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仙一步步向我走来。
随着他靠近,我浑身肌肉都僵硬了。
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修炼的,身上竟然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
这香味不像是槐花的香味,到底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只是闻在鼻子里格外叫人静心放松,搞得我的紧张感都不翼而飞了。
我的肌肉缓缓松弛下来,和毒火之间那些有限的联系更是断了干净。
毒火如果有表情的话,此刻估计是做着美梦流口水的一张脸吧。
我绝望了。
没有毒火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蝼蚁,面对槐树仙毫无还手之力。
槐树仙走到我面前,我才注意到他浑身的皮肤晶莹剔透,整个人亮亮的,看着仿佛薄荷果冻似的。
再加上那幽香刺激,愈发让我食欲大开。
我勉强挪开视线,不想要让自己露出一脸饥渴的表情。
槐树仙轻轻笑了起来:“阿音你是个普通人,会受到我的影响也是自然,你不需要想太多。”
我一愣,只觉得汗毛竖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小的时候,不是会时不时给我留一些贡品的吗?”槐树仙笑得无比温柔,谈起我的黑历史来满脸宠溺的样子,“我那时就觉得,这小姑娘可真有意思。别人留的都是实打实的贡品,只有你留的总是一些糖果零食小玩具。”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忽然认真起来:“但我知道对你来说,那些东西其实是最珍贵的贡品,反而比那些从厨房里分出些米面来、名义是上贡实则心存怀疑的人要难得得多了。”
这话几分真假暂且不提,至少槐树仙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对我没有什么恶意。
不仅如此,他很可能是特地下来找我的,不然何必与我多费口舌?
我想到顾梵说的话,问:“是不是村民们拜托你来找我?”
槐树仙点了点头,说柱子嫂杀了一只鸡去他那里上贡。
这么肥的贡品,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我脑补了一下眼前这阴柔帅哥大口吃鸡的样子,整个人都被那画面雷到了。
我冷笑一声,问道:“柱子嫂来求你?真的?”
“是啊。她很担心你,而且很自责呢。”槐树仙叹息了一声,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阿音,你也太乱来了,明知道蟾蜍精与你之间有所瓜葛,怎么还孤身一人闯到这里来?”
他脸上关心的神色不像是作假,但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加不敢小看他。
我跟着他离开了寒墓。
有槐树仙的水晶树枝保护,上去的路可比下来要容易多了。
一见我们冒头,小白立刻喵了一声,跳到我的怀中冲着槐树仙龇牙咧嘴。
槐树仙也不生气,微微一笑说:“看来我不太招动物的喜欢,就好像村里那条大黄狗,老喜欢在我身边撒尿。”
这么好看的人说出那么粗俗的话,两者之间的反差反而为他增加了一丝烟火气。
我定了定神,不让自己被他分散注意力,问道:“下面的那只蟾蜍精,是你杀的?”
“是啊。”没想到,槐树仙竟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他说,原本念着这蟾蜍精五百多年的道行修炼起来也着实不易,所以他一直没有出手。
但没想到他的姑息却让这蟾蜍精信心膨胀,到最后才害了张虎。
槐树仙说到这里懊悔地叹了一口气:“那蟾蜍精是仙人封在这河里的,虽然脾气坏了点,但好歹是给这村子多了一道防线,所以我才一直容忍他的存在,没想到……要说起来,还是我对不起阿音你。”
堂堂槐树仙面目暗淡地对我道歉什么的,真是将我吓死了。
而且,我也不会因为他卖惨卖萌就被收买。
我直接用顾梵的话回答他:“村里有禁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能带回家。我身上的事儿说到底是自己招惹的因果,如果当初能控制贪心那就什么事都没有。真要说起来,那癞蛤蟆才是受害者。”
槐树仙显然没料到我竟然是这个态度,一时间脸上的表情有点崩塌。
他讪笑了两声,说:“你这话挺有意思的。但村里的禁忌与这蟾蜍精本没有关系。”
“是吗?”我趁机问道,“那和什么有关系?”
槐树仙丝毫没有被我的突然发问打乱阵脚,依旧保持着温润如水的微笑说禁忌产生的关键是山野之中精怪幽灵比外头更多、阴气也更重,自然,常人也就更容易受到另一个世界的东西的影响。
活人如果捡起了死人或是精怪的东西,那就是与它们结缘了。
不论书里怎么将这些缘分写的可歌可泣催人泪下,事实都是在这样一段关系中普通人一定是利益受损的那一方。
“人和妖魔鬼怪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自然不应该有所交集。”槐树仙总结道。
我想到顾梵,顿时觉得心里沉沉的。
槐树仙并没有追问我任何有关顾梵的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将他当成了普通的恶灵,以为自己刚才那一击已经让他魂飞魄散?
顾梵的时间点也是掐得好。
看得出来,他是有意在松懈槐树仙的戒心。
槐树仙带着我来到了村子的边界处,然后说,如果我想要找到答案的话,就在今天晚上到槐树下面来。
见我满脸戒备的模样,他笑了起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是这个村子的人,自然也在我的保护之中。若是伤了你,浪费的是我自己的运数与道行。”
话说到这个地步,我才勉强放下心来。
回到村子里,我就看到柱子嫂正在自己家门前不断来回踱步。
她的脸上红红的,似乎是被打了。
我顿时怒从心起:“阿嫂,柱子叔打你了?”
“你别怪他,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多嘴……”柱子嫂泪眼婆娑地摇了摇头,然后不肯再和我说话,泪眼婆娑地进了屋。
我顿时怒从心起:打女人算什么东西?
“柱子叔!”我重重在柱子叔房门上敲了两下,要兴师问罪。
但门里没有人应,反倒是门一下子滑开了。
推门进去,我便看到柱子叔满脸青黑地倒在地上,四肢都已经僵硬,显然,是不知道死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