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筱雨看着站在巷口发呆的余晓默,恶狠狠地喊了一声:
“小魔女,你到底吃不吃饭?我告诉阿奶,肯定不给你留哈,你自己在这儿玩儿吧。”
看余晓默不出声,苏筱雨有点心慌:这丫头这是怎么了?怎么居然没有反击?
他忍不住走过去,拽了一下余晓默的胳膊,余晓默被吓着了一般,瑟缩了一下,一双大眼睛看着苏筱雨,流露出一种迷茫和恐惧来。
苏筱雨被她看得有点毛,忍不住过去攥着她的手往屋子里拽。他下意识地防备着这个丫头恶狠狠的踢腿,可破天荒的,余晓默居然乖巧地被她拖拽着走进屋子,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更不要说反抗。
苏筱雨心里越加得恐慌,他摸了摸怀里那只青瓷的香炉,有一点害怕:阿奶一直不让他每天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总是置之脑后,今天余晓默忽然变得傻呆呆的,是不是跟刚才摸了一下他的这个香炉有关?
外婆看着苏筱雨拉着余晓默的手走进院子,眼底闪现出一丝疑虑,转头向屋里喊:
“苏默,孩子们回来了,我们可以开饭了。”
余晓默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手里握着筷子,迟迟不肯下箸,外婆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把一块排骨夹在她的碗里。苏筱雨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
“喂,快吃吧,今天这是吃了什么迷魂药了,怎么这么淑女啊?”
余晓默不吱声,只是拿起筷子,小口吃着碗里的饭,那神情和动作,完全不像平素的余晓默。外公停下筷子,用关切的眼神看着她,柔声问:
“晓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快告诉外公,别让外公着急。”
余晓默摇了摇头,依然安静地吃饭。苏筱雨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额头,然后回身对着老妇人喊:
“阿奶,小魔女发烧了……”
老妇人停下筷子,用手心贴在余晓默的额头上,吓了一跳:果然是,烫得吓人。可是,平时的余晓默哪怕是手被针扎一下都喊得天摇地动的,今天烧成这样,怎么一声不吭呢?她用眼光扫了一下苏筱雨,然后扶着余晓默起身,对苏筱雨说:
“你先扶晓默去阁子间,让她躺下,我去拿点药就过来。”
苏筱雨乖乖地扶着余晓默,向楼梯走去。
阁子间不大,却很温暖。一边是余晓默的床,一边是苏筱雨的床,中间用隔断隔开,还有一间小间,是外公用来盛装藏品的。苏筱雨从那里给自己开辟了一个小角落,把自己搜集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也放在里面。
苏筱雨看了看余晓默乱糟糟的床铺,叹了口气,不情愿地喃喃自语:
“算了,念在你生病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你先睡我这儿吧,我把你的猪窝给你收拾一下。”
余晓默也不反驳,任凭苏筱雨把她扶到自己的小床前,睡下。苏筱雨给她盖好被子,顺手掏出那只青瓷香炉放在床边,然后转到隔断的另一边给余晓默收拾满床的画册和乱扔的跑酷装。
余晓默嗅着青瓷香炉散发出的似有似无的香气,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更不知道满脸慈祥喊自己晓默的老妇人和老先生是谁,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喊自己小魔女的男孩子很眼熟,却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她看着自己身上奇奇怪怪的装扮,拼命地想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分明不是自己的家,老先生分明是有钱人家,可却没有着袍衫,没有穿纶巾;老妇人的头上居然也没有簪花珠翠;而自己的裙子和鞋子也不翼而飞。
可是,让她开心的是,没有父亲强逼着她弹奏古琴,也没有兄长手持鞭子站在身后催自己写字,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床上,不去管到底是哪里了,只要能饱饱地睡一觉,好好地吃一顿肉,她就已经知足了。哪怕醒来发现只不过是场梦,她也觉得很开心了。
她下意识地从案头抓过一本书来,搂在怀里,被香炉似有似无的香气和书本陌生的气息熏染着,安心地睡着了。
苏筱雨收拾完余晓默的床,正想喊她过自己的床上去睡,却发现余晓默手里竟然抱着那本自己无意中从祖父的书房里拿来放在案头的《南朝张丽华列传》沉沉睡去了。苏筱雨看着余晓默的睡相有点发呆:眼前的余晓默忽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她眉宇间的野性和戾气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安静和柔软。
老妇人拿着药走进阁子间,看到睡在苏筱雨床上的余晓默,微微叹了口气:
“这孩子,一定是疯玩得太厉害,累坏了。她什么时候能像你姐姐一样好好静下心来读书练琴就好了。天天疯跑,哪里像个女孩子样啊。”
苏筱雨忽然脱口而出:
“阿奶,晓默好像变了。我忽然觉得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老妇人狐疑地看了苏筱雨一眼:
“哪里有什么不一样?估计是生病了没精神折腾了,等她醒来,还不定又给我闯什么祸呢。”
苏筱雨破天荒地急急替余晓默辩解:
“阿奶,不会的,她是真的变了……我能感觉出来……她真的跟以前的晓默不一样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老妇人宠溺地笑了笑,不再跟苏筱雨辩论:
“好了,好了,你说不一样就不一样吧。也奇怪了,她总是欺负你,你却总护着她。看她醒来欺负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话音未落,老妇人就旋着走下了楼梯,只留下了一抹淡淡的香气,混着香炉里散发出的似有似无的香气,在阁子间上空飘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