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叔已经没气了。
从最初看到死人的惊慌失措,到如今淡定地上前去查探鼻息和脉搏,我的成长真是肉眼可见的。
我叹了一口气,从柱子叔身边直起身来。
他的身上没有伤口,再加上皮肤发青,两者结合起来看应该是中毒死的。
但是到底是哪里来的毒素我却说不清楚。
小白绕着柱子叔转了两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无趣地喵喵叫着。
我试着呼唤了一下顾梵,对方却没有声音。
这么看来,可能他的确是被槐树仙伤到了。
哼,活该。
我撇撇嘴,强迫自己忽略心中的不安,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我觉得自己也是不争气:顾梵这样对待我,我干嘛还要去担心他?
难道我真的有受虐倾向不成?
我恼火地跺了跺脚,离开房间去喊柱子嫂。
她看到自己丈夫的尸体没有崩溃,只是满脸呆滞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阿嫂……您节哀。”老半天,我只能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柱子嫂深深叹了一口气,最后说这一切都是注定的。
“是他造的孽,当然要自己来还。”柱子嫂脸色苍白,语气呆板地说道。
我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柱子嫂诡异地笑了笑,说:“这村子里的人都对不起药婆婆,如今你回来,柱子才慌了。刚才是他去拜托仙人将你找回来的——既然是仙人,办事怎么能没有代价?一命换一命,这也算是公平的了。”
柱子嫂的话听得我毛骨悚然。
这世上,有人会这么淡然地描述自己丈夫的死亡吗?
柱子哥和柱子嫂从我记事起就在一起了,平日里虽然吵吵闹闹的,但也算是村子里最甜蜜的夫妻俩。
难道真的是老话说的那样,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还想要问,柱子嫂却已经摇摇晃晃地转身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我看,柱子嫂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已经悲痛到了极点,所以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眼看着柱子嫂离去,我犹豫了一下,没有去阻拦她。
只是这会儿功夫,柱子叔的尸体已经明显软化了下来。
我捏了捏眨眼间摊成烂泥似的尸体,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实在说不上数来。
无奈之下,我只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槐树仙我肯定是不能相信的。
这个家伙非同小可,轻而易举掌控了一村人的生死。
他前脚对我笑得那么温柔,后脚就要了柱子叔的命。
这个样子的家伙,让我怎么可能不戒备?
同样的道理,既然村民们信奉槐树仙,那肯定就不是我能依靠的人了。
思前想后,暂时果然还是只有柱子嫂是我能够信任的人?
早知如此我不该先回村子里来,而是应该先去找观天星才对。
如果找到了他,那就算婆婆不在身边,我也好歹有个人可以依赖。
顾梵说过不能信任观天星,我自己也觉得他有可疑。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看来,他好歹还是个可靠的盟友。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联系到他呢?
“看来,要回去自己家里一趟了。”我喃喃自语道。
婆婆当初是用纸鹤联系观天星的。
她的房间里藏着许多有用的道具。如果村民们真的把婆婆当成了什么怪物,那以他们的胆子一定不会去动我们的住处。
就在这个时候,花嫂顺着窗子游了进来,在我面前显出人形来。
我这才想起来:对哦,我拜托她去侦查环境来着。
“花嫂,你有没有发现什么?”我紧张地问道。
花嫂摇了摇头,说她试着与其他的药灵沟通,但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音。
“不过,我们过去的屋子倒是还在。”花嫂说道。
我几乎要拥抱她了:果然不愧是我的使灵,真是心有灵犀!
我问:“你有没有找到什么能用的东西?”
花嫂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来。
一边是一本泛黄的小册子,上面写着《死灵药经》四个字。
另一边则是一摞正方形的纸,上头密密麻麻布满了奇怪的花纹。
“这是……对了!这是婆婆折千纸鹤用的!”我顿时两眼放光。
自从来到村子里我就感觉自己流年不顺,现在终于要转运了吧!
我拿起一张纸来,熟练地折叠出一只千纸鹤。
虽然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这东西传递我想要的信息,但观天星看到这纸鹤,应该就知道咱们这边出事了吧。
为了以防万一,我又多折了几只备用,然后让花嫂拿到山里从不同的地方放飞。
花嫂笑着赞扬:“音音丫头,你真是长大了。若是老妇人看到你现在这独当一面的样子,一定会很欣慰。”
我哭笑一声,说:“如果婆婆知道我让自己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况,应该会责骂我才对吧。”
话一说完,我便感到一阵深深的哀伤。
说实话,只要能换得婆婆健健康康完完整整地站在我面前,就算挨骂我也心甘情愿的。
我忍住了想哭的情绪,露出一个笑容来激励自己:“总之,纸鹤的事情拜托花嫂你了。”
花嫂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丫头,如今你便是我的主人,拜托之类的字眼都不需要再用。”
“对我来说,花嫂是重要的家人啊。”我抽了抽鼻子,用力将花嫂抱住了。
花嫂轻叹了一声,说我不能够抱着这样的情绪与她相处。
她说,使灵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主人协助主人的。
即便是她与婆婆之间,也只是这样的主仆关系。
如果我对她产生太强的情感依赖,那日后只会拖累自己,甚至让我陷入危难。
这些话对我来说都太遥远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着她恢复成大花蟒的样子从窗口游走,一时之间情绪复杂得厉害。
我重新坐下,翻开那本《死灵药经》。
可奇怪的是,这本书里竟然是空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