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女人难道没有试过逃走吗?我真的觉得难以想象。
二道坡展现给我看的,是一种畸形扭曲的夫妻关系。这些女人们被人用不同的手段拐卖到这里来,成家生子,甚至像是货物一样被打上了标记性的刺青。在她们眼里,这样的生活是幸还是不幸?
我忍不住想到了死去的美芳大姐:从她的言行举止里,我看不到任何对丈夫的憎恨。她和江槐村里的妇人们没有半点差别:勤奋、老实、只要一日三餐有着落、只要一家安康平安,她们就心满意足。
但我却忍不住想象着她们被买到这里来的时候,心里是怎样的惊恐和愤怒。
那样强烈的情绪难道真的会随着时间而消失吗?
“不要想太多了。”顾梵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响起,“你只不过是二道坡的一个过客,更何况,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是因果,这里头的是非对错,并不是你一个外人能够评判的。”
“人口贩卖就是错。”我固执地反驳。
顾梵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我仔细一想,或许在顾梵还活着的时候,这样的事情是屡见不鲜的吧。但他是个古代人啊,那逻辑怎么能放到现代来看呢?
我想了一会儿,还是坚信自己的观点:二道坡的所作所为不应该得到原谅。
等我离开这里之后就报案吧。或许村子里的人会因此憎恨我,或许在他们看来,我会是毁掉他们美满幸福家庭的罪魁祸首。但是,我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音音,这世上最愚蠢的事情,就是掺和进他人的因果。”顾梵终于又忍不住出声警告,“你要做什么,本君无法控制。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想清楚:你身上已经背负了足够的纠葛。这些事情,都可能成为你未来修炼路上的心魔。”
我说:“如果对这里的事情坐视不理,我才会生出心魔。”
顾梵再次叹息,见我不听劝,他也就不再浪费时间了。
但顾梵的话却让我陷入了思考当中。我很想要知道他口中所说的因果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这世界上的事情,对错并不是那么重要吗?
我摇了摇头,越想越觉得头大,索性不想了。用顾梵的话来说,就是我现在的修为实力还没有到那个高度。等到心性修为到了,我的这些困惑都应该会迎刃而解。
我在田里帮了一会儿忙,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
我小的时候,因为婆婆不许我进山,所以就经常在江槐村帮着大人种田。江槐村很贫瘠,能种的出东西的土地也就那么一点点,和二道坡的田地当然是不能比的,所以忙完的时候,我已经大汗淋漓了。
但我却觉得心情很好: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自己动手耕作了,这感觉果然不是其他的活动能够替代的。
这时,李瑞站在田埂上远远地朝我招手了:“妹子,快去洗漱一下吧。你是姑娘家,要干干净净的才能见娘娘。”
村里的人也附和说:“对对。还有啊,娘娘喜欢白衣服的女人。你的身材和我老婆差不多,我给你看看有没有你能穿的衣服啊。”
“不用,你穿自己的衣服就可以了。”李瑞却摇了摇头,同时严厉地看了那个开口的村民一眼。
那村民是典型的壮硕的庄稼汉,但被李瑞这么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看了一眼,竟然露出了恐惧的神色,顿时不说话了。
我顿时想着:李瑞果然不只是“小村长”那么简单。
“有机会,你可以去和他的父亲谈一谈。”顾梵建议道。
我本来也就有这个打算。本来我以为李瑞只是继承了他爹的衣钵,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单纯的一回事。
我回房子里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之后,便和李瑞在村子中央碰头了。
所谓的村子中央并不是什么广场,而是河道的最中央。
我注意到这里来的全都是男人,就我一个姑娘家独树一帜,看起来特别突出。
四周的村民们都露出肃穆的神情,看上去让之前比起来像是换了一个人。按照李瑞的说法,他们每天中午都会道水蛇庙里进食。这也是为什么我昨天在正午的时候过来却没有看到炊烟袅袅的景象的缘故。
按照二道坡的规矩,女人们必须在男人们回来之后才能吃东西。昨天大姐拿食物出来招待我其实已经违背规矩了,但因为我是外来人,所以才不需要受到惩罚。
我问道:“惩罚?”
李瑞点了点头,说违背水蛇娘娘规矩的女人会被送进水蛇庙里接受处罚。但究竟是什么样的惩罚,他倒是从来没有看到过。
我问:“做了什么样的事情才要接受处罚?你们村子里的规矩是什么?”
李瑞微微一笑,说:“妹子,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们并不是什么不开化的偏远农村。我知道,在你看来咱们做的事儿估计都不怎么对。但你若是设身处地考虑一下我们,应该就不会那么想了。”
我冷冷一笑:“这世上犯了错的人大多都是那么觉得的。”
“咱们的村子世世代代只生男,又往往一出生就多病多灾。你要谈公平对错,可我们只是老实的庄稼汉,难道我们又做错了什么,值得世世代代受那样的折磨?”
李瑞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说道:“对二道坡而言,水蛇娘娘是我们的救星。说句实话,就算她真的要我们用活人做祭品,我们也未必会有怨言。”
“你……”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李瑞好歹还是在城里,已经受过教育的。连他都说出这样的话,那其他的村民们该是什么样的想法?
“幸好水蛇娘娘并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妖神。”李瑞淡然说道,“这些女人是我们买来的,换句话说他们的命就是我们的东西。”
”对于现在这种只要乖乖遵守规矩就能够平安无事的状态,她们应该感到幸运才对。”李瑞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