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雅醒来后,发现四周一团漆黑,一阵阴森森的风掠过,尸体如苏醒般,进行每一步的慢动作。
楚子雅困在一间堆满骷髅头的密室里,迎面扑来的是腐烂的气息。
两具冰冷的尸体,一男一女逐步的向她走来,面无表情又带着一丝幽怨。
突然尸体露出狰狞的表情,两双手紧紧的掐着楚子雅的脖子。
嘴里还默念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楚子雅惊恐的睁大眼睛,无力地挣扎。觉得氧气越来越稀薄,意识快要渐渐地模糊。
“不要——”楚子雅惊醒坐起来,惊魂未定。额头上冷汗涔涔,她面若死灰,眼神空洞的望着某一处。
“不要不要不要”楚子雅双手抱着头,低声呢喃着。
夜深宁静,她的尖叫显得特别的突兀。就如半夜的钟声,回音缠绕不绝。
接着楚子雅睁着眼无法入睡。
度秒如年,一夜无眠。
第二天,周一,伍蔚澜依旧在家门外等楚子雅,楚子雅眼珠布满血丝,好像用力眨几下眼睛,眼睛就会渗出血来。
天亮了,不论晴天阴天,悲伤或是快乐,我依旧活着,依旧呼吸着。楚子雅想到这句话。
多好啊,她还活着。
空气里缓缓蠕动的气流像是涂了白灰色的漆,灰蒙蒙一片望不到底。
“昨天又没睡好吗。”伍蔚澜担心的问她。
“老毛病了,崔晓璟死后,我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好像患了失眠症。”楚子雅揉揉眼睛说,“睡浅了也都是做噩梦。你知道吗,我知道一闭眼,我就想起崔晓璟。我就想起倾盆大雨的下他倒在血泊里。”
伍蔚澜顺了顺她的背,她说:“没事,都会过去的。”
“我多想能忘记过去,可我不能忘记他。”
伍蔚澜想安慰她,拉起楚子雅的手腕,楚子雅轻呼一声,伍蔚澜忙说怎么了。
她拉起楚子雅的衣袖,手臂上满满都是烟头烫伤的痕迹。
有些起了水泡,有些结了痂。
伍蔚澜心酸的眼泪直掉,“你爸爸怎么这么对你?”
楚子雅轻声说,“没关系,我就是一个不祥的人。”
伍蔚澜抱紧她说,“不,你不是。不准这样说自己。”
“我在想有一天,我把你害死了怎么办。”楚子雅苍白着脸,艰难的说着。
伍蔚澜哽咽的直说:“不会的。”
冬季悄然来临,温度大幅度下降,早晨巷子里弥漫着薄薄的白雾,鼻涕都要冻出来了,楚子雅吸吸鼻子,坚定的说:“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也陪你死。”
伍蔚澜破涕为笑,“好肉麻哦,你这是要殉情吗。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我们不能就这么死掉。”
楚子雅面若冰霜的低着头,沉思着什么。
伍蔚澜挽着楚子雅的手臂,头靠在楚子雅的肩上,脚步缓缓走着,轻叹一声,她的眼泪却一直掉。悲哀由心底而生。
伍蔚澜问,“你恨你爸吗。”
“恨,一直恨。除了和他有那么一点割离不断的血缘外,我还有哪一点不狠他?”楚子雅哈哈大笑起来,笑容扯痛了嘴角。悲哀中有透着有女性的妧媚,悲极生媚。
楚子雅看着伍蔚澜,她一字一句的说,“我真想拿着一把尖锐而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准确无误的刺透他的心脏,然后看着他鲜血潺潺流着,感受着他慢慢死去——”
“也许早该死了,像个垃圾一样,一无是处。他只配苟且的活着——”
“我妈是神经病,有时候,明明知道她神经紊乱,也恨不得她马上死。”伍蔚澜无神望着前方,说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该死的人,不去死……”
此恨绵绵,就像埋在地底下的垃圾,发烂发臭,永无天日,然后永远腐烂在地底下。
恨意肆无妄为的如怒火像在燃烧着脂肪,全身火辣辣的。
像一道X射线,贯穿了所有一切。
两人慢慢走近教室,看到两天不见的夏安冉,伍蔚澜立刻变装,笑的无比灿烂,“宝贝啊,好想你!”
“这不是还没到春天,怎么一脸春心荡漾的表情?”夏安冉穿着干净整齐的校服,外面又套了一件白色呢绒外套,扎了个花苞头,显得清纯可爱。
伍蔚澜蹦着凑近夏安冉,挤眉弄眼的说,“我说那个转校生,来了没啊?”
伍蔚澜就是这样的人上一秒可以很悲伤,下一秒就可以乐得散手人寰的样子。如果是演的,那么奥斯卡影后绝对属于她。
楚子雅有时候严重怀疑,她是不是有严重的人格分裂。还是她比较喜欢笑来保护自己?又有时候真的觉得伍蔚澜像一个女王,高高在上,什么都不在意的样,谁都看不到她脆弱的一面。
“没有!估计不会来了。”
“不会吧?那么悲催!我想我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伍蔚澜装作泫然欲泣的样子,就差没人递她一条手绢了。
“老天爷是剧透了吗,我想你是猜中了开头的逗号,和结尾的句号而已!”李安安鄙视的看着伍蔚澜。
E城的冬天,雨季来的比较频繁,有时候能够持续整整一个礼拜。
真的好讨厌,最讨厌雨天了。
朵朵乌云急剧飘过,大地上宛如披了一件白色纱绸,周围模模糊糊。
车子呼啸而过,后尾卷起一大片叶子。
天更暗了,雾里雾气更氤氲了。
乌云密密麻麻的布满天空,找不到一丝缝隙。
这样景象一直持续下午放学——
依旧是放学时刻,教室里依旧只剩两个人。夏安冉的专车司机会准时接送她上下学,所以她早早就回家了。
“一整天都是阴沉沉的,快下雨了吧。”伍蔚澜单手撑着脸,一脸愁容。除了楚子雅,对于里空无一人的教室,她的声音有了浅浅的回音。
雨天,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天气。
楚子雅怔怔的看着窗外,思绪失了神。忘记了搭理伍蔚澜的话。
过了很久才说,“下雨天总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楚子雅自嘲的苦笑。
“子雅,我们快回去吧。”伍蔚澜起身,拎着楚子雅的书包,作势要走。
楚子雅去讲台拿钥匙,顺便拿了几支粉笔偷偷的放在口袋。
扣上教室的门,打开锁,再扣上锁,插进钥匙轻轻一扭,拔出钥匙。
一切妥当,再用手确定无误的拔了拔。
一转身,就在同一时间,天空劈下一道白晃晃的闪电,随着“轰隆隆”的声音,接着就是宛如银河倒泻的雨,楚子雅深吸一口气,硬生生的把眼泪逼回去。
下雨的时候,就特别想你。
在天国过的还好吗,我说我很想你。
雨飘在脸上,即使心如坚石可心底就像水墨在慢慢散开,荡起圈圈点点的漪沦,渐渐蔓延。
崔晓璟,你永远都是我触摸不到的悲伤。
楚子雅和伍蔚澜没有带伞,她们顶着书包,从校门匆匆跑出,出了校门就看了王琦。
王琦她初中没毕业就休了学,一直以来王琦总是乖乖女的形象,可那年发了件大事。
天大的事。就比如火车原来定好的目的地,就突然临时变了导轨方向,偏了路,然后不能回头。
人总是在变,一念之间的分毫,决定变高尚还是堕落。
她似乎又变漂亮不少。
黄色梨花头,戴着棕色美瞳,白色高跟鞋,白色小洋裙外又套一件红色呢绒衣,左手拿着红色皮包,右手撑着豹纹雨伞。
不失可爱不失性感。
“呵,瞧这谁呀,真世俗。”伍蔚澜赤裸裸的讥笑着,她对于王琦从来没有好感。
王琦不怒反笑,雨幕中,她的笑容甜美好看的令人刺眼。
王琦就像是隐藏在空气里灰尘,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阳光下或是拿着手电筒,灰尘就那么清晰。
就如现在,下雨天她总是会出现,阴魂不散的出现在子雅的面前。
一时刻,王琦恍惚变成了念着咒语的唐僧,楚子雅脑袋上如戴着紧箍咒的孙悟空,头痛欲裂。
紧箍咒顽性的束缚,脑袋里紧绷着的神经,锉刀不停地摩擦着,接二连三的疼痛清楚想起那血淋淋的残酷回忆。
楚子雅不想看到王琦,拉着伍蔚澜就走。
“楚子雅,你还在逃避什么?你以为逃避就能忘掉事实了么?今天下雨了,是不是觉得心虚了?看到你最爱的人死在你面前总是不好受的吧。”王琦哈哈大笑,她从她皮包里,拿出一根烟,熟练点上。
在雨中抽烟的她,显得不太真实。
女人抽烟就是堕落了吗。也许是吧。
楚子雅被雨淋得透彻,初冬温度低的可怕。再加上冰冷的雨水,楚子雅瑟缩起了身子。
冬风萧瑟,她早已无力反抗。
冰冷无时无刻刺激着她的神经,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忘不了崔晓璟在她面前死去的场景,依旧是雨天,依旧那么冷。
崔晓璟就这么了断自己的生命,楚子雅那么爱的他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这是她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她想,是不是谁靠近我,他们都要死?
妈妈死了,就连崔晓璟也死了。
“楚子雅,你答应过我,你说过你会带给崔晓璟快乐的。现在呢?人都不在,是你害死了他,你赔我你赔
我——”王琦喊得歇斯底里,那般撕心裂肺。
楚子雅拉着伍蔚澜快步走,越走越快。
王琦索性丢开雨伞,她踢掉高跟鞋,跑到楚子雅面前,毫不犹豫的一巴掌,声音响亮。
楚子雅脸颊一阵发麻,王琦一身狼狈。
“你知不知道我多爱他?因为他我才变成这样了啊。”王琦的头发被雨水粘成一团,涕泗横流。
悲伤无处安放,青春无从懂得。
楚子雅死死咬住嘴唇,雨水飘进楚子雅的眼睛,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来。
大雨覆盖整座城市,如果可以,请把回忆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