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每个人就有恐惧的事情,那么每次看到王琦,让楚子雅加深她的罪恶感。
接着几天,楚子雅感冒了。她体质本来就弱,淋了雨,就生病了。
可她坚持来学校,她可不想在家看到楚正话的嘴脸,那样会加重她的病,她捧着夏安冉带来的纸巾,不停的擤鼻子。
夏安冉非常担心的说,“子雅,你再捏你的鼻子可要变成长鼻子皮诺曹了。不然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就是感冒了。”楚子雅揉揉发疼的鼻子,她现在更担心的是,从前天开始,伍蔚澜就没有来上课了,“澜澜两天没来,我心里发慌。”
夏安冉哎呀一声,调皮的眨眨眼,“放心了,她不会出事的。你回家的时候,她不在家吗?”
楚子雅摇摇头,“好像不在吧,我敲了好久的门,都没有人应。”
夏安冉脸色变得有些凝重,“放学了我们去她家看看。”
楚子雅点点头。
放学后,夏安冉让司机送她们去伍蔚澜的家,楚子雅第一次坐在豪华的轿车里,坐在昂贵的皮革上,手足无措,她坐直身子,腰一直僵硬着,夏安冉一直看着窗外逐渐偏僻荒凉的角落,并无注意不自然的楚子雅。
终于,在一条悠长狭窄的小巷前停下,车子已经进不去了。伍蔚澜和夏安冉下车,夏安冉对司机说,“你先回去吧,我晚些自己回家。”
司机点点头,一溜烟的不见了影儿,夏安冉呵了一口白气,冬天的黑夜降临的很快,像现在不过六点半就都已经漆黑一片了。
走过那脏兮兮的小巷,这是夏安冉第一次来的地方,垃圾随处可见,可她并无在意,只是捂着口鼻快速前进着。
楚子雅敲开伍蔚澜家的门,“蔚澜,蔚澜…”楚子雅大声的呼喊着她。
门的另一头,像是森林深处无人居住一样那般宁静。
接着,传来匆促的脚步声,楚子雅看到伍蔚澜出门,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伍蔚澜拉着楚子雅夏安冉就跑。
跑出黑暗的垃圾堆满的老鼠成群的巷子,三个人手牵手想要跑出这样的世界。
冬天的晚上,冷飕飕的。两边的绿化带,人行道,枯叶凋零的树木,急速的向后倒退。只见三个女孩不停奔跑,风儿扬起她们的发梢吹起她们的衣角。
终于在路口一处拐角处,停下。
伍蔚澜气喘吁吁的弯下腰手撑在膝盖,额头冒出密密层层的细汗。楚子雅来不及喘气问为什么,却发现伍蔚澜泪眼模糊,哭成泪人。
“蔚澜,怎么了?”夏安冉看到极少情绪失控的伍蔚澜。
一时间,伍蔚澜哽咽的说不出话。
楚子雅看向她赤红的手臂上深刻的印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痕。
心里顿时明了,死一般的沉寂谁都没有说话。
楚子雅想要伸手去握紧传递温暖给她,却发觉自己手心冰凉一片。
三个人背对站在黑夜下,夜晚没有月光,就感觉今夜好冷——
直到——
“会过去的。”楚子雅说。
伍蔚澜泪眼无神的看着粗糙的墙壁,凹凹凸凸。
真的会过去吗?这句话伍蔚澜没反问。话是这么说,其实答案谁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才能不难过,悲伤不言而喻——
伍蔚澜擦干眼泪。“各位,我要等伤好了。可能过几天再去学校。”
“好,伤好了再去。”
“我把李燕茹手脚上绑了麻绳,囚禁在家里。她神经病又犯了。”
“下次她犯病的时候别心软,不然又得像现在受伤了。疼吗?”
“不疼,就是好难过。”
“没吃药吗。”
“家里没钱了。”
“缺钱吗?为什么不找我呢?”夏安冉从她包里掏出一叠钱,大概有两千,“现金就这么多,先拿着,我回头再找我爸要……”
“夏安冉你有病”!伍蔚澜红着眼眶,紧紧握着拳头,破口大骂。
“什么?”夏安冉愣住了,回过神,三秒后,“你骂谁?你不就是少钱嘛?我有,我给你!”
“不要!拿着你的臭钱快滚!“
“你疯了。”夏安冉抬头平静的说,“你说过的,我们就像亲人一样,可他妈的你有难从来不告诉我,这叫做你所谓的亲人?”
“你多好,你就像天上的白云,高高在上,想要看到你还要仰望你,你纯白纯净,多自在啊。我们呢,你凭什么帮我们?你凭什么把我们的破事烂事往自己身上拦?你就是那公主我们高攀不起,所以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不要用那种施舍的目光给我钱,我觉得恶心!”
啪!
伍蔚蓝的左脸颊五个清晰手指印,楚子雅捂嘴,不可置信的看着夏安冉。
“伍蔚蓝你不觉得你太虚伪了?原来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不可分割的亲人,结果呢,有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你家里的事我都不知道,如果我今天不来呢,我是不是永远都不知道?就算有个神经病的妈妈又怎么样,你的妈妈不就是我的妈妈吗?是你一直在计较那些你的我的,收起你那所谓的自尊心好不好!你以为那些伤口在你们身上,我看着不心疼?可我恨自己却什么都帮不了你们,我们是好姐妹啊,我不是在一边看你们笑话冷眼旁观的人。就算是你以前不清楚,那我现在告诉你,要有一天你伍蔚澜死的话,我二话不说马上拿刀子捅心口,在这世界上,我最爱的就是你和子雅,如果你们出了事我要怎么办?我想要分享你们的痛楚,就像这样——”
啪!
又是一掌。
楚子雅惊得说不出话,只有眼泪不停的流下来。夏安冉的手举在半空中,刚才那一声巴掌声震耳欲聋。夏安冉的嘴角浅浅的流着血,刚才她自打的巴掌用了太大的力,以至于牙齿磕碰了嘴角,流血了。
刚才给伍蔚澜的巴掌,真一点都没用力,她当然舍不得打她。
夏安冉抱着伍蔚澜和楚子雅,第一次三个人抱头痛哭,哭的天昏地暗的。
“对不起,对不起……”伍蔚澜重复着道歉,夏安冉闭着眼睛,眼泪打湿了睫毛,半边脸还在发麻,可她依旧笑着说,“傻子,我们还要说对不起吗?”
“今晚真是不痛快,我去买啤酒!”夏安冉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没人答应她就跑出对面的便利店,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箱啤酒,还要了一个开瓶器。
她说,“本来想买二锅头,回头一想,那玩意太辣醉的太快。”
“安安,你确定就这样在马路边喝?”楚子雅不确定的问她。
“那是啊,有什么关系?”她大大咧咧坐到绿化带旁边,一脸丝毫不在意的表情,楚子雅觉得她疯了,夏安冉一套衣服保底五千块就这样粘着泥土灰尘,楚子雅有种想泪流满面的感觉。
她第一次看到夏安冉坐在街头,好像公主成了流浪乞丐,夏安冉形象不要了,第一次看到少有的她。
楚子雅和伍蔚蓝抹了一把脸,纷纷在她身边坐下,夏安冉递给她们每人一瓶啤酒。
大半夜的,冬天的夜晚温度低得吓人,顾不了旁人异样的眼光。喝得冰凉凉的啤酒,冷到骨髓。
“呜呜呜……”伍蔚蓝刚止住了眼泪,现在传来更大的呜咽声。
接着,各自谈心事。
“不然我去找房子我们搬进去住吧?这样就能避免伤害了。”夏安冉温暖的手握着伍蔚澜,想要给她一些安慰。
“可我不想离开我姐。”楚子雅轻叹一口气,心里一阵惆怅。
“我还要照顾我妈……”伍蔚澜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
“好,你们什么时候想出来住就告诉我。”夏安冉对两人说,“好好照顾自己,多保护自己。澜澜,以后你妈的病,别担心,我让我爸去找最好的医生。”
“不用了安安,真的,我妈这是十几年的老毛病了,治不好了。她就是发病的时候会伤到我。”
“你爸呢?”
“不知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应该是死了吧,不然那么多年都没有来找我。”
“为什么以前没说过呢。”
伍蔚澜又哭又笑说,“有什么好说呢,说多了都是悲伤。以后我还是没心没肺的伍蔚澜!”
楚子雅一言不发。
“子雅……”
“不要问我了啊,你们都知道啊。”没有杯子,楚子雅直接大口大口的灌着。安安,你一定不知道,我是多么的羡慕你。至少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是我奢不来的。楚子雅这样想。
喝到一半的时候,三个人就醉到不行,楚子雅只能蹲着在一边吐,五脏内腑都难受极了。伍蔚蓝更加夸张,直接躺着,睡着了。
夏安冉神志不清的打着电话,“司机,过来接我。伍蔚澜已经挂掉了……什么?睡着了?你快点来啊……我没有在玩游戏……我没有说梦话……我在哪里?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不管你……快点过来……不然我们要被大灰狼吃掉了……”
想说做她司机那个人真可怜,大半夜的冷的要死还要起床来接她……不过那司机真有骨气,他真以为夏安冉再说梦话,自己翻个身又睡过去了……
不幸的是,三个人,大冷天的,在马路边上过了一宿。不过匪夷所思的是,她们居然没有被警察带走,也没有诱惑到让坏人犯罪。
把一切原因归为天气太冷,别人懒的出门溜达。
第二天,楚子雅最早醒来,应该是六点吧,天还没亮。她觉得头昏沉沉的,嗓子火辣辣的,醉酒真不好受。
她看到啤酒瓶堆里睡得横七竖八的伍蔚澜,还有夏安冉……
她的身上各种污秽……
知不知道该不该说……她就躺着不知道是谁吐的污秽里安然入睡。
楚子雅受到了惊吓,觉得自己很虚弱,一摸额头,果然,本来就感冒的她,发烧了……
在她利用最后一点点意识终于叫醒夏安冉后,自己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后,发现三人正排排坐的在吊针,垃圾桶放在了伍蔚蓝的脚边,里面不出所料的装满了纸团。
“你复活了?”伍蔚蓝擦擦鼻子,又丢了一个纸团。
“好难受啊……”夏安冉扭动着脖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休息。
当然,楚子雅没有勇气去看夏安冉。
“没想到我们第一次喝酒就有那么深刻的回忆啊……”楚子雅声音变得有点沙哑。
“是啊,多光荣,路边睡了一夜,吊了三瓶针……我比较高兴的事,今天不用上课,哈哈。”伍蔚澜自娱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