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闲聊家常一样，听到得我毛骨悚然。
我问道：“有没有谁犯了大错，接受的惩罚……你懂的。”
“当然有。”李瑞点了点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听我爹说，他年轻的时候就有一个女人试图逃离二道坡。她被送进水蛇庙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忍不住了，问：“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做是错误的吗？”
“为什么？水蛇娘娘的存在不能泄露出去，不然，祸害到的是整个村子的福祉。”李瑞说话间，眼中透出森冷的光来。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顾梵说得没错，这二道坡真的是一团乱七八糟的因果。这里的人的价值观已经彻底扭曲了，我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而已。
这个时候，我们已经跟着李瑞进入了河水里。李瑞胸前挂着一块坠子，从衣服里散发出冰冷的蓝光。光芒触及的地方水流就分了开来，让这些普通人也能够轻易走进河底。
有趣的是，这些人的表情都是清一色的平静，显然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景象，即便是最年轻的男丁也没有露出半点疑问和惊讶，就好像这条河水自动分开是和日升月落一样自然的景象。
真有意思。
我一边想着，一边跟着李瑞来到了河底。我们头顶是安静的水流，上方的景象折射成了无数细碎的光块和色斑，快要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这河水比看上去要深啊，而且河底非常坚固，一点淤泥都没有。看来这个水蛇娘娘还是蛮讲究的，至少，这条河对她来说相当于通往宫殿的大道。
走了一会儿，我们面前出现了一座完全用半透明蓝玉雕刻而成的三层小庙。
果然，这水蛇娘娘不是什么野路子的守护神。
我想要问问顾梵的意见，却发现他的气息完全消失了。只有在摸不清对方底细的时候顾梵才会这么做——这是为了避免他人从我身上捕捉到顾梵的气息而对我不利。
李瑞轻车熟路地走上前去敲了敲门，蓝玉大门便悄无声息地向内打开了。
房间里一下子飘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差一点没让我当场昏过去。
但以李瑞为首的村民们却一个个两眼放光：“哎哟，这味道真香！水蛇娘娘对咱们可真是好啊，每天给咱们弄这些好吃的！”
“对对，要是能把这些东西带回去给咱媳妇吃就好了。”
“水蛇娘娘不是说过了吗，这些东西只有咱们二道坡的人才能吃的。”另一个人笑了起来，“你要是疼媳妇，下回让小村长从城里多给咱们捎点儿好吃的回来不就是了呗？”
“对对。小村长啊，你上次带回来的那个周黑鸭，俺媳妇老喜欢了！”
接下来，这群男人就一便聊着给自己老婆带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一边大大咧咧地走进了水蛇庙。
而我像是双脚被钉住了一样站在门口，实在做不到违背自己的生物本能，走进那一片恶臭当中。
但如果不进去，恐怕立刻会阴气水蛇娘娘的怀疑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边自我催眠，一边想着反正有毒火在我百毒不侵，这才跟着特地落下来等我的李瑞走进了水蛇庙中。
一走进水蛇庙，我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一座高大的塑像。
这塑像同样是整块的蓝玉做的，两层楼那么高的一块也不知道值多少钱呢。
这是一个上身一丝不挂的蛇女的塑像。她从腰部往下全部是覆盖着细密鳞片的蛇神，可上半部分有着足以让我一个女人流鼻血的魔鬼身材。
这就是水蛇娘娘？恕我直言，这怎么看都是个女妖好吧？
“来，坐啊。”李瑞拉着我在庙中央的餐桌旁坐了下来。
我低下头去，看道盘子里装着一堆堆腐臭的鱼肉和水草，里头还漂浮着一层黑糊糊的鱼血，简直重口味到不行。
我的胃剧烈地翻滚起来。
不能吐、不能吐。
我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你们的水蛇娘娘，果然是村子的守护神，真的很照顾你们啊。”
“妹子，你不吃吗？”李瑞一边抓起一根鱼骨头，一边体贴地问。
我勉强笑了笑，说：“不吃了。我……那啥，我减肥呢。昨天吃了包子什么的，已经觉得很有罪恶感了，今天就少吃点了。”
“嗯……也对。妹子你是城里来的姑娘，这方面肯定很在意的。”李瑞点了点头，并没有起疑。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如果他真的要我吃这里的东西，我还不如现在就和水蛇娘娘一决胜负呢。
我耐心地等着村民们用餐完毕，期间，我只能依靠反复背诵顾梵最近才教我的一些佛经里的句子来分散注意力。
很显然，村民们都被这个水蛇娘娘给迷惑心智了。这庙里的恶臭对他们来说，是食物的香气和水蛇娘娘的圣洁的味道。这种种手段都说明，他们信奉的守护神是个彻头彻尾的妖怪。
这岂不是比咱们村子的槐树仙还不如吗？
吃完了东西，桌上的鱼骨烂肉一眨眼就消失了。
村民们一个个打着饱嗝，还有人吐槽说我错过了美味大餐，搞得我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了。
李瑞干咳一声，走到水蛇娘娘身前跪了下来。
村民们也一一跟上他的动作，一群大男人在水蛇娘娘面前跪出了一个三角形，虔诚地磕了九个头。
我冷冷站在一旁等着。
最后一个头磕完，李瑞站起身来将昨天村子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然后指着我说：“希望娘娘不要介意我打破规矩。这位妹子是恶人观天星的亲戚，特地来帮我们的。”
“大义灭亲，姑娘小小年纪就能有这份觉悟，可真是不容易。”
李瑞话音刚落，一个空灵的女声便从我们头顶飘落下来。
没想到，那个水蛇娘娘真的现身了？
我象征性地低下头去表示尊敬。附近则传来村民们集体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很显然，他们也并没有见过水蛇娘娘真的显灵。
只有李瑞依旧保持着冷静。
我偷眼打量着他，心想：果然，这李瑞和水蛇娘娘之间……恐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