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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8章:时光如梭,良人不再
作者:梅傲雪 时间:2019-11-13 08:14 字数:12633 字

  空气中流淌的,全是抓不住的时光,悄悄划过的是那些总是会不经意想起,尔后感叹的岁月……

  “其实你不必忍让的,若他非你良人,也是可以选择的。”正在苏墨妍听的迷糊的时候,苏夫人紧紧攥住她的手,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昨天晚上母亲收到贺公子发来的消息。”她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抓过她的衣袖就朝里面塞。

  苏墨妍皱着眉头捏了捏衣袖中的信,脑中倏然就冒出贺连鱼在青楼之中同老鸨恶心的对话。她微微抬头,有些不确定的道:“母亲说的可是贺连鱼贺公子?”

  苏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复又大声说道:“羽儿既是无事,母亲这就去忙了,你好生在房中休息。”

  目送着苏夫人离去,苏墨妍将所有的事情左右反复想了好几遍,有些答案隐隐要呼之欲出,可她却不相信。她怎么能相信,苏夫人竟然能支持亲生女儿同一个朝廷重犯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贺连鱼在一起?甚至竟然协助他们私奔?

  快步回了自己房间,苏墨妍随便找了个理由将两个丫鬟支开,房门关上,她从衣袖中拿出信笺。带着淡淡的花香,似乎是特殊的纸张。信的表面什么都没有,打开之后,俊秀的字体跃于纸上:

  羽儿亲启:俗语有言,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吾数日未见羽儿,饱尝相思之苦。若羽心中有郎,于三日后柳杨湖见。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答案就呼之欲出。苏墨妍的脸色有些发白,眉头狠狠的皱在一起,心中纠结万分。子辛子玉在外面叫门半天她都没有听见,直到两人担心她又出什么事闯进门,她方急忙将信笺塞回衣袖中,佯装起来早了打了瞌睡。

  苏墨妍想安静的呆在自己的小院儿之中,可偏偏苏家的夫人们不允许,总是找各种借口来晴雨院儿。一会儿大伯母说她的簪子样子别致,一会儿二伯母说她的衣裳料子好,明摆着就是想让她送给他们,可她们总算在新婚回门时被她威慎住了,若不然此时就不是这个态度,而是直接伸手拿了。可如今她们也错了,站在她们面前的是被誉为铁公鸡的苏墨妍,不是曾经任她们欺凌的苏羽……她想,幸亏自己穿越过来了,若不然苏羽的这些嫁妆什么的都被她们掏空了。

  苏墨妍目光清冷的倚靠在贵妃榻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大伯母等人翻着梳妆台上面的首饰胭脂,那些东西她甚少用的,但是为了充场面,还必须有。

  大伯母同二伯母对视一眼,二伯母拿起一枚金簪,对着镜中插在自己头发上,对着镜子左右照,大伯母一个劲儿的在一旁夸好看,二伯母便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苏墨妍,苏墨妍只当看不见,而是漫不经心的拿起小几上的茶盏抿了口茶吩咐子玉,“去准备些糕点茶水来,伯母婶婶们忙活了这么久,也该累了。”

  子玉脸色难看的应了一声,转身的时候狠狠瞪了一眼大伯母等人,快步去了。

  子辛见子玉走了没人帮着自己压制那些如狼似虎的夫人们,看了一眼苏墨妍,皱眉对大伯母道:“大夫人,您轻着点,您手上拿着的玉簪可是太后娘娘赏赐给我们家王妃的,若是摔坏了,这责任该谁担啊!”大伯母闻言手一抖,连忙用另一只手托住,脸色青白一片,小心翼翼的放在首饰盒中。

  苏墨妍在心底暗笑,这个子辛是个聪慧的,她眼珠一转,唇角轻轻上挑。“哎呀……子辛,难不成你这次带来的首饰,都是宫里赏赐下来的?”

  子辛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笑意,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道:“王爷说不知什么时候再被召进宫,也不知王妃在府上会住几日,故而吩咐奴婢带的首饰衣衫都是宫里赏赐下来的,说是带着进宫太后看着心里舒坦。”

  苏墨妍点了点头,一脸抱歉的对苏府众女眷说道:“本来还想送各位一些的,可哪里知道这丫头带的东西都是御赐的,因此,各位手上紧着点,千万别碰到摔到。羽儿不想因为一些身外之物而连累各位伯母婶婶。”她拿起帕子,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泪。

  大伯母一双眉狠狠的皱在了一起,二伯母脸色悻悻的将手上的簪子放在首饰盒里,脸色难看的露出一个笑容,“都是御赐的啊!难怪如此好看。”说罢一脸不舍的看了又看。

  子玉端着茶品走了进来,见状抿唇一笑,似是不经意般的说道:“好似大老爷他们回来了。”

  大伯母闻言讶声道:“怎么这个时候就回转了?”说罢同二伯母对视一眼,拉着她的手对苏墨妍道:“定是铺子上出了什么事,羽儿你好生休息,我们这就走了,闲暇时候去伯母的院子里溜达溜达。”

  苏墨妍忙站起身,对着众人行了一礼,浅笑嫣然,气质雍容。“如此,羽儿就不送了!”

  “不用不用……”说罢众人提着裙子,快步离去了。

  “王妃,大爷他们都回来了。”放下茶品,子玉的脸色是少有的凝重。

  苏墨妍一怔,她还以为不过是子玉的借口之言,原来真是如此。还没到午时怎的就回转了?一般都是晚上才回来的,难怪大伯母会那般着急,想来定是出了什么事。

  苏墨妍捏了捏衣袖中的信件,站起身带着子辛子玉朝正房走去。

  正房内,各家能做主的人都聚集在正厅之中,各个脸色凝重,苏大爷坐在主位上,苏二爷在客厅之中来回走动,时不时抬起头看向门外。苏四爷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出言。“二哥,你就别转了,你再转三哥还在朝堂上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要我说,不如就派人去找苏羽,怎么说他们之间也有关系。”

  苏夫人闻言脸色登时难看起来,但她却不敢有任何反对。苏墨妍走进来的时候,恰好就听到了这句话。

  “四叔在说什么呢?羽儿同谁有关系?”苏墨妍面无表情,可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却带着一股威慎人的力量。让明明是她长辈的苏四爷都一怔。

  苏四爷微微抬头,面露傲色,上下将她打量一番,哼笑道:“这满天下谁人不知你同那采花大盗贺连鱼有关系,如今他抓了你大伯母的亲侄女,谁都找不到他,朝廷也是无能之辈,你同他关系匪浅,自然只能你出面。”

  “我出面?”苏墨妍嗤笑一声,面露嘲色,冷冷的看着众人。“我不认为四叔如此贬低自己的侄女,还得求着我出面帮忙,我更不认为,明明都看不起别人,明明用得着别人,却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能求得动别人。”她说着,将目光放在苏夫人身上,微微扬眉道:“母亲,我告诉过你,你现在是贤王妃的母亲,又是当朝重臣苏大人的结发之妻,没必要没有尊严的,被一群商人踩在脚下。”她说完,看都不看众人,转身离去。

  苏夫人脸色一白,看了众人一眼,提着裙子就朝苏墨妍追了出去。

  苏大爷等人脸色苍白一片,那苏大夫人更是脸色惨白,直接瘫软在地上,二伯母蹙了蹙眉,拉住二伯父的手,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退了出去。

  四婶哀叹一声,拉着呆愣在当场的苏四爷走到苏大爷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四婶道:“大爷,这件事是小四的错,但更是我们众人不将她放在眼中的错。如今是小四将苏羽惹了,我们会尽量赔不是,只是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就请大嫂原谅吧!”

  大夫人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苏大爷叹了口气说道:“说到底,是我的错,你们起来吧!看来她真的是变了,这么多年之所以装成弱小羔羊,不过是为了今日能将我们踩在脚下。”转过头对大伯母道:“不管她再怎样为难我们,你都不能如往常一样发火,要记住,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被我们如何欺负看不起都不会反击的苏羽,如今她是贤王妃。”说罢站起身,强自直起身体,却还是不住的颤抖着,那一瞬间,好似苍老了几十岁。

  大伯母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眼泪流的更凶了,她见苏大爷这个样子,忙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哭着道:“老爷,都是妾身的错,她若是想找麻烦,就由妾身一个人担着吧!”

  苏大爷打落她的手,道:“你是家中长女,如今恰逢岳父岳母过世,加上若嫣失踪,还是先回去吧,家里的事交给我。”苏大爷微微抬头,目光清冷,寒声道:“我倒是要看看,是她贤王妃大,还是我这个大伯父大。”说罢召唤大夫人的丫鬟,让她为大夫人收拾细软,准备回大夫人的娘家。

  离开正厅,苏墨妍并未回晴雨院儿,而是去了花园的凉亭。她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就完了的,她这般将苏家众人的面子踩在脚底下,所有人都会心中有一团火,对她心中不满从原来的小火苗窜出滔天怒火。明明知道这样做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可她却没有丝毫办法,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消除所有人对她的警惕。而届时她将在众人心中成为一个傻子,只会被权利所操纵的傻子。

  子辛子玉担忧的对视一眼,子玉道:“小姐怎么办?奴婢去通知王爷吧?”

  子辛拉住她的手摇摇头,似是回想起以前的种种情形,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儿。“子玉,你还记得从前他们是如何对待咱们小姐的吗?”子玉闻言脸色有些发怔,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两个丫头跪伏在苏墨妍身边,子玉的眼神有些飘远,看着不远处盛开的极盛的牡丹轻声道:“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小姐八岁的时候,那时候大公子还活着,那年大公子十二岁,刚刚过完生辰,大爷夫妇非常宠溺他,大公子爱吃甜食,将自己吃成一个大胖子。他对二爷家的三公子不好,但却对唯一的妹妹,我们家小姐最好,小姐总是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大公子身后,大公子若是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分给小姐……”

  子玉说到这里,子辛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个不停。苏墨妍听得糊涂,但心里却莫名的难受起来,似乎能想象一个那样美好的场景,苏大人兄弟五个生活在一起,孩子们自是滚在一处玩耍,最小的,又是唯一的妹妹跟着能保护自己的大哥,而大哥也将自己喜爱的东西分给妹妹,多么美好而又温馨的画面?

  子玉看了一眼苏墨妍,擦了擦眼泪继续说,“好像是同今天一般,盛夏的一个清晨,大公子来找小姐玩耍,可三公子却先大公子一步。小姐性子可爱温柔,总是不忍心伤害关心自己的哥哥们,于是要大公子带着三公子一起玩。哪知三公子对大公子霸占小姐怀恨在心,一直想找机会报复大公子……大公子是个心地善良的,经不住小姐的哀求答应带三公子一起玩,三个人约定去湖边偷偷游湖,可就在船行驶到湖中心的时候,三公子将大公子推了下去,他冷冷的笑着,这一切小姐都看在眼里,大声呼救却没有喊来人,后来自己跳下去救大公子……”

  苏墨妍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听着子玉断断续续的叙述,心里越发难受起来,好似苏羽的灵魂在身体里正在悲伤,心底涌出的情绪如潮水一般吞噬着她的心。

  “三公子一见小姐也跟着跳了下去,这才害怕起来,将船划到湖边,然后去找人来救你们。他并不说是他提议偷偷到湖边划船玩,而是说恰巧经过湖边,看见你们在湖边玩,不甚落入水中……大夫人不明所以,说是小姐将为了吃食将大公子推入湖里,可怜大公子,就这样被三公子害死没了生机。若不是他费劲生命最后的力量将小姐推到耳边,小姐恐怕……恐怕……”子玉哽咽的实在说不出话来,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苏墨妍却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眼见着苏墨妍被救起,大公子本来有一线生机,却因为苏羽傻兮兮的跳下水去救大公子自己差点被呛死,大公子为了保住妹妹,将她拖上岸,自己却没了力气爬上来,因此溺死在水中。三公子怕事情败露自己被责罚,于是将责任全部推在苏羽跟大公子身上。大公子死了,自然无法为自己辩解,而苏羽先是在水下被呛,被大公子推上岸就陷入昏迷,醒来之后也因为悲伤过度,不辩解,自然就成了凶手……以大夫人的性子,又如何能放过她?

  果然,一切就如苏墨妍设想的那般,不过事情似乎更复杂,这件事在苏羽心中埋下了很深的阴影。子辛低声道:“小姐,你还记得你对奴婢说过的话吗?”苏墨妍沉默不语,子辛继续说:“你说你没想到三公子那么狠心,更没想到,大公子会为了你放弃存活的可能。你说你永远不会忘记,大公子在水中给你打的手势,让你好好的活下去,替他活下去,替他尝遍天下美味……你说你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在水中用尽全身最后力气将你推上岸的那张脸……所以你一直忍着,无论大夫人怎样对你,你都不吭一声。可都过了这么多年,欠大房的,您早已还清了,即便是大公子在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苏墨妍低着头,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还记得三哥是怎么死的吗?”

  “如何不记得?”提起三公子的死,就让两个丫头心里万分解恨,即便时隔多年,回想起三公子的死,任谁心中都会产生一种变态的快活。

  子玉咬咬牙,眼神如霜。“奴婢永远不会忘记,三公子是如何活该,如何被二爷活活打死。”

  提到三公子的死,子辛握住苏墨妍的手,好像还后怕一般。苏羽因为大公子的死,沉默了很长时间,一直独自呆在自己的小院儿中,谁都不见,只是拿着大公子昔日给她的东西一遍一遍的看着,眼泪好似从来没有止住过。三公子得意洋洋,没了大公子,再没人同他相争,他总是想,没了那个吃货,在苏家之中,不是他最大?二小姐是个傻子,根本不足为据,只剩下一个苏羽,因为大公子的事沉寂着,所有人的幸福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苏羽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罪魁祸首竟然如此逍遥法外,于是她将此事告诉苏夫人,苏夫人很害怕,但却告诉她别吱声,当不知道就好,还说一定会将此事告诉苏大人。可这件事却被她压了下去,发誓从此以后烂在肚子里。苏羽等了很长时间见三公子依旧好好的,又将此事告诉了苏老爷,没想到苏老爷也同苏夫人这般……原来他们都觉得苏家子嗣艰难,想将此事压下去。

  苏羽年幼,尚且不懂这些,她只是知道,必须要给大公子的死一个公道,于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大夫人。大夫人丧子之痛,如刀刮骨,精神已隐隐有些失常,不管苏羽说什么,心中都只记得,她的儿子是因为苏羽而死,于是每天都折磨苏羽,苏羽苦不堪言却因觉得亏欠大夫人,觉得如果折磨自己大夫人心中好受,默默忍受着,直到苏大爷发现,直到他想为自己的儿子讨一个公道……

  三公子,是被苏二爷活活打死,从那之后,二夫人的精神就出了问题,再没了往常的精明。二小姐是在三公子死后不到一个月就死了,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从那之后,苏家就只剩下苏羽一个女儿,所有人都因为某些原因死了,只有她尽管活的卑微,但还是如小草一般顽强的活着。

  苏夫人的到来打破凉亭里的沉默,她见女儿同两个婢女脸上有泪,心疼不已。所有事,她自然是心中最清楚,因为总觉得亏欠,所以尽管身份高贵却一直低人一等。

  “羽儿……”苏夫人提着裙子进了凉亭,唤了一声苏墨妍。

  苏墨妍微微抬头,脸上有泪。她道:“母亲,即便我们欠他们的,这些年,早已经还清了。有些东西,生来便是注定,并不是因为谁才发生的,你明白吗?”纵然,大公子的确是因为救苏羽而死,可他不也觉得值得吗?纵然是苏羽欠他们的,可那几年的折磨,该够了吧!

  “孩子……什么都能还清,都能还清,可唯独生命不能。”越是这样说,苏夫人越是哭的厉害。

  苏墨妍其实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差点将她的计划全部打乱,不过幸好苏大爷的脚步紧随苏夫人跟到凉亭,见这对母女抱在一起,回想起当年的事,心中纵然是怨怼的,可却也知道,纵然他如何怨恨苏羽,如何怨恨二房,事情都已经发生。更何况,当年二房为了求得他们的原谅,还将自己的亲生儿子给打死,而三房也被压迫这么多年,其实心中早就原谅了不是吗?

  这里面的错与对,谁又能说的清楚?说的再多,不过是在伤口上撒盐罢了,流血流泪,都是疼的,都是一家人,这又是何必?

  苏大爷看着这对悲伤的母女,想起自己因为苏羽而死的儿子,如匕首抵在心上,鲜血顺着刀尖流出来,滴在地上,滴在湖水中,将整片的湖水染成红色,似乎在祭奠死去的亡灵,唱着惋惜的哀歌。

  苏墨妍抬起头,看着脚步止于凉亭前的苏大爷,淡淡道:“今日我出手,并不是因为大伯父乃羽儿长辈,而是因为我死去的大哥。我是欠下债,但不是你跟大伯母的债,而是大哥的债。”她说着扶着苏夫人的手站起身,对子辛子玉道:“准备一下,我们出门。”

  苏大爷一言不发的,看着苏墨妍带着婢女离开凉亭。而凉亭内,苏夫人泪流满面。

  或许,有些债,早已在时光的消磨中,慢慢还清,慢慢被原谅,只是在心底不愿承认,不愿相信,原来距离我们已经如此之远了,原来,从最开始的想要讨回,慢慢成了习惯,成了一种永远别人都要顺着他们的习惯,却忘记了即便是病猫,也总有一天会露出利爪,成为猛虎反扑。

  出了苏府,苏墨妍却不知该到哪里去找贺连鱼,她回想起自己醒来之后所在的青楼,掀起帘子吩咐车夫。子辛子玉听得俏脸通红,却听苏墨妍又吩咐子玉去衣铺子买些合身的男装回来。

  子玉下车快步去了,不一会儿就买回三套男装,三人换上,眨眼间便成了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

  三人在烟雨楼前下了马车,有涂抹浓重脂粉的女子扭着细腰走了过来,柔若无骨的靠在了苏墨妍身上,苏墨妍虚笑着将她推开,还在她脸上摸了一把,佯装色色的笑道:“在后面跟着。”那女子眼睛一亮,扭着细腰紧紧跟在苏墨妍身后。

  子辛子玉恶寒的打了个寒颤,不知自家小姐玩的是哪一套。

  眼见着苏墨妍走进来,年过四十的老鸨于妈妈扭着依旧苗条的腰肢走了过来。“哎呦,这是哪家的小哥儿如此俊俏,姑娘们,快来啊!”

  这是苏墨妍第一次正面看烟雨楼的老板,也就是指使贺连鱼将苏羽带到青楼买卖的于妈妈,听她的口气,对苏家的怨恨恐怕不是一星半点。

  虽然年过四十,可因为保养得当,于妈妈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风韵犹存,举止虽多少有些俗气,可她的穿着打扮却异常素雅,给人感觉柔柔弱弱,让人并未觉得她年龄几何,反倒又一种别样的动人之态。

  随着于妈妈的叫唤,不少还没有客人的女人们赶快围了过来。苏墨妍打着不知从哪里摸来的扇子,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番,摇摇头道:“这等胭脂俗粉,焉能入了本公子的眼,妈妈,怎么也得找些精品来陪本公子吧!”苏墨妍说着,却并未如往常的客人一般,给于妈妈塞钱。

  于妈妈目光闪了闪,掩口娇笑着,摆手让围上来的女人们退下去,道:“那么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呢?”

  苏墨妍上下看了一遍,佯装不满的皱着眉头道:“妈妈就是这样待客的吗?即便本公子要挑些精品,难不成妈妈就让您的红牌在这里接客不成?”苏墨妍这番话说的一点也不客气。

  于妈妈脸色微微有些难看,那温柔如水的眼里满满都是寒冰。她哼笑一声,转而脸上却又是灿烂笑容,引着苏墨妍的手就上了楼。一面往楼上走,一面娇笑问道:“公子想要什么样的房间?是一般的,还是高间啊,还是套间呢?”

  苏墨妍冷冷一笑,手像是变戏法一般的多出一块金子来,抬手晃了晃道:“本公子是什么人物,自然是套间的,您说对于妈妈……”

  于妈妈这才相信眼前的小白脸是有钱人,真是来消费的,她原来以为这小公子是来砸场子的呢,若不然为何如此不给她面子。可又见那小公子将金锭收入自己囊中,心中难免有些不舒坦。纵然她现在已经不缺钱,可这世间,谁又会嫌钱多呢!

  于妈妈朝苏墨妍身后看了一眼,眼睛眯起,只剩下一条缝。她笑道:“公子难不成要……”说着,两只手用十指一对,那意思是问苏墨妍要双飞吗?

  苏墨妍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最开始套近乎的美女,于是她将手一转,指着子玉道:“你带她走。”转头对老鸨道:“子辛跟着我,等本公子完事之后再给你也找一个。”子辛听得满脸通红,子玉却是尴尬不已,她一个姑娘家,第一次随主子来青楼不说,如今还被予以‘重任’委实怕担待不起啊!

  “王……公子……小的……”子玉说着咽了一口唾沫,猛的朝苏墨妍摇头。

  苏墨妍暗笑,轻咳一声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帮你开开荤。”说罢大笑,带着偷笑不已的子辛进了套间内。

  于妈妈召唤过来一个女子,让她带着子玉同那美女去房间,自己则是跟着苏墨妍的脚步走了进去。她倒是要看看,苏墨妍手上的金锭什么时候能到自己手上,若是她一直不给自己,那么她不介意多让苏墨妍等上一会儿。

  进了套间之后,于妈妈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她殷勤的给苏墨妍倒茶,挥着手中的帕子掩口娇笑道:“这位公子贵姓啊!”

  苏墨妍闻言目光闪了闪,暗道这个女人真是聪明。不过也可想而知,这个女人看上去年轻的很,也很会打扮,并不如楼下的女人那般庸俗,反而带着一点贵气,清新的贵气。纵然这样形容一个年过四十的女人很怪,可是在于妈妈身上确实是有一种同她打扮相互矛盾的清新,隐藏其中,让人捉摸不定。她想,这位于妈妈,年轻的时候也应该是一个非常漂亮,有教养的人,只是为何沦落风尘,却不得而知了!

  苏墨妍唇角含笑的坐在榻上,含笑接过于妈妈递过来的茶盏,那于妈妈正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将苏墨妍手中的金锭弄到手,忽然感觉手上一痛,苏墨妍不知何时抽出匕首,另一只手飞快的握住她的手腕,还没反应过来匕首就已经抵在了脖颈上。

  “贺连鱼在哪?”苏墨妍目光清冷,语调森然。

  于妈妈只是最开始有些惊讶,随后便不惊不惧,冷笑道:“你以为老娘会怕这个?”既然不是劫财那就好说,更何况是找一个人的,她在风尘中打滚数十年,最会揣摩的便是人心。

  “你是不怕。”苏墨妍勾了勾嘴角,嗜血一笑。“你这样的人,是不怕死的,因为根本没有尝过死亡的滋味。”

  看不见苏墨妍脸上的表情,若不然,恐怕见多各种危险场合的于妈妈也会害怕,那是属于死神的表情,那般阴暗嗜血,像是从地狱下爬出的魔鬼。她曾经在非洲丛林里生活数十天,杀的人不计其数,走出丛林的时候,身上已经被动物的血染成红色,看见她的原住民大喊着魔鬼来了……

  子辛站在一旁愣愣的看着苏墨妍,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的表情也可以这么吓人。不同于贤王的气势逼人,苏墨妍的面孔,是那般阴冷恐怖的,双眸闪烁的光泽都是那样的冷寂,让人不敢直视,那是漠视生命的眼神,好像无论怎样的挣扎跟求情,都不会让她动心。

  苏墨妍目光残狠,应和着手上的匕首,在不远处梳妆台的铜镜上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似是吞噬人心的魔鬼,将于妈妈心中对死亡的无惧一点一点的吞噬干净。匕首上的寒气直通心底,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苏墨妍拿着匕首在她的脖颈处来回转悠,淡淡道:“我现在开始问你问题,你若是一个不回答,我就在你的脖颈上划一刀,若是不回答两个,就在你的脸上划三刀……我看看是你的胆子大,还是我的匕首快。”

  “你到底是谁,”听着苏墨妍的话,再从铜镜中观察她的长相,总觉得很眼熟。有些答案在心底蠢蠢欲动,似是要突破某一层东西而跃出水面。那答案如刺刀一般,深深扎在她的心底,鲜血从里面流出来,她似乎都闻到专属于鲜血的腥味。

  “我是谁?”苏墨妍嗤笑一声,手腕一动,一个口子在于妈妈脖颈上裂开,无声无息却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杀人折磨人都是她的老行当,她知道刺进多少而不伤人性命,还能威慎那人。曾经她深谙此道啊!“别忘了你在我手上,你没有任何权利问我问题。”

  “你只要告诉我贺连鱼在哪里,如何才能联系上他,我就放过你。”苏墨妍的声调微微上扬,没有任何感情。

  于妈妈咽口唾沫,只感觉脖子随着心跳一下一下撕扯着疼。平时她都是最凶的,第一次遇见比她还狠辣的女人。她在心底啐了一口,说道:“我只知道贺连鱼现在在都城之内,至于他在哪里……那个人行踪飘忽不定,我都是通过婉音阁联系他的,只有有事他才会出现。”

  苏墨妍点了点头,手上的匕首稍稍靠近于妈妈的脖颈,那于妈妈以为苏墨妍说话不算话,刚要说话,却见她停了下来,忙松了口气。只听苏墨妍又问道:“他若是抓了女子,该去哪里你不会不知道吧?”

  于妈妈一个哆嗦,忙不迭的点头。“一般都会来我这里。”

  苏墨妍闻言挑了挑眉,哼道:“你在诓骗我。”

  “怎么敢,是真的。后面有一个小房子,那是他专用的,平时那里谁都不会去,我也禁止姑娘们去那。”于妈妈怕苏墨妍不信她的话,还朝窗户那边指了一下。

  苏墨妍微微眯了眯眼睛,冷声道:“后面有几个房子,地形如何?”

  于妈妈一听她这话,就知道这人忽悠不得,出手之快,完全让人反应不过来,她自认为烟雨楼没人能挡得了苏墨妍的武功,若是苏墨妍发现被骗,想要要了她的命简直是轻而易举,只是脖颈上的伤口,这仇却成了无根之仇。算了,为了那个渣男不值得。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忙道:“出了后门顺着唯一的小路一直走,过了绣花楼,径直走在靠墙的地方,就能看见唯一的小屋,若是他在都城,一般用的都是那里。”于妈妈的话刚说完,只感觉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苏墨妍转身对愣在原地的子辛道:“你出门右转第二个房间,叫上子玉,说出门帮我买点东西,让那女人等她。若是有人问于妈妈的下落,便说她正在房间里同我说话,别让人来打扰。你们两个出门上马车,走到第一个路口左转,第二个路口右转,然后从贤王府的后门进府,从角门回苏府,记住吗?”子辛傻傻的点头,但还是不忘她。“小姐你怎么办?”

  苏墨妍微微一笑,在她的脑袋上摸了一笑,笑道:“你回家的时候,我没准儿已经在家睡一大觉了。”说罢将子辛推出房门,果然子辛刚刚出去,便被人问起于妈妈的下落。

  等门外没了声音,苏墨妍飞速走到窗子前,翻身跳了下去,借着草木的掩饰。纵然是在白日里,可因为绣花楼是烟雨楼的重地,所以甚少有人走动,因此她只是略略一隐藏,便很快到了于妈妈所说的屋子。大致算了一下,于妈妈要至少一炷香的时间能醒过来,但她被人发现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一炷香,所以她只有半柱香的时间找到李若嫣将她带走并不被任何人发觉。

  刚一凑近小屋,果然听到屋里传来女子的痛苦的呻吟声。苏墨妍隐藏好身形,仔细听了听屋子里的动静,确定只有女子一人之后,便推门走了进去。

  小屋不大,屋子里的东西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跟一把椅子,女子被绑住手脚塞住了嘴,见到来人,先是一怔,随即便呜咽的求救起来。女子便是大夫人娘家侄女李若嫣,人如其名,即便是被如此狼狈的绑在床上,她依旧美艳不可方物,柔弱动人。难怪会让贺连鱼在如此风声鹤唳的时候动手。

  苏墨妍一面用匕首将绑住她手脚的绳子划断,一面说道:“我是来救你的,你若是想逃命且不丢人,一定要听我的话,无论怎样痛苦,都不能吭一声。一旦你吭声被人发现,别怪我不留情面丢下你自己跑路,你明白吗?”先将最坏的打算跟她说一下,这种大家闺秀的女子一般都受不了一点委屈,不事先告诉她,恐怕刚一逃出去就被人发现,届时她倒是无所谓,只怕这姑娘的清白算是毁了。

  李若嫣双眼含泪楚楚动人的点了点头,苏墨妍拉住她的手,拉着她的手出了屋子。于妈妈还未醒来,贺连鱼正好不在,两人出了门绕到小屋后面,却见那有一扇角门,想必是为了方便贺连鱼的出入。

  苏墨妍推门向外看了看,那贺连鱼也是狡猾的很,出口后面是一座小山,小山里连一条能走的路都没有,若是不知道的人会以为这角门不过是倒垃圾的地方,哪里会有人从这里走。苏墨妍回头看了一眼李若嫣的衣裙下面,她倒是无所谓,只怕这种娇娇女吃不了荆棘刺入身体里的苦,那疼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李若嫣急切想离开这里,哪里还顾得这些。对苏墨妍狠狠的点了点头,不知是在让苏墨妍相信,还是给自己加油打气,竟然抬起穿着上好绣花鞋的小脚就踏了上去,草木上的荆棘瞬间刺透,她险些叫出声来,几乎是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还小心翼翼的看了苏墨妍一眼,生怕她生气,怕她觉得自己这一叫会连累她。

  苏墨妍面无表情的看了一遍前面的路,却没有看向李若嫣。她只有半分钟来分析这里的路,应该是有的,若不然贺连鱼该如何出入这里?即便是他有轻功在身,那于妈妈那样的女人又是怎么出入的?

  苏墨妍没有吭声,面容坚定,她转身退回角门,仔细看了一遍,隐隐有些明了,抬头寻李若嫣的身影,这才发现她已经身先士卒踏上了荆棘丛中。不得不说这个女子很果断,可是此时却果断的不是时候。苏墨妍郁闷的叹了口气,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在李若嫣懵懵懂懂中,拉着她回到角门,她吓了一跳,还以为要从里面离开。

  却见苏墨妍在角门前站定,看了好几遍,最后沉声说道:“跟着我的脚印走,一步都不能错。”说罢当先迈进看似比李若嫣之前踏入的荆棘更为多的地方。李若嫣见状,娇弱的身体抖的如筛糠一般,轻咬贝齿,顺着苏墨妍的脚步迈了进去,这一下先是一惊,随即看向苏墨妍的目光就变了几变。

  此时苏墨妍的穿着打扮依旧是进入青楼的那套男装,机智果敢加上样貌俊秀,登时让救自己逃出恶魔之手的李若嫣倾心不已。心中暗想着,这样美好的男子,究竟是谁,又为何救下她……俗话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呸呸呸……在这个时候她怎么能想这些。李若嫣咬了咬下唇,眼神却忍不住放在苏墨妍身上。若是……若是他不嫌弃自己,即便是身份有别父母反对,她亦要下嫁与他。

  苏墨妍走走停停,李若嫣一声不吭听话的跟在她后面,双眼迷蒙的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充满少女的无限遐想。

  苏墨妍设想的果然没错,小路按照的都是障眼法布置的,若是不知道实情的人一定以为这里没有路,若想从这里走出,就只能在荆棘中穿行。青楼里的都是些娇弱女子,穿着衣裙,脚上踏着的都是薄薄的绣花鞋,若真想逃跑,只怕没等走出这里,就只会遍体鳞伤。

  没想到那于妈妈竟是如此狠毒,在这里设置了这样一段路,只怕同贺连鱼认识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他们之间到底有何交易,相信凭着贺连鱼采花大盗的名声,定然是干净不到哪里去。

  几乎是两人刚刚走出树林,后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于妈妈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过来,显然是指挥烟雨楼的打手朝这边追了过来。

  出了树林上的就是官道,此时正值午时,阳光毒辣之际,除非是有急事需要赶路的,若不然谁都不会冒着中暑的危险赶路。因此,她们装作行人的打算还没有出生就胎死腹中。苏墨妍停下脚步听了听后面的脚步声,拉着脚下隐隐透出血迹的李若嫣快步朝前跑了一段路,随后找了一个凹下去的地方,趴在了里面,用力折了好几个比较茂密的树枝放在自己跟;李若嫣的身上,两人对视一眼,均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凝重,于是屏气屏声的,安静的等待追兵过去。

  苏墨妍算计的时间刚刚好,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因为房间内的空气流通,于妈妈很快便清醒过来。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别的房间找子玉,更不是给自己脖颈上的伤痕包扎,而是喊人顺着后院儿的小路去追踪苏墨妍,并不是因为要帮助贺连鱼将李若嫣留下,而是要报仇,报脖子被割伤之仇。

  她这个人素来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苏墨妍差点毁了她的花容月貌,她自然做鬼都不会放过。而她的性格,今日是因为贺连鱼而受的伤,他日定然要在贺连鱼身上讨回来。因此带人顺着小路追到官道,也没有追上苏墨妍的踪影。

  于妈妈站在官道上,左右仔细看着,眉头狠狠的皱在一起,脸色极其难看。那跟在她身后而来的大汉约有二十人,各个身强体壮手拿大刀,面露凶悍之色。单单这阵势,就看的李若嫣花容失色,小手用力攥紧苏墨妍的手,力气大的骨节都泛着森森白色。

  苏墨妍另一只手捂着李若嫣的嘴,不让她有可能发出一点声音,而她自己,却自然的将呼吸放轻。就算这具身体不如前世的身体训练的那般到位,可她依旧能将呼吸放的很轻,即便是在她身旁的李若嫣都时有时无的听到。

  “妈妈,她一定走不远,让我等这就追上去。”离着于妈妈最近的大汉,擦了一把汗水说道。

  “的确没有走远,你带人在这边,你带人那边,方圆一里之内,全部搜寻一遍。”于妈妈眯了眯双眼,她还就不信了,那么大一个活人,还带着个娇小姐还能在盛夏的午时跑多远不成。她掐着腰走到阴凉处,指着身后剩下的两个大汉说道:“你们两个,一前以后,快步追寻二里。”两人得令而去,片刻功夫,她身边就没了人。

  于妈妈拿出帕子擦了一把因运动过量而流下的汗水,四处看了看,嘀咕道:“真是怪了,难道是我昏迷的时间太长了?”她嘴上嘀咕着,心中却反复回想苏墨妍拌年轻公子的容貌,总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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