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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夏天的爱情
作者:陈武 时间:2020-02-14 04:45 字数:7319 字

郑冬是街道铸造厂的翻砂工人,在初中念书时有个外号叫棉铃虫。

郑冬坐在中华小吃街的一间小吃部里吃饭和喝酒。一盘三鲜水饺和一瓶啤酒是他的老节目,又解渴又压饿,他每次都很滋润地吃光喝光。如果运气好时,老板还会送一碗饺子汤给他。老板是外地女人,三十多岁,长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郑冬边吃水饺边想小林。小林是他在天鹅舞厅里认识的一个女孩,高高的,直直的,他觉得小林很自然很亲切。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郑冬吃完最后一个水饺喝光最后一口啤酒。郑冬说,老板,水饺少一个,才二十四个。

好的,小兄弟,少一补三。女老板麻利地从锅里捞出三个水饺补到盘子里。

郑冬有些不好意思,说,我说着玩玩的,要补……一个就行了。

郑冬把三个水饺又吃了,觉得很饱了。郑冬付了钱,走出小吃部。

中华小吃街灯光明亮如同白昼,有一个高高的男孩,唇上生着绒绒的胡须(确切地说,那还算不上胡须),留着膨膨松松的中分头,花格衬衫是扎在腰带里的。他就是郑冬,河西街道铸造厂的翻砂工人。

郑冬今天领了第二季度的奖金,他觉得这笔不多的奖金应该用在刀刃上。他就想到了天鹅舞厅,想到了小林。小林的美丽像宇宙一样深不可测。那天,他就是用这样的语言告诉好朋友刘帆的。

郑冬知道,走过这条小吃街,往右拐上大连路,走上大约十分钟,就看到天鹅舞厅了。大连路上的舞厅特别多,天鹅舞厅显然是一只丑小鸭。但是,天鹅舞厅里有小林,这就够了。

郑冬在即将走过小街的时候,参与扑灭了一场火灾。小吃街有一家小吃部的厨房里突然起火了,浓烟一下子就灌满了小小的空间。郑冬恰巧路过这儿,他毫不犹豫地操起一只塑料桶,拎一桶水就冲上去。

火很快扑灭了,所幸损失不大。郑冬觉得他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他拍拍手,准备离开。一个胖子就一个箭步冲过来,伸手揪住郑冬,怒吼道,想溜?放火还想溜!

郑冬说,你放开,你说谁?谁放火?

你!

你胡说,我帮你们救火……

我胡说?哈哈,我胡说,这么多人没来救火,就你来救火?哼,你风格高?你是雷锋?老板,这小子不承认,揍扁他!

郑冬的脸上重重地挨了一拳。

算了算了。女老板走过来,女老板很懂人情地说,看他年纪还小,赔点钱算了。

郑冬说,我没放火!

郑冬脸上又挨了一拳。

小兄弟,莫非我们师傅还能赖你不成,我请的这位师傅可是火眼金睛,不会搞错的,赔五十块钱得了。

不是我……

你还敢说!

人群中,有一个老人说,孩子,知错就改,改了就好,认个错,赔五十块钱,赶快回家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郑冬眼泪挂在脸上,他把五十块钱掏出来了。那可是他奖金的三分之二啊。

郑冬没有到天鹅舞厅,他剩下的钱不够请小林跳舞了。

郑冬回家躺在床上,腮帮还疼。他对小吃街突然充满了仇恨。

第二天午后,郑冬去找刘帆。刘帆在他父亲的公司里工作,他父亲搞一家装潢公司,很有钱,开一辆奔驰车。

郑冬走到工人文化宫门前时,看到他初中的女同学,她们现在在第六职中文秘班读书,还有一年就毕业了。郑冬不想见她们,她们虽然没升重点中学,但到底比他郑冬强,她们还在读书。而郑冬,工作都快两年了。

郑冬正准备躲开,被其中一个女同学发现了。她叫姚夏,姚夏第一个发现了郑冬,姚夏喊道,喂,棉铃虫,不想睬我们?

郑冬就朝她们走过去。

姚夏继续说,棉铃虫现在混得人模狗样了,请我们吃点什么?冰激凌每人来一份?

郑冬说,你们倒霉了,你们抹口红,我告诉你们老师。郑冬看到另两个女同学分别是胡丽丽和王乐。但是,郑冬不想跟胡丽丽和王乐说什么。郑冬和姚夏是仇人,他们初三时坐同桌。仇人就是坐同桌时结下的。究竟什么仇,谁知道呢?姚夏就是这样跟她好朋友王乐和胡丽丽说的。姚夏从来都是不理不睬郑冬的,可今天,姚夏居然主动跟郑冬说话了。

别忘了棉铃虫今天是星期天,抹口红怎么啦?谁怕谁?姚夏说,你要是不请就算了。

郑冬掏出十块钱,递给姚夏,说,买七份冰激凌。

姚夏又把钱递给胡丽丽说,狐狸精,你腿长,你去买。郑冬把眼睛从姚夏脸上滑到王乐脸上又滑到胡丽丽脸上最后回到姚夏脸上定格了。郑冬觉得姚夏像个真正的女孩子一样漂亮了。不过,郑冬想,还是没有小林漂亮,不,小林是美丽。漂亮和美丽不是一回事。

他们站在工人文化宫门前吃冰激凌,三个女同学吃一份拿一份,而郑冬只吃一份。

郑冬说,念书烦死了,你们怎么还念?

姚夏说,哪像你,毕业就有工作,没工作毕业就没玩头,对不对乐队?

王乐叫乐队,我差点忘了你叫乐队,这下齐了,郑冬说,姚夏还叫知了?

没错,棉铃虫。姚夏说,棉铃虫,请我们看电影去?我们三人陪你。

小猪才爱看电影,我不看,我还有事,你们三人玩吧,改天再见。郑冬板着脸,很酷地跟她们挥手,走了。

郑冬来到刘帆家,刘帆家住在一幢公寓的二楼,是他父亲买的私房,三室两厅两卫,足有一百五十多个平米。郑冬按门铃,按了三次还没人开门。刘帆不在家?郑冬有些失望,郑冬踩着楼梯一步一步地朝下走。这时候,刘帆家的门开了,露出刘帆的半个头。我一猜就是你,刘帆说,进来啊你。

大热天,关在屋里干啥啊?我还以为你出去玩了。

出去才热了,家里有空调,刘帆诡秘地一笑,说,家里有客。

郑冬跟在刘帆的后面走进宽敞的客厅,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女孩,梳着短发,衣服穿得很经济,短裙短衫,脖颈又白又长,在手指间夹一根细细长长的褐色香烟。

我朋友。刘帆说。

郑冬朝她点点头,就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郑冬见过她,在刘帆父亲的奔驰上。现在,她又和刘帆坐在一张沙发上。刘帆的手自然地搭着她的肩膀。

郑冬和刘帆有一句没一句地侃。刘帆的女朋友不时地插话,不时地笑。

他们一起吃了晚饭,在板浦饭庄的二楼小雅座,刘帆花了三百多块钱。

郑冬把刘帆叫到一边,向他借一百块钱。郑冬说,她可比你大不少岁数啊。

不管,刘帆在郑冬的腰上捣一拳,玩去吧小屁孩你懂什么!

郑冬在路边的电话亭打了小林的手机。电话没人接听。郑冬又打了一次,还是没有接听。过几分钟,小林打回来了。郑冬说,小林,我是郑冬。

郑冬?哪个郑冬?

就是上次和你在天鹅舞厅跳舞的郑冬啊?你没忘吧?你今晚到不到天鹅舞厅去?

我有个应酬,咱们明天再约吧,好吧,我挂啦。

郑冬觉得今天晚上很没趣了,他一个人在长街上溜达。路灯花花白白的,夜风从一条条小巷吹来,东奔西窜。郑冬脑子有些涨,一抬头,天鹅舞厅到了。

郑冬踟踌了一会,还是走进了天鹅舞厅。

郑冬一眼就看到了小林,她正和四五个男的三四个女的走进一间包间。

郑冬没有请小姐跳舞,尽管他身上揣有一百块钱,他觉得小林该对他有话说。那天他和小林跳舞时,小林手上的语言很丰富,身体的扭摆、起伏和摇晃,也有许多暧昧的暗示。当时,郑冬的手也在小林的腰上滑来滑去。他惊奇地发现,小林的肌肤很凉,也很爽,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他还是感受真切。

郑冬坐在大厅里,舞曲一支接一支地奏响,然后就人唱歌。郑冬没心思听歌,他心里想的,还是小林。

小林终于从包房出来了,她和另一个女孩一起朝洗手间走去。

郑冬就走到她们必经的通道上,两手插在裤兜里,装着很随便的样子,等着她回来。

小林回来了,她先看到了郑冬。

郑冬说,你好,小林。

小林说,你好。小林笑笑,说,这两个月,我要忙了。

可是,我想请你跳舞,今天要是不行,就明天,好吗?

怕是不行了,要不,这样,小林矜持地说,我现在跟你跳一个。

郑冬觉得现在跳不跳已经不重要了,她那么有事,她是在施舍。

我想明天约你跳。郑冬的意思,是想她明天专门陪他。

小林也知道郑冬的意思。小林说,真的不行,这两个月,我很忙,两个月以后,再说吧。小林说着,在郑冬的臂上拍一下,像对小弟弟一样。

郑冬走在夏夜的街道上,他觉得日子真他妈没劲,还不如当初好好念书,坐在课堂里,有老师管着。可是,小林,她能有什么事那么忙?

有三个和郑冬年龄差不多的男孩从一条小巷跑出来,从郑冬身边跑过去。

郑冬踢着路上的一只果宝盒,从路灯那儿踢到另一只路灯那儿。那三个男孩又跑回来了,他们在郑冬面前站住了,喘着气,把郑冬踢的那只果宝盒踢飞起来。一个说,朋友,给支烟抽。

郑冬说,没有烟,我不抽烟。

借几块钱买一包也行。

郑冬知道不好了,郑冬说,都是哥们,抽包烟小意思。郑冬掏出十几块零钱。

他们接过钱,说,不够一包金南京的,再借点吧,别他妈小气巴拉的没出息。

三个男孩呈三角形把郑冬围着。

郑冬赶快拿出那张一百的。郑冬说,都是朋友,没说的。

等三个男孩走远了,郑冬觉得身上出了不少汗。郑冬想找一只果宝盒在路上踢着走,他一直没有找到。郑冬很沮丧。

郑冬隔三差五到天鹅舞厅去坐坐,有时看到小林,有时没看到小林。看到小林那几次,郑冬心里就一阵激动,一阵心疼。没看到小林时,心里就一阵焦躁。有一天,刘帆和他女友一起到天鹅舞厅去玩,看到郑冬,要给郑冬请个舞伴。郑冬没要。刘帆就笑他说,又在想小林啦。

郑冬发现,小林陪跳舞的那位,矮个,脸上有不少肉疙瘩,屁股上面插着手机,腰上还有一个手机。郑冬的手机丢了,新买的小灵通也丢了。郑冬很想把肉疙瘩的手机砸了。

自从郑冬在中华小吃街救火被人讹了后,郑冬再也没去那儿吃饭,而是转移到工人文化宫门前的大排档上。有一天,是夏天里最热的一天,郑冬在文化宫前门的大排档上吃了一盘炒香螺,喝了一瓶啤酒,半路又遇到刘帆和他女朋友,他们二人也去吃饭了,郑冬又陪他们喝了三瓶啤酒。郑冬平时不胜酒力,四瓶啤酒就感到头大了。

本来,郑冬可以回家睡觉,可是,他来到了天鹅舞厅。他那双腿好像不自觉地走到了天鹅舞厅。天鹅舞厅是临街的一家中型舞厅,设备、环境不是顶好。因为是在天鹅舞厅和小林认识的,又因为小林经常到天鹅舞厅来,郑冬觉得天鹅舞厅的魅力和小林一样,让他不可抗拒。

郑冬坐在天鹅舞厅的沙发上,肚里的啤酒咕咕地冒泡,脑门勺一阵一阵地疼,不知不觉就想睡觉了。郑冬在心里说,不能睡不能睡。郑冬站起来,摇摇摆摆地走出舞厅。郑冬看门口停着一辆白色轿车。郑冬认得这辆车,小林曾从这辆车里钻出来,开车的,就是喜欢把两部手机都绑在身上的肉疙瘩。郑冬又返身走回了天鹅舞厅,他想再看一看小林。

坏就坏在郑冬喝了口别人的茶叶水,那是一杯冷茶叶水,郑冬喝下去后,就开始打啤酒嗝,不停地打嗝。郑冬觉得这样不好,何况,他没看到小林。郑冬觉得这回真该回家了。

郑冬再次走出天鹅舞厅,看那辆白色轿车还在。郑冬举目四望,眼前其他景物都很模糊,只有那辆轿车,是那么清晰。风吹来,灯光照来,郑冬接连打几个啤酒嗝。

郑冬感觉有人高喊着从舞厅冲出来,郑冬听到他们喊抓小偷。这年头小偷真不少,可是郑冬头疼,不想帮他们抓小偷了。何况,还有救火那次教训呢。

但是,那伙人朝郑冬冲来了。一个大汉,劈面一拳,郑冬的脑门差不多被砸开了,一个趔趄,肚子上又重重地挨了一脚,郑冬摇晃两下,脸上和背部同时又挨了几下,终于不情愿地趴到地上。

郑冬被打倒了,他的后颈又挨了一脚。郑冬不知道哪里疼。他听见人在说话,是人,不是狗。郑冬知道自己还没事。

这是个小偷,他偷了好几个人的钱包。

郑冬说我没偷。郑冬狂叫着说我没偷!

可是,别人听不到他说话,其实他什么话也没说出来。郑冬想向他们进一步解释。郑冬咬着牙,坚持着抬起头,他看到他们朝郑冬指手画脚,有几个女的,朝郑冬吐唾沫。郑冬说,你们不要吐我,我不是小偷。

他好像在说话,一个女的说,这小偷在说话,再踹他几脚。

于是,郑冬的头就被踩在地上,那只脚怎么也不肯离去。郑冬脸贴在地上,地上是水泥方砖,脸的另一侧是坚硬的皮革,郑冬的耳朵被踩翻了。郑冬在心里喊,轻点啊轻点啊!

那只脚终于拿下来了。郑冬说,我不是小偷!郑冬费力地抬抬头,他看到小林,刚才是小林的脚。郑冬很不好意思。郑冬说,小林,你怎么才来呢?我不是小偷,你别听他们的。

有人讥笑他,这小偷嘟嘟囔囔到底说些什么啊,瞧他,满脸的血,满脸的小偷样!

郑冬说,你们错了,我不是小偷,小林,别听他们的。可是,郑冬看到一个保安在听小林说话。小林说,这小偷掏了我的包,手就是这样掏的。他现在满身的酒气,他是假装醉酒的,其实他一点没醉,他偷了我,又去偷别人。他脸上的血也是假的,是红墨水浇上去的。

保安说,你们发现小偷,为什么不抓住他?

我们当时……怎么没抓住?这不是抓住了嘛。我们知道他跑不了。肉疙瘩说。

屁话!郑冬想揍他,可是郑冬一点力气也没有。

保安说,你们有几个人挨偷啦?

我挨偷了。一个说。

我挨偷了。另一个说。

他要是想偷,我们大家都能挨偷,这是小林的话。

保安看看他们,又看看郑冬。保安自责地说,我一个疏忽,就出这么大的事,这样吧,没你们的事了,找辆出租车,先送他去医院,人死在我这儿可不好,瞧他。

他们说话期间,郑冬一直注视着小林,小林今晚很美丽,好像是穿一身黑色的长裙。可是,小林你怎么会被偷呢?你怎么能说我只要想偷就能把大家都偷了呢?我可不是小偷啊小林,我也没浇红墨水啊小林,我脸上火突突的……

郑冬门牙掉了两颗,左胳膊骨折了,身上多处软组织受伤。

郑冬不是小偷,后来经派出所核查,郑冬没偷任何人东西。那个真正的小偷没有跑出来,他躲在舞厅的洗手间里,后来又去掏别的女孩子的包,被保安现场抓获。

郑冬脖子上吊一根白色纱布,把左胳膊吊在胸前。

已经是暑假中期了,不少人天天泡在海滨浴场,不泡浴场的,就躲在家里。郑冬找不到人玩,就在街上慢慢走走。郑冬在街上慢慢走走的时候,再次想到小林,郑冬觉得,等伤好了,跟小林好好解释,他不是小偷。他要是小偷,还能这么快就出来?说不定被判刑了。

郑冬在文化宫门前看到姚夏,她骑着一辆自行车,车篮里放着饭盒。姚夏在郑冬面前跳下自行车。姚夏说,棉铃虫,还吊膀啊?快好了吧?

姚夏记得,在暑假一开始的时候,郑冬请她吃过冰激凌。后来又碰到过几次,都没怎么说话。前次碰到,郑冬说胳膊是跟人打架弄伤的,没提小偷的事。

郑冬说,干什么去?

我送饭给我妈,你呢,就一人玩?

要不干什么?对了,你不是要陪我看电影?我请你看场电影怎么样?

谁爱看电影啦!你要请就请,我可没说要陪你。姚夏歪了下脑袋,笑一笑,跳上自行车,说,趁我没后悔,要请我看电影就快啊……打我手机……

郑冬开心了,想吹口哨,门牙掉了,吹不响。郑冬看看电影院门口的海报,看看章子怡可爱的笑脸,心里头充满阳光。郑冬又看到姚夏骑车回来了。姚夏跳下车,脸上挂着妩媚的笑容。姚夏说,棉铃虫,走啊,请我看电影去。

你不是送饭给你妈吗?郑冬第一次发现姚夏笑的时候挺动人的,他觉得姚夏不仅漂亮,也很美丽,和小林一样可爱。可是,他有些怀疑,小林是不是可爱?

送去啦。姚夏又一笑,有两颗小虎牙,郑冬也是第一次发现。

那好,我去买票。郑冬朝文化宫剧场售票口走去。没走到售票口又折回来了,郑冬难为情地说,对不起知了,咱们看不成电影了,我没钱,我忘了带钱了,我改天请你看一百场电影。

姚夏抿着唇笑。姚夏说你没钱充什么款哥。姚夏笑了一阵,说,那我请你看,你帮我看好车,我去买票。

姚夏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说,你要是饿了,就吃饭盒里的饭,那是我的饭,我要减肥。

郑冬说不饿。郑冬说不饿时,肚子就真的饿了。

电影是三场连放。看电影的时候,郑冬没去想小林。

姚夏告诉他,暑假过后,她就到一家工厂实习了。

郑冬问到哪里实习,有空他要找她玩去。

姚夏说,暂时保密。

郑冬说,你一定要告诉我的。

电影实在没意思,空调好像不制冷一样,姚夏说,不看了。

他们在工人文化宫后门的石阶上坐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姚夏买几支冰棒来,姚夏说,真热啊,吃这个解渴。郑冬说,我就喜欢吃冰棒,我一次最多吃三十根。

姚夏说,才吃三十根,没水平。我吃橘子,一口气吃过八斤,吃话梅,吃过六十袋,吃口香糖,吃二十包,不吐碴,嚼吧嚼吧全咽了。

郑冬说,我吃过蚊子,有巴掌大的蚊子,我吃一百只。

我吃苍蝇,水牛大的苍蝇,你知道我吃多少?说出来吓死你!不许你再吹了,天上一头牛在飞,牛为什么在飞?因为咱们俩在地上吹。你还吃过什么?你再吃也没有我厉害,这支冰棒再慰劳你。

姚夏后来不知告没告诉郑冬在哪里实习,不过他俩经常约会这是事实。

有一天,就是在郑冬的胳膊好了以后,他们一起到了天鹅舞厅。那是姚夏提议去天鹅舞厅的。那天郑冬想到了小林。也在舞厅看到了小林,小林看起来和从前一样。郑冬觉得小林最多算是漂亮。可郑冬心头略略有些奇怪,小林漂亮,看起来,却没有姚夏舒服。

小林也看到郑冬了。郑冬心里通通地跳,他想跟小林解释一下,他不是小偷。

小偷?没有人说你是小偷啊,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小偷呢?小林后来笑着跟郑冬说,你多想了,真的没有人这样认为,你不会说我说的吧。这是谁?你女朋友?

郑冬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郑冬有些不好意思。

你真诚实,小林说,咱们跳舞去吧,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郑冬。郑冬说,他望一眼姚夏。姚夏微笑着跟他点着头。

郑冬就和小林在舞池里跳舞了。小林的舞姿非常优美。小林问他,她是谁?

郑冬说,你不是说了嘛,她叫姚夏,我女朋友。

后来,郑冬还是忍不住问,你那天……没看到我?

哪天?哎呀,我都好久没看到你了,你也不给我打电话。小林说,昨天,他们抓到一个小偷,真的很像你,我还真以为是你。我坚决不让他们打你,后来才知道不是你。

是昨天吗?

是啊,哦,是今天,过了夜里十二点,应该算今天了。那不是你吧?

肯定不是我,我不是小偷,我也没在我脸上浇红墨水。

谁浇红墨水?昨天,啊不,是今天,那个小偷满脸是血,真的像是红墨水。

郑冬不知道她是在顾左右而言他,还是真记不得那天的事了。郑冬觉得,她那天是看到他的,也应该认出他来。可她好像没一点印象了。不知为什么,郑冬有些失望。他后悔不该跟她提小偷的事。

郑冬后来和姚夏双双离开舞厅。郑冬和姚夏离开时,小林没有送他们,连再见都没说,他们就像陌生人一样。

姚夏说,今天不太热。

郑冬说,我喜欢今年的夏天。

姚夏说,我也喜欢。

我还记得,你外号叫棉铃虫……

郑冬说,我也记得你,你外号叫知了……

郑冬拉一下姚夏的手,姚夏就靠到郑冬的肩膀上了。

郑冬和姚夏并肩走在一条行人稀少的小街,在一个巷口,传出一个女孩大声的喊叫,别动……救命啊……

郑冬像脱兔一样对着小巷冲去。郑冬一边跑一边喊,抓住他,抓住他……

小巷里传出女孩的惊叫声,还有几声说不清道不明的噼啪声,然后是一个中气很足的陌生男人的声音,找打你啊,滚……

郑冬垂头丧气地出来了。

姚夏说,怎么啦郑冬?

郑冬把手从眼上拿下来,郑冬的眼上戴了一副黑边眼镜……

姚夏吁着气,伸手抚摸着他肿胀的眼眶,说,怎么把你打成这样?

郑冬说,郁闷,干什么也喊救命,没谈过恋爱啊,要叫回家去叫!

郑冬差不多要哭了。

郑冬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

姚夏摇摇他胳膊,不知如何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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