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顾梵一刺激我便忘了害怕,跟着那医生一块往前去了。
不得不说,咱们国家的人民群众对看热闹的执着有够可怕的。
就这么一会儿的耽误,我差点没跟上那诡异的医生:不嫌事大的人群已经挤满了车厢进出口,要不是我身体瘦,估计都挤不过去。
等进了前面那一节车厢,扑鼻而来便是一股血腥味。
过道中央空出来了一块地方,当中躺着一个人事不知的女人,分开的双腿内流出一股股血水。
原来是个孕妇啊。
我眯着眼打量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暂时没事儿,小小的一团魂魄团成一团缩在子宫里。
反倒是母体的魂魄有点飘忽,似乎随时要散去。
那医生蹲下身,背后巨大的黑影盖住了母子二人。
母体的灵魂似乎很害怕那东西,一下子又变淡了不少。
倒是孩子的灵魂没有受到影响。
“大人小孩只能保一个。”那医生按了按母亲的胸口和脉搏,然后高声询问着孕妇的家属在不在。
可惜谁都没有站出来。
乘务员低声对那医生道:“她上车之前和一个男人大吵了一架。”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医生说:“这个情况,恐怕只能保住小孩子了。”
他话音刚落,背后巨大的黑影便伸出两道触须,将母亲的魂魄缠住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隆隆响起:“那种对不起你的男人,你不恨吗?”
“我……”女人的魂魄迷迷糊糊的,似乎没有听懂。
黑影将那女人又缠得更紧了一些,循循善诱着说:“他丢下你们母子二人,简直猪狗不如。那样的人……不遭报应天理难容。”
“你……你说得对。”女人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眼中逐渐浮现血光来。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谎称大人小孩只能保一个,我也就当他是医术不佳算了。但现在他故意将这母亲的魂魄往厉鬼的方向诱导是闹哪样?
哼,这种人才是天理难容!
我一弹手指,毒火化作一道绿光嗖的一下飞了出去,将两条触须全部切断了。
毒火对所有的能量都有着吞噬的本性,所以一瞬间扩张,将那黑色触须烧了个干干净净。
那医生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锐利的视线一下子扫了过来。
我一缩脖子,重新藏进了人群里。
树大招风的道理我明白的,其实一出手我就有点后悔了。
如果是顾梵的话,想必会静观其变,根本不会把那个孕妇的死活放在眼里。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就这样为了一个陌生人和底细不明的家伙对上,显然不理智。但我没办法见死不救,何况那女人肚子里还有一个无辜的小生命?
那医生的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并没有在我脸上多加停留。
他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乘务员听完,大着胆子上去掐了人中,问那女人要保大还是保小。
那个孕妇愣了愣,脸上忽然浮现怨毒的表情来:“这种来路不明的孩子,留着干什么?”
她的声音越虚弱,话语里渗出的恨意便越让人胆战心惊。
就连那医生似乎也没想到她竟然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一时不敢置信地反复确认了一下。
但那孕妇支持不住,已经又一次昏厥过去。
这时,一个声音飘进我的耳朵里:“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要多管闲事吧?现在因为你的干涉,那孩子可要没命了呢。”
顾梵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我的身后。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讥笑和嘲弄。
但我却只能因为自己的莽撞和愚蠢而懊悔不已。
仿佛是为了验证顾梵的话说得多正确,孕妇怀中的婴儿忽然睁开了双眼。
血海深仇如何报?
那双眼睛里透露的憎恨和质疑令我浑身发抖。
这小家伙肯定是盯上我了。
“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啊……”顾梵宠溺地在我身后摇头,一副我闯了祸他会帮忙分担的架势,却愈发让我无地自容了。
那医生察觉到婴儿的异样,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来。
顾梵眼明手快,拉着我往围观人群后面一躲。
我惊魂未定地吐出一口气,问:“那个医生究竟是什么东西?”
“本君也是听过一些传闻,见到本人倒是第一次。”顾梵如是说道。
这么看来,那医生是个有身份有背景的人物了。
此时此刻我除了苦笑也做不出别的表情:难得多管闲事一次,就偏偏踢到铁板上,我的运气是不是也太“好”了一点?
“音音,你害怕了吗?”
顾梵一边用指尖感受着我身体的颤抖,一边明知故问。
我移开了视线,催促道:“你不要卖关子,那医生到底是谁?”
顾梵拉着我回到了座位上,让我整个人躺在他身边,这才肯开口。
他说,别看那医生三十几岁的外貌,实际上三百多岁都不止了。
在修炼者的圈子里,多多少少都敬称他一声“鬼医”。
顾梵精确地评价道:“这鬼医的独特之处,便在于他自身不过是个平凡的修士,不论道行或是本事,都远远没达到不老不死的水准。他能有如今这样的力量,还多亏了他身体里的东西。”
“你是指……他背后那如同蜘蛛一样的怪影?”我问道。
“本君倒是说不上来那东西的本体,但肯定不是蜘蛛。”顾梵笑着看了我一眼,“就算是我,也不会贸然干涉鬼医的所作所为,果然,音音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我不甘心地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顾梵接着说:“鬼医会将濒死的魂魄引导成为厉鬼的传闻我也听说过,如今看来是真的了。不过……本君也听闻鬼医绝不会对可以活下去的灵魂动手。所以……若是音音你适才没有干涉,那孩子应该能好好地活下来吧。”
“是母亲还是孩子变成厉鬼,这里头有差别吗?”我忍不住质问道。
“难道在你看来,没有差别吗?”一个冰冷的声音恰在此刻从我们上方落下。巨大的黑影笼罩了我们所在的卧铺。鬼医年轻的面容带着怒火,正低头凝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