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之后,已经是秋天。
六伯让阿麦把我们三个男孩子叫到医院去。他要和我们道别。他患了绝症。这病查出远在四年之前。
六伯倚坐在床上,宁静地笑着。
“天平、康儿,你们还记得红树林吗?”六伯问。
我和康儿点头。
“记住,以后我就在那里,和阿网在一起。”他的口吻像在说要去什么地方旅游。
“那儿很好玩,以前我和阿网常去那儿用弹弓打鸟,后来常和阿麦去那儿钓鱼。你们以后有空就去那儿玩玩,好吗?”我们点头。
“如果你们去那儿,肯顺便来看看我吗?”
我们点头。
“怎么光点头,不说话?”
我们还是点头,有个东西哽在我们的喉咙里。
“桑堤,你也来吗?”
桑堤咬着嘴唇点头。
“你们去那儿看我时,别忘了给我吹一首口哨,我喜欢听,阿网也喜欢听。这个不是遗嘱,不是,我说过的,只是顺便弯一弯。你们答应吗?”
我们又点头。
六伯一一看着我们,然后开心地笑起来。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这样吧,我们每人吹一支口哨好不好?桑堤,你先来吧。”
静了一分钟。
桑堤吹起了口哨,吹着吹着,他眼睛里有了泪花。
吹完了。
阿麦说:“太忧伤了。”
六伯说:“忧伤也不要紧。那时候阿网也老吹忧伤的调子。一代人自有一代人的忧伤。”
康儿抱歉地说:“我吹不好。天平,你来吧。”
窗外有一棵枫。我的脑子里出现了那一片美丽的红树林。
并非忧愁太多,而是我们的胸怀不够开阔。并非欢乐太少,而是我们还不懂得生活。
我努力着,真的吹出了快乐的曲调。
所有的人都加入了:桑堤、阿麦、康儿,还有六伯。
六伯在口哨声里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