先走了，吴亚玲自杀了。几个人一下子变了脸色，自杀了？就为职称？肖校长说，还在医院抢救，我去医院。我们也去，这时候，谁也没有心思吃饭了，大家一起站起身，随肖校长一起出了门，打了个的士直奔县人民医院。

　　抢救室里正在积极抢救，据了解，吴老师吃的是安眠药，吴老师和丈夫睡眠一直很好，根本不需要安眠药，安眠药是她婆婆的。原来吴老师回家以后，带婆婆到学校闹事的事被丈夫知道了，丈夫狠狠责怪了吴老师，不就是个职称吗？迟点时间又怎么样，人只要健健康康的，多活几年能赚好多钱呢 ，何必在乎每月这几百元钱呢，更不该把我老娘弄去，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出了事谁服侍，你我都要上班，这些事能不让老人知道就不让他们知道，到学校里，丢人现眼的。可能是丈夫的话说得重了些，吴老师也没吃晚饭，就到婆婆的房间里找到了一瓶安眠药，还是丈夫来喊她吃晚饭时发现的，立刻打120，被送到医院抢救。

　　几个校长一直等在抢救室外，直到医生出来，他们才松了口气，医生说，幸亏安眠药时间长了，药力不大，否则就危险了，不过因为服用的量过大还是有一些后遗症的，这要观察几天才知道。肖校长又特地找了院长，请他多多关照一下病人，用最好的药，全力医治病人。回到学校已是十二点多钟，几个人这才感到肚子饿了，一起去路边的排挡吃了夜宵，各自回家。

　　第二天，校长室开了个紧急会议，商量对策，网上的负面新闻已经出来，说里下河中学职称评定有黑幕，女教师被逼自杀。甚至有几家省里市里的媒体要来采访，被肖校长请宣传部长出面挡掉了，现在是如何做好吴老师的善后工作，怎样消除不良影响。汪校长提出能不能向局里再要个名额，这样便于化解矛盾。邵校长说，另外要的名额如果给了吴亚玲，那么其他老师就会有意见，那不是更说明哭的孩子有奶喝了。肖校长说，能不能动员某个老师主动站出来让出名额，以解决学校的眼前矛盾。涉及到大家的直接利益，恐怕没有人愿意吧，邵校长怀疑地说。肖校长说，请大家先试试看，做做工作。邵校长看了看名单，第九个是江一水，第十个是乔雅蕙。邵校长说，女教师心眼小啊，不能惹，我看还是找江一水江老师谈谈吧，反正他也是今年刚进档，年龄也不算大，就是迟个两三年也没大问题。好吧，那大家就一起做做他的工作。

　　江一水下午第二节课刚下，今晚没有坐班，准备到学校操场上跑步锻炼一下身体，然后去学校浴室洗个澡放松放松自己。拿衣服的时候，看到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是邵校长的电话，江一水就顺便回了过去。邵校长说，一水呀，你有空现在来一下我的办公室。江一水突然感到有点不适应，平时都是喊江老师江老师的，一下子显得这么亲切让人受不了，甚至还有点肉麻，搞得江一水自己也莫名其妙。五分钟后来到邵校长的办公室，邵校长抽出一支精品“黄鹤楼”递给江一水，一水呀，抽支烟。我不会抽，谢谢，江一水推托道，江一水很难得抽烟，除非有时在宴席上酒喝多了冒个一两支，纯属抽着玩，而这么好的烟，江一水觉得自己抽是浪费了，尽管他知道，邵校长的香烟是从来不要钱的，他还是拒绝了。来吧，抽着玩，邵校长硬是递过来，就差送到江一水的嘴上了，江一水很不好意思，就接了过来，邵校长又用芝宝打火机给他点上，江一水进一步云里雾里了，邵校长今天怎么这么客气。

　　兄弟，有件事找你谈谈，你可能也有数了，这几天学校出了点事，为了学校的和谐稳定，想请你帮个忙。

　　帮个忙，我能帮什么忙？我又不是学校干部又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我怎么有能力帮忙？江一水感到疑惑。

　　这件事还真需要兄弟你帮忙，这样，我们兄弟之间我就不和你兜圈子了，想请你把这次职称升级的名额让出来，让给吴老师，你可能也听说了，吴老师有点想不开，差点出了人命。邵校长吐了一口烟圈，显得有点无可奈何的样子。

　　江一水一下子跳起来，是这事呀，这事不好办，这涉及到个人的切身利益，我作为一个普通教师，又没别的追求，就为了职称高点退休收入多一点，我不同意。

　　邵校长连忙拖住要往外走的江一水，江老师，江老师，你别激动，你听我把话说完，江一水只好又重新坐到沙发上。邵校长倒了杯水给江一水，江老师，你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我们现在遇到了困难，希望也能得到你的理解与支持。那为什么不叫其他人让，偏偏叫我让，江一水还是一脸的愤怒。也不是没考虑过其他人，可是那些都是没几年就内退的老同志，工作很难做，就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这是他们退休后的最高追求了，你还年轻，机会还很多，迟个两三年问题也不大，反正到时候肯定上，邵校长继续做江一水的工作。江一水本来想说乔老师的，乔老师比自己还小，为什么不让她让，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关于邵校长帮助乔老师的事，教师间早已传开了，有人甚至开玩笑说，邵校长不但帮了乔老师职称的忙，有时候也帮乔老师老公的忙，帮他减负。江一水不知这句话的真假，但无风不起浪，自己还是别惹事，最好不要在邵校长面前提乔雅蕙。邵校长见江一水略微沉默了一下，感到自己的劝说有了希望，进一步说道，一水呀，你这次帮了我们的忙，我保证学校不会亏待你的，这也是肖校长的意思，他让我转告你的。我可不想得到你们的什么小恩小惠，我只是名正言顺地弄职称，其他什么我不管，职称我绝对不让，江一水显出了毫不退让的意思，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邵校长一下子也没办法，只是劝，一水呀，任何话可不能说绝对了，我们找你来商量是有我们的考虑的，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就算你帮帮我们的忙，邵校长的语气里就差哀求了。邵校，这不是帮忙不帮忙的问题，这是我的切身利益，平时你们谁又帮了我多少忙，我来学校这么多年，一次表彰也没有，难道我工作就那么不积极不负责任，为什么一次表彰不给我，你们关心过我照顾过我了吗？你们连最起码的公正都做不到。再说，当初我参加班主任竞聘，你们谁帮我忙了，比我差很多的人都做了，就不让我做，把个班主任搞得像做官似的，要不是为了现在弄职称我才不稀罕呢，江一水越想越生气，把以前的陈芝麻烂谷子都毫不客气地倒出来了。这次轮到邵校长沉默了，好像江一水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当初的班主任竞聘上岗是他一手负责的，而这几年的评优表彰也是他分管的，可这也不能全怪他，毕竟自己不是一把手，但也可以怪他，如果他真想帮江一水的话也是可以做到的，现在的人不傻呀，现在的教师更难对付呀。邵校长的心里涌起了无限感慨，这年头领导不好当啊，你要化解各种矛盾，你要处理各种关系，你要周旋在各种人中间，你还要不能有所闪失，所以有人说，二把手最难当，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江一水站起身，邵校长我走了，我还要去跑步呢，这年头也只有身体属于自己的，你也好好保重吧！邵校长的脸色有点难看，他知道，江一水这话是有所指的，一定是听说了自己被打的笑话了，他只说了句，你先忙，有空再找你，就又点上了一支精品“黄鹤楼”。

　　与邵校长谈话耽误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江一水到操场只跑了六圈，刚好出汗，就停止了运动，到学校浴室洗澡。正好快放学了，浴室里人不多，江一水泡了一会儿，今天的水温正好，不烫不冷，适宜泡，江一水就把自己的身体全部泡在池子里，只露出自己的头，虽然江一水今天心情被邵校长搞得很不好，但跑了步，又泡着澡，很快将这种不快的情绪释放出来了，难怪人们遇到事情的时候常说：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泡泡澡，去烦恼，舒服一秒是一秒。人一舒服就会忘记时间的流逝，江一水在惬意地享受水的安慰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一下子涌进了许多学生，江一水才知道放学了，他赶快从浴池中起来，到外面的莲蓬头下冲了一下，回到自己脱衣服的躺椅上擦干身子开始穿衣服，出门前习惯性地用梳子梳理好头发。路上的学生行色匆匆，他们有来洗澡的，有刚吃过晚饭准备到教室上晚自习的。江一水掏出手机，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其中一个是肖校长的，打了六次，估计又是为职称的事，不理他。有一个是妻子蔡丽雅的，估计是喊他回家吃晚饭的，本来两人约好吃了晚饭一起去逛超市的，他拿起手机对妻子说了句，我马上到家，就挂了。

　　到家的时候，妻子已经把菜端上了桌子，还蛮丰盛的，除了中午吃剩下来的红烧鱼之外，妻子还从卤菜摊上买了他最喜欢吃的卤汁大肠，盐水鸭，还有臭干子，海带丝，水煮花生米。哎呀，今天怎么这么丰盛？还有红酒，挺高雅的呀。江一水一见到满桌子的菜和一脸微笑坐在桌子旁等他的妻子，心情就一下子灿烂起来。今天是专门犒劳我们的专家的，来，祝贺你，老公，祝你职称顺利升级！妻子蔡丽雅的微笑确实很迷人，依然保持着他们刚刚恋爱时的那份纯真，这一直是让江一水引以为荣引以为傲的，人生一辈子修到一个好妻子确实是最大的福气，因为父母也好子女也好，毕竟在一起的时间都是很短的，相伴时间最长的就是夫妻了。蔡丽雅不仅美丽善良而且很会体贴人关心人，更重要的是她还很智慧，许多事情她都能帮你拿出主意，而事后证明她的主意总是出得很好，事情的结果果然不出她所料，所以江一水这么一个很自负的人在妻子面前却是言听计从的。江一水本来要把邵校长找他的事说给蔡丽雅听，可是今天的氛围这么好，他就不想破坏了妻子的心情，过几天再说吧，他把想说的话连同菜连同那些红色的葡萄酒一起咽下了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