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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凋谢的不仅是花朵第1节
作者:现当代文化 时间:2019-09-29 17:05 字数:4631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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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这世上有三种人吗?一种来自天上,一种来自人间,一种来自阴间,别琢磨,就说你呢,你丫当这校长我们不指望你能做出个什么业绩,既然做不出,也别来残害我们,是吧,你以为你每天转我们就怕你,你以为不放假就能扣住我们,你以为你会骂人我们就得屈服。”看到里下河中学贴吧里学生的这段话,政教处童主任赶紧打电话给负责学校网络的孙老师,叫他删掉,如果被肖校长看到了就不好了。尽管肖校长难得上网,但学生过激的语言一定会引起他的不快,毕竟肖校长为学校还是付出了很多,学生们幼稚的话语也会给肖校长带来情感的伤害。童主任嘱咐孙老师,一定要经常关注学校网站,对不良信息要及时删除,不让它扩大影响。

  里下河中学的贴吧里有各种各样的帖子,肖校长自称是灭火机——处理特发事件的专家。他像没事人一样照样在里下河中学的学校里转,当然只要他不出去开会,只要没有私事,只要他有空,每天必转,既检查了工作又锻炼了身体,何乐而不为呢。虽然最近学校全面装上了监控,学生和老师的一举一动被监视得严严实实,哪个学生上课睡觉,哪个学生上课说话,哪个学生吃东西喝东西,哪个学生不听讲,哪个老师上课骂学生,哪个老师上课不认真,看得一清二楚,但有人说监控室辐射大,对人体伤害大,所以肖校长还是相信最原始的查班,有种亲临现场的威严感。

  一天早上,阴老师在门口遇到肖校长,赶忙打招呼,谁知激动说错了话,肖小校长,早早早!肖校长说,阴老师早。阴老师的电动车突然没电了,熄火了,阴老师再怎么用力就是开不起来。肖校长立刻喊保安,请他们帮阴老师把电动车推走。阴老师感动得当时就想流下一长串感谢的泪水,可是一大早你总不能见着校长就哭吧,那多不吉利。于是他强掩着快流出的泪水,跟在保安后面把车子弄到了充电的地方,他看了看没人,就在缤纷的夹竹桃边放声大哭,整整哭了三分钟,哭得几个路过的女老师禁不住停下了脚步,阴老师一直是个男子汉,今天怎么哭得这么悲伤。阴老师发现来了人,假装在学校的范仲淹雕像前转了一圈,然后回办公室,拿出袋子里的牛奶拼命地啧啧有声地吮吸起来。

  多年之后,当人们回想起阴老师的哭,就觉得可能要有事情发生,果然当天傍晚的时候,就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近几天里下河中学突然出现了几个不速之客——几条狗。学校里本来是没有狗的,也不允许养狗,可是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有两只流浪狗不知怎么逃过保安的视线跑到了学校里,而且正好是一公一母。开始人们也没怎么注意,小小的狗,还蛮可爱的,有点宠物狗的样子,师生们还以为是哪个老师家的宠物狗带到学校玩的。可能是里下河中学的条件太好了,狗在此安居乐业了,得益于食堂充足的剩饭剩菜,它们的身体见风就长,一个冬天过去,两条小狗长成了两只大狗,样子也有点吓人。经过走访询问,始终找不到狗的主人,学校政教处的童主人就决定把狗赶走,以免给师生带来安全隐患。他找来学校的两名保安,叫他们拿着电警棍去驱赶两只狗。可是不知是学校太大还是两名保安本来就是混饭吃的,根本无法赶走。加上学校事情多,学生工作千头万绪,狗的事情,童主任一下子忙得忘了。谁知过了几个月,学校里一下子又增加了好几只狗,大概有八九条,这下影响大了,原来两只狗在学校繁衍后代了,而且人丁兴旺,一下子冒出了七八个子女,走在学校里,仿佛动物园里的狗仔表演队,声势浩大。有老师向学校反映,校长立即指示童主任采取措施,这下童主任急了,赶快找上次的两个保安,怪他们办事不力,竟然连几只狗也没办法。两个保安心里直嘀咕,我们是看门的,又不是打狗的,万一被狗咬了,得了狂犬病怎么办,算不算工伤。嘀咕归嘀咕,两个人还是再次去赶狗,可是八九条狗,两个人根本赶不过来,再说,狗比人跑得快,到处躲藏,树林里,墙洞里,两个人无从下手,于是就商量晚上行动,等它们夜里回到狗窝里,再来个关门打狗。

  两个保安在学校的食堂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为夜里打狗多加点能量,他们准备好了绳子麻袋,商量打死了好好美餐一顿,狗肉还是很不错的,要卖五六十块钱一斤呢,吃不了还可以送给亲戚,一份难得的大礼呢。可是狗窝在哪里,他们也没注意,不过看到有学生经常到学校树林旁边的一间堆放杂物的小平房里去喂狗,估计狗们一定在那里,趁着天亮太阳还没下山,他们俩先去踩了点,正巧看到有几个女同学带着一方便袋子食物去喂狗,他们确认了一下,有好几条狗在那悠闲自在地吃着学生从食堂里带来的剩饭剩菜。两只大狗也在,趴在地上,看着它们的几只小狗吃着东西,大概在等它们吃完了,自己再吃。一位保安感叹道,狗也通人性,也懂得爱护自己的孩子。另一位保安说,是呀,据说狗是很忠诚的,看家最有一套,你不常听人说,看门狗看门狗嘛。哎呀,老兄,你这不是作践我们吗?人家好多学生家长背地里也骂我们看门狗呢。看门狗就看门狗,能在里下河中学做看门狗是我们的荣耀,我们也是高级的有素养有知识的看门狗嘛。两个人互相打趣着。

  十点半钟,里下河中学的最后一批学生下了晚自习,各个教室的灯也陆续熄灭,十一点的时候校园开始安静下来。两个保安准备开始执行他们的打狗计划,他们带了电棍、麻袋和绳子,还有一个应急灯,用来照明的,带着几个拌了麻药的肉块,这是用来麻醉狗用的。他们悄悄地找到了白天发现的狗窝,尽管他们的脚步声已经很轻很轻,但灵敏的狗还是发现了,它们叫了起来,保安赶忙从破窗户里扔进了几块拌了麻药的肉,过了一会儿,大狗凶恶的叫声听不到了,只听到了小狗呜呜的叫声,两个人从破门进去打开手中的灯一看,不禁呆住了,两只大狗倒在地上似乎昏迷了,几只小狗在旁边伤心地叫着它们的狗爸狗妈。两个人拿着电棍准备扑杀小狗,小狗们却从门洞里窜了出去,一个也没打着,只好先收拾老狗。他们又用电棍在狗头上敲击了数下以证明两只狗全部昏迷甚至死亡,就用麻袋装着,用绳子拴了,拖到旁边的树林里,把两只狗吊到树上,听老人讲,狗死了不能放到地上,一接触到土,狗就有可能起死回生。一个人回到保安室拿来从家里带来的刀,给狗开膛破肚,因为时间一长,麻醉药的毒性就会跑到肉里面去,那样狗肉就不能吃了,现在必须剖开肚子,把内脏全部取出扔掉,保全狗的外壳。两个人在应急灯的照射下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搞得满手鲜血,有的甚至还飞溅到了脸上,累得气喘吁吁,毕竟他们不是屠夫,还不具备庖丁解牛般的熟练手法。刚杀的狗还有很多气味,现在不能拿回家,还要吊在树上过上一夜,一方面去去味道,另一方面,还要向童主任请功,他们可是辛苦了大半夜,才为学校消除了这一年多来的隐患,不愧为学校的好保安,看能不能向校长请示,年终多发点福利给他们,毕竟他们的收入太低,一个月才一千多块钱,虽然不苦,但也要花去很多时间的。两个人收拾好用具,地上的血也没空弄干净,等天亮再说吧,现在很累了,赶紧回家休息,明天还要上班的。

  第二天一早,有学生发现了挂在树林里的两只狗,并用手机偷偷拍下来发到了学校的贴吧里,第一时间,消息像长了翅膀在学校里在网络上快速地传开了。标题为:里下河中学惊发打狗门事件。有文字有血腥的图片。童主任一开始还不知道,只是在学校里转,两个保安还没来得及请功,几家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已经闻风赶来,童主任这才知道,事情真的弄大了。肖校长打电话给他,童主任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保安干的。好在有经验的肖校长连忙让办公室赵主任把各路记者带到一间会议室,先稳住他们,了解了情况再作决断。

  童主任直奔现场,在树林中确实看到两只吊在树上的狗,惨不忍睹,地下是一摊血,与网上发的图片一模一样。这时正好是课间,围了一大堆学生在看,童主任立即让同学们回教室,不要围观,可是人却越来越多,童主任很快被学生围在了中间,想出也出不来。有几个男生要求童主任给个说法,为什么这样残暴地对待狗,为什么要虐待动物。童主任嗓子都快喊哑了,同学们,请大家冷静,请大家回到教室上课,这件事我们会认真调查严肃处理,一定会给同学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可是激动的学生们根本听不进童主任的话,有人在大骂,学校简直没有人性,扼杀我们的个性就算了,连小狗也不放过,太不人道了,这样的地方还怎么谈得上教书育人。其他人跟在后面一起起哄,人群把童主任围得无路可走,有几个平时玩手机、上网、上课睡觉或谈恋爱被政教处处罚过的学生趁机发泄他们的不满,趁着人群拥挤混乱的时候,有人对童主任的后背进行了推攘,甚至有人大胆地从背后用手打了童主任的头,童主任十分愤怒,可是转过头又发现不了是谁,幸亏来了几个班主任,把学生喝走了,童主任才得以解围,要不是他们在场,童主任气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童主任把两个保安找来,狠狠地臭骂了一顿,你们看看,你们做的好事,让学校搞得很被动,你们就不能把死狗悄悄弄走,偏要放到那里示众似的,你们看,现在惹来多大的麻烦。两个保安平时最怕的不是校长而是政教处的童主任,骂了也不敢回嘴,只好承认是自己处理不当,两个人说,我们赶快去处理一下,把死狗弄走,两个保安拿着袋子去树林里把狗悄悄运走了。

  关于里下河中学的打狗门事件,一下子在各大网站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一次学生家长请客,江一水就听到了家长明显的不满。一个家长说,学校为了安全起见,驱赶或打狗是应该的,但不应把场面搞得那么惨烈,毕竟学校是教书育人的文明场所,那么血腥的场面不宜在学生面前展现。有个江一水的朋友很愤怒,说学校简直没有人性,狗是很忠诚的动物,他讲了一个自己家狗的故事。他动情地说道,我家儿子以前上初中时天天偷着去上网,我打过骂过,可是他就是改不了,最后我实在没办法就让他暂时停学在家,相当于关几天禁闭,天天看着他,不让他接触网络,一开始他在家天天睡觉,后来一次邻居家朋友来玩,他和邻居家的那只狗成了好朋友。再后来,儿子向我提出要求,他不上网了,但要买条狗送给他养,说老实话,我胆子小,从小怕狗,我觉得狗再怎么通人性怎么忠诚再怎么会看家,但毕竟是畜生,而且养狗家里挺脏的,但为了让儿子戒掉网瘾,我只好顺从了儿子的意思,托朋友买了一只宠物狗。儿子一回到家做完作业就和它玩,去学校前总要和它嬉戏一番,时间长了,只要儿子一放学回家,它就在家门口等,一听到他的脚步声就溜过去,在他的身上撒娇打滚,儿子的成绩也一天天好转,我觉得狗没有白买,这钱花得值。有一段时间我出差,儿子又被同学喊去偷偷上网,已经到放学的时间还没回来,他妈妈在家急得团团转,怎么还不回来,是在学校打扫还是干什么去了,也不得而知。于是就带着小狗到学校附近去看,结果还是小狗在网吧里找到了我儿子,小狗甚至咬着儿子的衣服硬是把他给拖到他母亲面前。从那以后,我儿子不管谁喊,从不上网吧了。每天小狗送儿子出门,中午和晚上又接儿子回来,后来我儿子的心事全在狗上了,彻底戒掉了网瘾,高中毕业时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江一水想不到,关于狗,还有这么精彩的故事。他只听过,有个朋友家养了一只狼狗,一天朋友家的小孩掉到门口的河里了,狼狗跳到河里咬着孩子的衣服竟然把孩子救了上来,后来有人出了好几千块钱要买那只狼狗,朋友坚决不卖,一直到它老死,还给它专门修了一块墓地,每年清明的时候,那个长大的孩子都要去祭奠它。

  随着事情真相渐渐浮出水面,两个保安被开除了,童主任的压力也大大减轻,肖校长专门安排了一桌,给童主任压惊,向他表示慰问。只是有些教师在私下里开玩笑说,现在哪个单位出了事,不是临时工或是借调员工干的?这似乎成了一条颠扑不破的惯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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