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畜生披了人皮,顶了主人的功名,倒是混得人模狗样。”苏婳三言两语把事情讲完了,语气无甚起伏无趣的很。
“这倒是真有趣,之后呢?”用手摩挲着下巴容潇笑得玩味。
“都说了是只畜生,世子也不必放在心上。左不过被人发现,揭了皮当众打死,谁还会特意留心注意。”声音清冷似初春刚融化的雪水,冷冷淡淡叙述着一个和她无关的事,眉眼漠然得紧。
包厢内三个男人细细品味了一番刚才的话,容潇最先笑出了声,抱胸斜靠在窗边,“有道理,畜生而已,不必费太大心思。”
贾姨娘身后的杜嬷嬷上前两步,手里拿着帕子拭了两下眼角,肥胖的身子乱颤,哭诉着:“大小姐,你可不能这么说啊,姨娘在您守孝的三年里无时无刻不惦念着您,吃穿用度都是亲自打理万分上心的。三年一满姨娘就嘱咐奴婢前去接您,您可不能这么伤姨娘的心啊。”
听到杜嬷嬷的话,贾氏眼角微微湿润,拿着帕子轻拭两下,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儿也不为自己辩解,看上去像是苏婳在咄咄逼人不近人情,杜嬷嬷的话倒显得有几分可信。
周遭的女眷们议论纷纷,苏婳全不在意,漫不经心地开口:“把这刁奴拉下去杖责五十,然后发卖了吧。”
众人一惊,杜嬷嬷错愕后大声嚎哭:“大小姐,奴婢只是多嘴为姨娘说了两句,您要是不高兴奴婢就不说了。奴婢知错了,大小姐放过奴婢吧,奴婢在相府十来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大小姐放过奴婢吧。”
杜嬷嬷年过半百,平日里穿戴整齐且颇得脸面,此时跪在地上磕头哭泣,发髻松动衣衫凌乱满脸的鼻涕泪水,看上去很是可怜,一些小姐心有不忍,向苏婳投去不喜的眼神。
“大姐姐,杜嬷嬷并未犯什么大错,饶过她吧。”苏怡望了眼苏婳咬唇轻轻劝着,面色略有为难,倒是娇弱惹人怜得紧。
“欺主这个罪名可够?”清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
众人哗然,奴大欺主?这个罪名就是打死也不为过的。
听到这个罪名杜嬷嬷慌了神,抬头问道:“大小姐,奴婢何时欺主了?望大小姐说清楚给奴婢一个明白。”
“看来你是不记得了?看来这事你还做了不少,是以都不放在心上了。”苏婳嗓音淡漠,“几日前你奉命前去云山接我,马车里给我准备的东西你倒是很享受,瓜果点心用过了之后再给我,这不算是欺主?”
“奴婢冤枉啊,奴婢怎么敢糊弄小姐,奴婢万万不敢啊…”杜嬷嬷愣了下神想起了那件事,但是如今物证人证都没有,因此回过神来只是一声声哭嚎着。
“你的意思是我污蔑你?”苏婳轻笑。
“奴婢不敢。”说着不敢,杜嬷嬷的脸上表达的却不是这个意思,一副被冤枉敢怒不敢言的神色。
“我好歹是相府嫡女,会缺那点瓜果糕点?犯得着斤斤计较污蔑个小小的嬷嬷?”苏婳清嗤。
杜嬷嬷嘀咕道:“您不是守了三年陵么?”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附近的小姐夫人们都听见了,顿时众人眸色复杂的望向苏婳。这苏大小姐在云山待了三年,高门闺秀应有的风范都丢光了,如今倒是像乡野女子事事计较浑身小家子气。
“想说我守陵三年未见过这些好东西?笑话,贾姨娘不是亲自打理我的吃穿用度,对这些万分上心么?这些年怎会让我缺了短了?”不温不火的把话挡了回去,微挑的凤眸望向杜嬷嬷复又望向贾姨娘。
杜嬷嬷被自己原先的话堵住了,慌乱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婳凤眸清冷,“看来是没有狡辩之语了,还不拉下去。”
很快杜嬷嬷就被赶来的两个侍卫带下去,诸位小姐夫人们也听出意味了,这苏大小姐这是在给克扣她用度的贾氏立威,告诫她记住自个的身份。
盯着众人嘲讽的目光,贾姨娘掩帕难过地抽泣:“姨娘不知道杜嬷嬷竟是如此刁奴,倒是委屈了大小姐,是姨娘的错。”
“姨娘怎么会有错,母亲逝世,姨娘不善管家出了些许差错是自然的,婳儿不是不懂礼的,怎会怪罪。”苏婳眉眼毫无起伏,“要真是说姨娘的错处,倒是四妹妹不知礼数不懂尊卑这事,不过也不怪姨娘,长姐如母,守陵三年未能管教约束妹妹们是婳儿的错。不过日后父亲续弦,娶了个善于管家善于教导的女子回来,姨娘也就不用有这么多压力,还要事事往自己身上揽,本来也不该是姨娘承担的。”
所以抬平妻,成为相府夫人,全都不要想,那不是你能想的!
听懂了苏婳看似关怀的言外之意,贾氏芊指嵌进手心,力道大的让人怀疑指尖快要掰断了,面色不好却强装笑颜:“大小姐说的是。”
望了眼三个花枝招展的庶妹,苏婳听不出意味道:“差不多得了,还要继续把这些小把戏耍下去么?那就没意思了。”
苏悦不服气,面上愤愤讥笑开口:“我们可没耍什么把戏,倒是大姐姐,不愿意待客上街闲逛就算了,回来就是好一通威风。”
“都说了狐狸尾巴没藏好,却到底是学不乖。”浅浅叹息一声,苏婳不去看苏悦气愤的小脸冷声斥道:“今天各个穿得这么花枝招展,搞这么一出是想踩着嫡姐往上爬?一个个全都恨嫁么?”
“恨嫁”两字一出,不少小姐笑出了声,确实,虽然今天三姐妹表现不俗落落大方很识大体,但是经苏婳一说,席间也太过伶俐了,倒像是急于展现自己,为此不惜抹黑嫡姐的名声,这到底是空闺得多寂寞才这么不安分?
苏怡三人顿时脸色涨红,苏怡眸中水光涟涟,柔弱道:“姐姐…姐姐怎么能这么…这么说我们…”
相比较苏怡,苏悦就更干脆地直接娇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
苏婳冷呵:“凭什么?凭我是你的嫡出长姐!凭二妹妹头上戴的玉兰钗,耳上的明珠坠子,三妹妹腕上的红玉玛瑙镯,头上的点翠宝石额饰,还有你苏悦的碧玉玲珑簪子,玉观音手链,还有你们身上穿的软烟罗、织花锦缎,这些我若没记错不是母亲原来雕花妆奁的,就是陪嫁单子上面收于库中的东西。母亲逝世三年,我不在府中,这些个嫁妆倒是被你们惦记上了,装扮的多艳丽动人啊,如此还要我说的更清楚么?还是连姨娘们身上的东西也细数一遍才肯罢休?”
凤眸冷意森森,直直的望向这些个心安理得享受着的所谓姨娘庶妹们。
众人面面相觑,不少夫人望了眼这些相府姨娘庶出小姐们的穿戴,嘲讽道:“还真是文玉当年的一些陪嫁。”
区区妾室庶出居然惦记上了主母的嫁妆,凌国条律可是声明了女子的嫁妆是归属于自己的,日后则分配给子女们。燕文玉就苏婳一个女儿,这东西全都是她的。如今抢了人家娘亲留给她的东西,完了还不知羞耻得刁难人?相府当真好家教,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胡闹。”一声威仪的声音从水阁外传进来,众人望去不是相爷苏鹤还是谁?
之间苏鹤大步走来,向来俊逸的面庞染上了阴霾,眸光阴冷地望向自己的姬妾子女们,今日众多代表各府的京中高门女眷在这儿,他的脸算是丢尽了。
满腹怒火的苏鹤身后跟着一个青衣如玉男子,正是送苏婳回府的燕子朝。
随着苏鹤步入水阁,燕子朝瞄了眼几个姨娘小姐的穿戴,皱了皱眉头面有为难,劝解道:“几位姨娘小姐,衣服便不说了,你们若是喜欢这些首饰,大可挑姑姑压箱底的东西,那也有不少好的,只是这些都是祖父祖母家父送的,平日里姑姑最为珍视,还望归还。”
看似进退得礼的话说的贾姨娘等人更加尴尬,众人眸中讥讽更甚,苏鹤也有点挂不住脸。
燕子朝本来是想把苏婳送回来,碍于情理再拜访一下苏鹤的,结果跟着过来就看到了相府三位小姐为苏婳开脱这一幕。燕子朝清雅一笑,转身就找了丞相大人一起赏园。
挑燕文玉压箱底的东西?堂堂丞相养活不起自己的姬妾子女,居然还要动用妻子的陪嫁?
想到这苏鹤冷声呵斥道:“不成体统!本相不管后院之事,不代表你们能动文玉的东西,回自己的园里思过,拿了的一个时辰内全部送到婳儿的明夏园。所有人禁足一个月,月银扣半年。”
苏婳凤眸微眯,他倒是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夫妻这么些年燕文玉妆奁里的首饰有什么能半点不知?平日里放纵着不说,这会儿涉及到面子威信了,倒好像一点不知情一般怒斥惩罚,做给谁看!
苏鹤训诫完了贾姨娘等人,对着众女眷浅浅作了个揖,“让各位夫人看笑话了,苏某的错平日里对后院疏于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