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参见皇上。”楚天魄将牌匾置于地上，单膝而跪。

乐耀端坐于上方，似是心情很好的勾起唇角，声音温和：“楚亲王无需多礼，朕以盼你多时。”

楚天魄闻言没有起身，只将牌匾当下折成两断，望向乐耀，声音铿锵有力：“臣以楚亲王头衔，望皇上留楚家军一个名号，日后保家卫国，楚家军定率先冲在前方。楚家军不过十万，乐朝兵力五十万，皇上无需顾忌。”

乐耀睨了眼成两断的牌匾，低低笑出了声，声音有些嗔怪：“天魄，你跟朕可见外了。楚家军是你名下的。朕岂会打这份心思。朕不过是想催你快些回来罢。如今你回来了，朕自然不会与楚家军计较的。”

“是吗？那臣多谢皇上。”楚天魄冷冷回应，起身站立。

大殿之上，一白衣，一黑衣，两人各有千秋，让人不禁想起当日两人还曾畅快淋漓打了一架，共商计策，平定天下。如今却是咫尺，已天涯。

“皇上断不会忘记，当日答应臣之事吧。乐朝平定，皇上便还臣自由身。”楚天魄先声夺人，目光直逼乐耀，亦在告诉乐耀，他楚天魄对他的江山，没有丝毫兴趣。他，不必忧虑。

乐耀没有否认点点头，“朕记得，只是天魄...”乐耀顿了声，低头注目着颈间的小瓶，大手无限轻柔的抚了几下，声音透着一抹令人心疼得孤寂，“皇后离朕而去，朕一个人，过的实在不痛快。”

“臣想，皇后在天之灵，也希望皇上勤政爱民，做好一个明君，皇后亦不愿看见皇上伤心。”楚天魄睨了眼乐耀颈间的骨灰瓶，不由放缓了几分语气，对于叶冰清，他还是不讨厌的。印象中，叶冰清不是个恃宠而骄的女子。

乐耀用脸颊蹭了蹭骨灰瓶，喃喃道：“清儿想让朕做一个好皇帝，朕便做了。只是清儿若真不愿让朕伤心，又为何要抛下朕离去？！”话到最后，是绝望的嘶吼。

“臣不知，但臣知道皇上知情。”

“呵呵...”乐耀突然轻笑了两声，一扫方才的伤心，复又看着楚天魄，细长的狐狸眼闪过一丝兴奋，“不知为何，朕这段日子，心里总堵得慌，见不得别人好。”

楚天魄绷着一张脸，未说话。

乐耀见此，徒自兴致勃勃说了起来，“早些时候，朕听得内阁大学士董城在与别人说他贤妻，朕听见‘举案齐眉’四字着实觉得刺耳，便给按董城安了个罪，给处死了。你猜怎么着？董城他妻子得知董城死讯，在家挂了白绫，死了。朕突然就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还有那日，朕听得小安子叨念了几句，说他姐姐来探他，对他多好多好。朕便下令处死了小安子，之后朕瞧见小安子她那姐姐哭的梨花带泪将小安子尸骨拖回去，不知怎的，朕瞧着别人伤心，朕便觉得舒心。”

“对了，还有昨日，朕去游御花园，瞧见了使国前些时日送来的两只狸猫，大抵是对母子，朕瞧着那只小的在大的怀里安然入睡，朕便让人把小的那只给活活打死了，之后再丢回那只大的身边。你大概猜不着吧，那只大的狸猫抱着浑身是血的小狸猫嗷呜嚎了好几日，一直用舌头去添那只小狸猫身上的血迹，最终活活饿死了。还有啊，那御花园不是栽种了几颗连理枝么，朕觉得碍眼，便派人将它们分了开来，果真就觉得顺眼多了。”

“皇上以为，皇后在天之灵，看到皇上这般，会安心？”楚天魄冷静的道，果然，乐耀的脸色变了变。

眼神暗淡了几分，乐耀却又如同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一般，双眸焕发光彩，或者说，那双眼眸中，染着诡异的兴奋和毁灭之感，“朕也觉得这样不好，所以停手了。不过，朕又觉得，朕如今这种心情，总要与人分享一二，才觉得好。天魄，你说呢？”

楚天魄心下一紧，面上不动声色，“皇上此言差矣，皇上贵为一国之君，自然有着旁人无法体会的感受。”

乐耀却莫衷一是，淡淡的语气带着令人不容拒绝的倔强：“天魄，朕觉得，你是朕最得力的臣子，亦是最得朕心的。朕如今心中的痛楚，想与你一同体验。”

楚天魄藏于袖中的拳头紧了紧，脸色有些不好看，语气亦是强硬的拒绝：“臣多年之前，经历的丧亲之痛，至今痛心切骨，终不敢忘！”楚天魄只望搬出了当年爹娘的死，能勾起乐耀的一丝愧疚，一丝理智。

乐耀眼神闪烁，清醒了一分，目光垂下落在那份信函上，又变得疯狂，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听说，弟媳怀有身子了？”

楚天魄心下一颤，目光冰冷透着警告，“皇上有心了。如无其他事，臣先行告退。过两日，臣便会当着乐京百姓，卸下楚亲王头衔，此后永不踏入乐京！”

乐耀望着楚天魄转身离去的背影，目光冰冷而嗜血，声音淡淡，却透着威胁，“你先回去也好，朕这就派人将弟媳接回来与你团聚。”

楚天魄身子一颤，顿了脚步，未回头。脸上的寒霜结了数层，冰眸染上了怒火，声音冰冷：“你想怎样！”

“朕不过想与天魄你一同体会这种痛楚而已。”身后，乐耀的声音如魔鬼缠绕在楚天魄耳畔。

“如果我说不呢？！”楚天魄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乐耀把玩着发丝，冥想了一刻，道：“你说是你的暗士厉害，还是朕派出的杀手厉害一些。”

楚天魄一张脸铁青，难看之极，目光锐利如箭直逼乐耀，“你威胁我？！”

论武功，定是他的暗士比乐耀派出的人厉害一些，但人数上看，暗士经不过轮番战，最重要的是，如今温伶仃怀有身孕，即便没有怀有身孕，他也不能让她冒一丝险。别人不了解乐耀，他却是了解透彻的。乐耀绝对称得上是最适合当帝皇的人，他有心计，有抱负，有野心，有能力，他亦够冷血，够残忍，够狡猾，够八面玲珑。如果乐耀铁下心要动温伶仃，是必然可以的。

如果说以往的乐耀，或许他会与他拼上一拼，但如今的乐耀，是病态的，是疯狂的，哪怕他有能力与乐耀抗衡，他也不能保证温伶仃不伤一分一毫。他，赌不起。

看清自己内心的顾虑，楚天魄才后知后觉，原来，那人，早已渗入骨髓。他甚至于，不愿让她冒一丁点的危险。

乐耀看着楚天魄发怒，心头却是莫名的畅快，“是又如何？”顿了顿，又道：“朕念在你我君臣一场，留她一命，为未尝不可的。”

楚天魄想到温伶仃的安危，反倒冷静了下来，冷冷的看着乐耀，等着他的后文。他知道，留温伶仃一命的代价，一定很大。

“那历国太子好像喜欢伶仃吧，不如，把伶仃嫁给他。”乐耀说。

楚天魄仍未说话，只是身子在微微颤抖，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乐耀满意的看着楚天魄不敢反抗的模样，邪邪的一笑，声音略微天真，“唔，不过伶仃怀了你的的孩子，终究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