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依旧滴答滴答流逝,不论什么东西再深刻再强大,始终战胜不了时间。伍蔚蓝念叨的转学生一直都没出现,以至于楚子雅已经忘了这件事的存在。
变得不一样了——
就像楚子言又站在楚子雅校门口一样。
楚子雅经过楚子言的身边,没敢打招呼,她怕姐姐又生气。只好朝她笑笑。
楚子言也回应她,绽放着烟火般美丽的笑容,漫山遍野的牡丹妖娆得都抵不过你的笑容那么的绚丽夺目。
真美!楚子雅不经意感叹。可是为什么那么奇怪——
楚子言怎么了,有点奇怪,楚子雅还来不及莫名其妙,夏安冉捧着一箱子朝她走来,“子雅?”
谁都没有看到楚子言的笑容最后变了冷笑——
楚子雅回过神,“安安,你捧的是什么?”
“我们先进去,快快,先换你捧着,我手要断了……”
再看向楚子言的时候,她已经走远了。盛气凌人的姐姐背影怎么那么……
孤独?楚子雅摇摇头,不应该的啊,她一定是看错了。
“子雅,刚才那是谁啊?”夏安冉打断她的思路。
“我姐姐,子言……”
夏安冉只知道楚子雅有个姐姐,只是从未见面。
夏安冉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们不太像啊,而且,你们家家境不是不好吗?我看你姐那个手提包是香奈儿新款耶,那很贵!”
楚子雅若有所思,“我姐已经二十了,她都已经了工作了,自己存点钱买包包不奇怪啊。”
“要得存几个月啊?估计有男朋友了吧……”夏安冉猜测道。“难道你不知道吗?”
楚子雅苦笑,她和姐姐关系并不好,看了一眼箱子包装,顺便转移话题,“红富士!你买苹果干嘛?”
“楚子雅,你声音轻点好吗。”伍蔚蓝抱着箱子小跑上来。
“你怎么也……”
上一秒还叫楚子雅声音轻点,下一秒伍蔚澜却不满的大叫,“还不是夏安冉这个疯子,大清早我还在做梦呢就把我叫醒!居然是为了和她一起去买苹果!喂,夏安冉,你家佣人是请来干嘛的?”
“亲爱的,不要叫那么大声好吗。你没看到你的回头率暴增吗!”夏安冉打理好吹乱的刘海,“我们家拖拖、拉拉(她们家佣人名字)可是比我忙的,一个月五千每分钟花的不是时间是金子,你不用心里不平衡,真的,她每个月工资比我零用钱还多我让她做事还要提前预约她,有时候她还给我摆脸色,我还不能解雇她,原因是她通常已经配好我妈一个星期的衣服搭配,连我妈的内裤颜色都搭配的惟妙惟肖,我都习以为常了。”
“那你还得请个佣人叫做‘机机’,多好记,拖拉机!”
“我家不是施工重地,不需要拖拉机!”
这不是重点!
“今天什么日子?”楚子雅一脸不知今夕是何年。
“不是吧?今天12.24平安夜啊!真是的,日子都不记得了。”
可是为什么今年没下雪,雪应该能融化一些悲伤吧。楚子雅这样想着,已经走到教室了。
伍蔚澜把两箱苹果放在讲台,用超分贝的声音说,“同学们,今天平安夜,大家吃苹果啊,平平安安啊……”
同学们争先恐后的跑去讲台,“做作!那么爱过洋人的节日怎么不干脆搬个圣诞树过来?”韦小晴不屑道。
“就是……”董格格厌恶着看着饿狼似的同学们,“没点骨气,给点施舍就像乞丐一样讨要。”
韦小晴和董格格小声嘀咕,嘴里不满,可也不敢大声说出来,因为她们有点怕夏安冉,不管怎么说面子上要做足。
在班上,楚子雅除了夏安冉和伍蔚澜,其他人一律不搭理,在别人看来楚子雅很高傲,其实并不是,她只是不善于表达沟通,身体不算好,班上有集体活动参加次数少之又少,和班上同学没话题,自然少话。
伍蔚澜呢,典型是练了九阴白骨掌的梅超风(霉超疯),她喜欢和男生打成一片,性格直爽,我行我素,也因为说话直接而得罪几个女生,伍蔚澜也不觉得什么,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
夏安冉呢,都知道的啊,样样好,老师的得力助手,虽然有时候特别爱现爱扮,但不过人缘好,身为班长,树立了威信,让班上同学信服。
相比而较,楚子雅和伍蔚澜的性格自然不讨喜,而韦小晴和董格格非常讨厌她们。
韦小晴的对话她们自然没听到。
夏安冉和楚子雅坐在位置上,“子雅,圣诞前夕,晚上去哪玩啊?”
“想好今天该怎么听课吧。”
“切,真没劲,难道你不知道以我的智商已经提前学完高中课程了?就算不听课也能考满分。”
“瞎得瑟什么?”伍蔚澜拿着啃得稀巴烂的苹果,也在附近的位置坐下,“每次看到你特别得瑟的样子我想飞个拖鞋朝你脑门上砸。”
“这个可以归为嫉妒心里。”夏安冉拿出一本杂志,随便翻翻,“走吧,晚上我们去大吃大喝,想买什么买什么,千万别给我省钱,我带出来的钱如果还有剩的,你们都给我吃进去!”
楚子雅颤抖的不是因为吃钱,而是夏安冉买的东西她看了标价就数不清几个零了。
每一次……夏安冉会说,“亲爱的,别整天一副屌丝打扮,来来试试这件衣服。”
伍蔚澜看着衣服上的标价,都要受不了的大叫,“这衣服金线缝的吧,那么贵!而且穿起来那么像水桶!”
水桶穿什么都不会变成竹竿!
又比如……“我们去做头发吧,伍蔚澜看你枯黄的短发,而且,你的刘海是中分?宝贝啊,你真不适合中分,显得你鼻孔真大!”
这和鼻孔大有什么关系……
还可以完了以后……“看看你们又苍白又暗黄的脸,我带你们去spa。”
又苍白又暗黄?到底是什么色!
伍蔚蓝忍无可忍,“你才去死吧!”
“不不,伍蔚澜我想你不是皮肤问题,看你脾气那么暴躁,皮肤蜡黄粗糙,如果不是更年期提前就是内分泌失调,这种毛病美容院不好治,我不介意带你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败家!毒舌妇!”伍蔚澜拂袖而去,“夏安冉有一天你家要是破产到要去乞讨,我肯定在你头发上抹满生鸡蛋!”
夏安冉给她们带来很多的欢乐,睁眼闭眼都能想到一些有趣的往事,楚子雅丝毫不煽情的想到一句话,超过氧气的存在。
时间伴着如火车的轰鸣声,即使在川流不息里,涨落潮汐里,在流逝的流年里,灰尘穿梭在指尖与空气里跳舞,每一簇阳光散下来的光晕,那些如巨大的水墨画的记忆,那些如沙尘般,堆积如山的记忆,沉淀在脑海记忆里,无法割舍。
夏安冉曾说过一句话,电视剧虽然狗血,但不会像生活那样百般无聊。
如果可以,多希望过着平静的生活,那些跌宕起伏的悲伤,就像紧紧勒紧脖子,让人不敢呼吸。
计划赶不上变化……
下午的时候,事情终究到了不可逆转的地步……
风在吹,教室前后的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教室里面不算冷,坐在后排的同学睡得正香。
讲台上的老师手舞足蹈的在黑板上笔画着,讲的唾沫乱飞。
前排的同学昏昏欲睡。
还有的撑着脸,有的忙着在写其他科作业,传字条,看小说,玩手机,比比皆是。
老师仍然依旧兴致高昂的自导自演。
大概每天上课都这样。
浪费时间,虚耗光阴。
下午前两节课,楚子雅一如既往的认真听课。散落几根发丝挽在耳后,捏紧笔杆唰唰的记着笔记,生怕写漏一个字。手臂因为用力而发酸,手心也沁出了汗。
估计班上听课就只有她吧——
第三节上课不久,夏安冉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替她打点资料,所以她那节课,刚好不在。
伍蔚澜丢来一个纸团,上面写:陪我聊天,老巫婆课真无聊。
楚子雅无奈笑笑。回应着:听课去,不说了。
第一组的楚子雅趁老师那转头的一瞬间,像投三分球似的仍向第五组的伍蔚澜座位上。
伍蔚澜撇撇嘴,把字条丢进柜子里。拿出铅笔,在课桌上乱涂乱画。
楚子雅头有些眩晕起来,估计是睡不着造成的。她揉揉眉目,试着减轻头晕。
黑板的字开始变得重叠,她眯起眼睛想努力看清。
然后窗口边上闪过黑影,“砰——”接着是一声用力踢门的声音。
是楚正华,楚正华来做什么?
等楚子雅看清是楚正华后,还来不及惊讶。楚正华就死死的抓着楚子雅的头发,反手用力的啪啪扇她。
全班同学,都吓傻似的,看着这惊吓的场面。
楚子雅心里像装满冰块似的,心脏冰凉冰凉的,悲凉而生从头至尾。
全班同学四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有些男同学还吹起口哨,幸灾乐祸的看好戏。
老师连忙拉开楚正华,楚正华依旧不依不饶的死死的抓紧楚子雅的头发。
只是感觉,扯痛的头发头皮阵阵发麻。
窗外依稀的下起了雨,楚子雅觉得眼睛很疼。
楚正华一脸怒气,质问道:“他妈的死货,是不是你拿了我皮夹的五百块钱?竟然还学起偷钱了?”
“我没有。”楚子雅回答得很轻但很坚定。
“还敢说没有?家里除了子言就是你个垃圾,睁眼说瞎话,不是你是谁?”楚正华一激动,收紧手中的头发,加大力道。
楚子雅疼得想要大声尖叫,她只能死死的咬着下嘴唇。下嘴唇明显的出现一排牙印,咬破了皮,腥红的血潺潺的冒出。
“我都说了没有!”楚子雅大声反驳。
你的臭钱,谁稀罕?
“我问过子言了,她说没有,那就只有你了。妈的,还不肯承认?”楚正华踢着她,一脚一脚。
还好冬天穿的衣服厚,也不太疼,只是心里的疼如何衡量——
“啊?居然偷家里的钱,还不肯承认。”韦小晴拿着镜子,东照着西照着。
“哎呀,我们班怎么会有小偷啊。”董格格翘着二郎腿,拿着指甲剪修着指甲,欢乐的煽风点火。
“你看啊,那个楚子雅天天板着个脸,也不搭理人。早就看她不顺眼了。”韦小晴说的挤眉弄眼。
“哈哈哈,看她那高傲样,真恶心。”董格格笑的前俯后仰。
“喂,你们小点声……”
“怕什么。她听到又这么样?”
一字一句,节奏停顿连重音楚子雅都听得清清楚楚。
楚子雅觉得现在,很丢脸——
为什么连一点的自尊都不能给我?在家里没人看见也就算了,为什么在学校也要这样对我?
伍蔚澜死命拉开楚正华,她拼命喊:“放开子雅!”
楚正华一反手,大骂:“伍蔚澜,你妈是个神经病,你是什么好货?”
“那个伍蔚澜她妈妈竟然是神经病?我看她也不太正常吧。”韦小晴一脸惊讶。
“难怪和楚子雅玩的那么好,估计两个都不太正常。”董格格和韦小晴一唱一和。
伍蔚澜只觉得难堪,隐蔽的那么好的秘密突然有一天曝光在众人面前,还是那么令人反感的秘密。
伍蔚澜突然觉得自己就在地上的小草,那么廉价。
同学们都带着有色眼睛看着他们,伍蔚澜委屈的想哭——
伍蔚澜是个爱哭鬼,从来不忍自己的情绪。
所有的自尊,不复存在。
楚子雅的怒气爆发了,就像热气沸腾在边缘,就等着火山爆发。
她用力的推开楚正华,楚正华没料到她那么大力气,手缝里从头皮上硬生生的拽下几撮头发。
楚子雅疼得快倒下了。
来不及反应,伍蔚澜飞快的拉着楚子雅逃跑,这时下课铃也响起了。
伍蔚澜谢谢你,总是我无助的时候,牵起我得手。总是我不想面对的时候,带着我逃离——
伍蔚澜快速的跳下楼梯,她的眼泪在眼眶盘旋,指甲因为拳头攥紧而显得泛白,只觉得全身冰冷。
又快速穿过那宽阔的操场,也不管不顾门卫的呼喊:“喂,你们回来——”
一溜烟,只看到远端两个被缩小的黑影。
好好的天气,说变就变。
天空起了雨,越下越大。
伍蔚澜拉着楚子雅在人行道边走边哭,泪源源不断的涌出。两个人的鞋袜都湿得透彻,刘海粘在额头上,甚是狼狈。
楚子雅面无表情,不遮不挡,任由雨水肆虐。
为什么,心脏那个位置,好痛,快痛的出现一个大窟窿。窒息的痛,想要就这么死掉。
那有力的雨滴像密集的针头,重重的刺在脸上,密密麻麻的疼。
突然,失魂落魄的楚子雅,挣脱伍蔚澜的手,跌跌撞撞的跑向那马路。
伍蔚澜来不及拦着她,耳边响起一道刺耳尖锐的刹车声——
伍蔚澜忘记了自己的哽咽,苍白如纸的脸色看着楚子雅缓缓倒下——
一个矗立在地面的稻草人,直直的倒下——
雨水模糊眼睛视线,伍蔚澜脚步蹒跚,踉踉跄跄的走进楚子雅。
电闪雷鸣的天,瓢泼的大雨。
“子雅——”伍蔚澜大声的呼叫着。
车主探出一大叔,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厉声大骂:“靠!这倒霉日子,竟然有人想找死,死了没有啊?”
“子雅,你有没有怎么样?”伍蔚澜焦急的轻拍着她的脸。
楚子雅苍白着脸,冰凉的身躯,像是死人般——
伍蔚澜神智处于崩溃,滚烫的眼泪夹杂着冰凉的雨水从眼角滑落,哭的不能自已。
伍蔚澜心底默念千万遍,楚子雅你不能死啊——
“咳咳……”楚子雅干咳了几声,缓缓的睁开眼睛,虚弱的说,“我没事。”
“有没有哪里受伤?”
楚子雅摇摇头,她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她只想静静的感受着下雨天,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想着另一个人。
刚才那一瞬间,楚子雅想过要死。死了多好,所有痛苦都会消失。
爸,为什么要对我这样?老天,为什么对我那么残忍?为什么总是这样伤害我?
楚子雅无语问苍天。
楚子雅没受伤,只是突然那一瞬间,她以为会死去就放松了所有神经,无力支撑才会倒下去。
若不是车子及时刹住,恐怕已经撞上了——
冬天的雨,像是一把刀子狠狠的刺入骨髓,冷的那么彻底,可她们却毫无知觉。楚子雅微微颤动着睫毛,浅浅的呼吸。
那部黑色轿车,下来一位少年。
他撑着黑白格子的雨伞,匆忙的走来,慢慢靠近。
“你有没有事?”好听而独特的声音,那么干净的语气,口气充满浓烈的焦急。
楚子雅吃力的抬起头,想说没事。可抬头的一瞬间,她突然想流泪,到嘴边的话,却变成“崔晓璟,是你吗?”
崔晓璟?伍蔚澜打了个激灵,连忙抬头去看那少年。
恍惚间,在雨幕间,好像看到崔晓璟还看到了妈妈,楚子雅轻扬嘴角,伸手想去触碰却了触摸不到。
“啊——”一道尖锐的声音唤醒伍蔚澜,她下意识双手捂着耳朵。楚子雅再次抬头去看的时候,幻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时完全看不见任何幻影了,只有几缕依稀的光线。
可眼前的少年,清晰而真实地存在。
“崔………”伍蔚澜想要脱口而出,却又硬生生的咽下去。这不是崔晓璟,这不是崔晓璟——
崔晓璟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在这?
少年的伞,撑在她们的头顶上。
少年不理解她们看到他时的反应,也无心关心这些,只半蹲转头对伍蔚澜说,“你朋友怎么样?看她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医院,我送你们去好吗?”
“不用麻烦了,谢谢。”伍蔚澜看着身上湿哒哒的衣服,她低下头,目光看向楚子雅。
“那这样的话,我家就在旁边,我看你们都湿透了,肯定很冷吧?我背你先去我家,好不好?”少年温柔的问楚子雅。
楚子雅死死的看着少年,眼睛一眨不眨,她怕一眨眼崔晓璟就会消失。
楚子雅不作答,少年也好默认她答应了。把伞递给伍蔚澜,轻松的背起楚子雅。
少年大概有一米八五的个子,很修长。肩膀很宽大,让人有安心的安全感。
伍蔚澜五味陈杂的为他们撑着伞,不惊感叹世界竟有眉宇间那么相似的人——
若不是亲眼看到崔晓璟下葬的场面,她也许真的不敢相信崔晓璟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