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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分离
作者:杨梵 时间:2018-05-17 03:06 字数:4564 字

“耶稣说,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李世民打了一辈子仗,身上连个伤疤都没有。这该怎么解释?”

“了不起啊,和尚会去了解耶稣。”

“那是当然,我向来讨厌狭隘主义。别转移话题。”他将我揪了回去。

“你不要用个例去推翻它。它只是一个正常的推导。有一句俗语,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说,这句话不对啊,某某常在那里散步,一滴水都没溅上过。或者是,吃得太快必被噎住。你非要表演一把不可。没必要。正常的推导,是以普通人为对象的。比如,一百米快跑,有人以数据证明,人跑完要用十四秒左右。你说博尔特不是这样的。这毫无意义。

耶稣说,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也是以正常情况推导出来的。你动刀伤人,人必然会仇恨你,伺机报复你。即使你杀掉这个人,他还有亲人。即使他没有亲人,伤人的你也已经突显攻击能力。对于周围的人而言,你的存在意味着危险。他们必然会在某个恰当的时机解除这种危险。”

“历史书上说,耶稣的存在是否是个谜。但是我坚信这个人是的的确确存在的。可能他对当权者构成了威胁。当权者想法设法报复,不仅在肉体上消灭,而且要抹掉他存在的痕迹。我坚信,耶稣和释迦牟尼一样,是了不起的伟人。”他的手大力挥舞着,显得很激动。

“你也很了不起啊,身为一个佛教徒,竟然宣称自己敬服耶稣。”

“这不算什么。做过伟大的事情,就必须受人尊敬。再次说明我绝对不是一个狭隘主义者。另外要说明,我不是一个佛教徒,只是信佛家而已。佛家和佛教,是两个不同的团体。耶稣和释迦牟尼,对我而言,都是思想家,与所谓的神无关。有一段时间,我觉得重要的是内心和行为,而非这外在的行头。当时我想过留发,穿西装。不过后来一想,何必在形式上大做文章,拘于小节呢?干脆一直没有改变。”他摸了摸头说道。

“对。耶稣和释迦摩尼宣传的内在核心是一样的,只是用不同的形式来表达。一句话,他们分别用自己的语言表达出来。信徒们不明白,拘于小节,觉得彼此不同,我对他错,从而相互攻击,实在是大缪,是会令耶稣和释迦牟尼摇头叹气的。佛家经常讲,文字并不重要,领悟精神才是关键。庄子也发现了文字的缺陷。文字终究只是小节。领悟后,行为才是最重要的,要言行一致。在近代读书人中,章太炎和他的弟子们,几乎都是铁骨铮铮,比如,黄侃棒打教务处长。其实,读书人岂止要挥舞木棒?在我的构想中,读书人应该是一手擎书,一手提刀。书可以宣传思想,刀则是为了信念,大刀阔斧,勇往直前,用行动来佐证思想。”

“对。我反对那些有口无心的家伙们。有些家伙,口里念着佛经,手里转动着佛珠,心里却是另一种思想,咦,昨天中午来拜佛的那个小娘们儿挺不错的,有一米七吧,我故意走上去比了下个子,大概是比我高两厘米。对,应该是一米七。脸蛋挺不错的,还没怎么化妆就挺诱人的。眼睛也好看,简直是把我的魂魄都给勾走了,太诱人了。要不是小徒弟踢我一脚,没准儿我当那么多香客的面握在手里好好的把玩一番了,好险啊。腰也细腿也细长,走路扭得也让人心肝儿直颤,血压猛往上蹿。昨天一天魂不守舍的,夜里也睡不着,撸过头儿,感觉今天身体有些虚。今天一定要让李四还我那两块钱,已经欠很久了,让我看看记录,他是昨天上午九点十分零五秒借的,现在已经是八点五十分三十秒了,怎么还不见人影啊?说好只借一天的。哈哈哈哈。真有趣。”他摸着自己的光头,一脸嘲讽的笑。

“的确有趣。估计是你自己这么想吧。你怎么会知道别人是这样想的?!”

“他们平时就是这么做的。我不承认他们读过佛经。深受某本书的影响,才有说读过某本书的资格。某某说读熟庄子的文章,但是,为了一毛两毛钱,和别人斗得死去活来;某某说读过《少年中国说》,却整天吃喝玩乐。我只能说,别侮辱了这些书。”

“你的确不狭隘。不属于佛家经典的,你都读过。”

“有些人说,只读某某的书,只喜欢某某,只佩服某某。我看不上这些人。太过于狭隘。”

“对。就我自身而言,就有过体验。最初读书时,遇到一两个牛人,就大呼,哇,世界上竟然存在这种人!读书越多,见识越广,越感觉世界上的牛人越多。像登山,在山脚下,看到一个小小的村庄,就觉得这个村庄很大,占据了自己全部的视野。当爬到山顶,就感觉那个村庄不过如小蚂蚁。”

“对,就是这种感觉。我发现咱俩是臭味相投。”他羞赧的一笑。

“不对。龚自珍写道,万人丛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最适合你我。”我毫不谦虚的说道。

两人哈哈大笑。

“你我如那两只互相吹捧的公鸡。毕竟谦虚才是美德。”

“我不这样认为。我分明是一块金,就没必要说自己是铜。人们所讲的谦虚是什么,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是狗屎,当被别人评价为狗屎后,又恼羞成怒,发誓要与人玩命儿,无聊至极。古人经常教训人要谦虚,是经验所得,是吃过亏的。打个比方,你在众人中,等待被雇佣。这时来了一个外人,雇人干活,问你们之中,谁爬树爬得最高。别人都说能爬十来米。你却大声嚷嚷,说自己可以爬到一百米,一脸得意。你的自得在外人看来就是挑衅,就是猖狂,更重要的是,让你抢走了可能会属于他们的工作。你胜利取得工作后,没有请他们吃饭,或者是说两句服软话。他们就会感觉你是个危险,会在恰当的时机解除你这个危险。”

“如果我和他们没有利益冲突呢?他们会不会就对我的毫不谦虚一笑而过?”他还是抱有幻想的。

“你说自己很强,即使是为了他们交朋友也不行。你越热情,他们就会越觉得你是在挑衅,是在猖狂。他们的自尊心严重受到了伤害,感觉自己是站在姚明身边的侏儒,很不爽。他们对于你这种家伙很有一套,任由你装逼,然后趁你不备,狠狠地在你后脑勺拍上一砖。”

“他们完全可以努力,争取超过我啊,没必要在背后拍板砖吧。”他仍旧不甘心。

“如果他们能那么想,真的努力,就不会只爬十来米了。对他们而言,纠集起来干掉你,才是最省时省力省心的。”

“难道没有解决的办法?”他的脸上已经现出了绝望的痕迹。

“当然有。那些吃过大亏的聪明人总结教训,说千万千万要谦虚。你干完活回去,请他们大吃一顿,说几句服软话,比如,你只是侥幸,是他们故意在让你。他们就会感觉很舒服,觉得你这个人很不错,就会喜欢你这个家伙。”

“那不是自欺欺人吗?再说,万一我家有几口子人等着吃饭。爬树挣得那点儿工资,还不够全家人一天的嚼谷呢。请他们吃饭,岂不让全家人挨饿?”

“那没办法,毕竟要图个长久嘛。也许,不久后,他们会发现你这个可怜的家伙的可怜之处。他们就会觉得在你面前成了巨人,自尊完全胜利了,也许会可怜你一下。”

“人心太可怕了。”他的脸上现出恐惧。

“所以,那些古代的聪明人了解到了一点儿,才会谦虚的,久而久之,当初的违心日益自然。”

“既然你深知这个道理,为什么还在人群中经常高喊自己很强,一种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嚣张?为什么你明知自己被人在后脑勺拍了无数的板砖,还仍旧嚣张不改?”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我故作神秘。

“是为了让人崇拜你?”

“我没那么肤浅。”我摇摇头,面带微笑的说道。

“你说不说?我要生气了。我可是和鲁智深一路的,看到没有,这巴掌,大如蒲扇,一下拍在你的头上。你的头就像被巨石砸中的西瓜,四溅纷飞。”他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笑了,说道:“我在等识货人。锦斓袈裟,遇到不识货的,千金万金不卖;遇到识货的,分文不取。真英雄才识得真英雄。我敬服李敖,也是如此。在万马齐喑中,大作狮子吼,才是真英雄。那些以肤浅眼光看待李敖的,不过是站在山腰的蠢货。”

“你经常提到他,看来是真的很佩服他。”

“随着读书的增多,以往的无数小村庄,都变成了小蚂蚁。但是,真正的大师,如天上的星辰,在山脚下时,觉得它渺小,也不够明亮,但是,登得越高,离得越近,就觉得它越大。”

“他们是你的偶像吗?”这家伙又开始妄自猜测了。

“不是偶像。偶像,是要被人迷信的。我不迷信他们,只是敬服。某些人夸某个大师时,说对方是无法超越的高峰。对于这种论调,我向来不以为然。没有人是无法超越的。所谓后来者居上,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就是这个道理。在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这位老圣人最终是反对学生对自己亦步亦趋的,是反对自己被视为偶像的。甘愿被视为偶像的思想家,终究会像是人们所跪拜的瓷观音,稍微一碰,掉到地上就摔得粉碎。”

“你确定能超越他们吗?”

“不确定。我无法预言未来。李贺和王勃,突然英年早逝。也有人,本来是驾着宝马,信心满满地奔驰在大道上,目标已经近在眼前,突然遭遇打击,一下子就堕落了,一头栽在阴沟里。”

“和你谈话很高兴。你的确应该来这里。我还怀疑过呢。”他的坦白,隐隐约约藏着什么。

“怀疑过我?”我大为惊奇。

“老头儿告诉我,你去见那个女人。我当时说这次可能是找错人了。他笑着摇摇头,一语不发,故作高深。我最厌恶他故作高深。我追上你,来看看。好,感觉不错。我该走了。”他说完,转身要走。

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角,说道:“慢着,我想问几件事。在和老头儿交谈时,他只告诉我,这里还住着一位女人,没提到过你的存在。你真的属于这个世界吗?或者是和我一样,是外来者?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行程的?是如何赶上我的?有特别的工具吗?”

我一定要了解到真相,另外,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没提到过我?这个老混蛋。回去后,我非要踹他几脚不可!”他大为恼火,脸上的某些部分已经扭曲了。

“先别冲动。先回答我的问题。”

“别急嘛,让我一个一个来回答。在你来的前几天,我和那个老混蛋拌了几句嘴,被他给轰出去了。没想到他还真记仇。另外,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知道我是怎样知道你的行踪的?”他脸上露出猥琐的笑。

“如果你有那种特别的工具,我可以借来用用,以此窥探那个美女的所在。”估计他已经猜到了,我只好老老实实回答。

“我知道你动歪心思了。说老实话,是没有工具的。即使有,也不能给你。你和她的相遇,是要靠缘分的。”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的这个观点,还真不时髦。缘分这种东西,太过于虚无,是骗人的东西。”

“旁人所说的缘分,的确是虚无的。我所讲的大为不同。我找到你就是靠缘分的。遇到十字路时,我以往的生活习惯和某些小事情可以触发此时的该选择哪一条路。比如,以前我做过如此的选择,当时某一条看上去平整宽阔,另外一条则是有些荆棘。对于我这个从来不会委屈的自己的人来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然而,越走就越狭窄,越走就越泥泞,最终走到了悬崖。返回去后,去走那条荆棘路,越走就越平整。由此我得出教训。或者是,我喜欢绿树成荫,刚好这条路就有,自然而然,就选择走这条路了。也可能的是,靠扔硬币来决定,在这种胡闹下,我找到了你。幸运的是,你也刚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这就是缘分。”他得意洋洋,得意于这套理论。

“唉!等于什么都没说。和老头儿的命运说有相通之处。共通之处,就在于经验对现在的影响。算了,你走吧。回去后,替我向他们问好。”

“问好?我非揍那个老王八蛋不可!”他气冲冲,逐渐离开了我的视野。

我转身,继续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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