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玉回到房间,洗漱之后便上了床榻,却不知是否因为换了新的环境,辗转难眠,直到将近天明才浅浅睡去。
等到谌玉醒来,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连忙唤来绿芜:“怎么不早叫醒我!”
绿芜也是手忙脚乱地帮谌玉穿衣梳理:“小姐近天明才睡着,奴婢看小姐好不容易才睡着想着让您多睡一会儿,这才误了事……”
谌玉知道绿芜也是心疼自己,也不好过多责怪,只让她快去将净脸的水去取来,匆匆洗过之后连忙赶去宁郡王的议事厅。
等到谌玉气喘吁吁地到了议事厅,给了那带路的小厮一些碎银才理理衣冠信步走进去。
“属下来迟,还望宁郡王恕罪。”谌玉的声音突然在压抑的议事厅门口响起,清亮利落,如珠坠玉,惹得所有人都看向谌玉,只是有的疑惑,有的鄙夷,还有的……憎恶。
“进来吧。这是新来的先生,谢子豫。”谌玉进府时的化名为谢子豫。只见出声的那人一头墨发只用一支简单的雕刻成中空的玉簪固定在玉冠上,五官俊美无比,眼中透出的如日月清辉般的温柔,薄唇微抿。
所有人在宁郡王说完之后便又转回头去,气氛重新变回压抑无比。
谌玉大步走入,左右顾盼,却找不到一个空座。
“王府现下银钱短缺,桌椅物事难免不够用,你最晚来,且先站着吧。”谌玉听闻此话,心里不禁一阵恼怒,昨日让她等半天也就不计较了,今日又抽什么风?
可为了谌家,一定要忍!
谌玉答了一声“是”,便立于一旁。议事厅的话题又回归到方才议论的事情上。
“郡王爷,云坪山地势易守难攻,若是直接率兵而上,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所以属下认为殿下可将兵力一分为二,一股在前方镇守,引诱山匪的注意,另一股则悄悄从后方潜入,来一个前后夹击……”
“可是云坪山后方是一条大江,深浅且不说,那江水湍急,不耗费些时辰恐怕渡不了江……”
“可用铁索连舟之法……”
“那势必引起山匪的注意,后方加强守备……”
原以为是一人抛砖引玉,却没想到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导致现在唾沫横飞,争得面红耳赤,却提不出一条有用的建议。
傅洌只坐于上首,眉头紧皱,面上一派不耐的神色。
谌玉稍稍一听,便知是云坪山的匪患。谌玉自顾自地走上前去,仔细看看云坪山的地势图。
云坪山处于一个离上京城尚有六十里地的名叫坪县的地方。早年南方大旱,粮食农作颗粒无收,加上朝廷赈灾所拨的银两经过一层又一层官员的贪墨,到了地方上就只剩下十之一二,杯水车薪。是以大片难民收不到赈灾银,只能向着繁华之地走,最后涌入上京城。其中有些路过坪县,发现此山山势险要,背靠大江,易守难攻。且山下就是官道,往来的人非富即贵,只要成功地劫到一批货物便能许久不用下山,那些人聚首商量了一回,便决定上山,落草为寇。因其地势险峻,朝廷多次派兵围剿均以无果而终。
而这回,皇帝寿辰在即,地方官员纷纷献礼入京,哪成想这礼全都献到云坪山上去了。地方官员纷纷上表陈情,唯恐皇帝以为自己不曾献礼,治自己一个大不敬之罪。
皇帝收到奏章,拍案大怒,当即下令再次出兵围剿,可谁都知道云坪山匪患肆虐多年,去了多少次,哪次不是空手而归?所以都不敢接下这皇令。皇帝见无人敢接下自己的旨意,气不打一处来,御书房的笔墨纸砚一天都不知道要换多少套。
傅劭见此,不怀好意地进宫举荐了傅洌,这才导致了宁郡王府议事厅现在的这幅样子。
谌玉细细查看了云坪山的地理位置,果真是天险,怪不得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彻底剿灭。
“若是不可硬攻,那便只能智取了。”谌玉的声音清脆悦耳,如珠如玉,“不知那匪首是个怎样的人,有何偏好,若是能知如此,投其所好,再花些心思,打入山匪内部,偷得布防图,到时候里应外合,剿匪之事水到渠成。”谌玉能感觉到,众人看她的眼光,不屑的逐渐在变少,只是那一抹憎恶,始终不曾减弱。
“东俨。”这两个字从傅洌薄薄的嘴唇蹦出来的同时,一个黑影忽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去查查云坪山匪首。”
“是!”黑影又立刻消失不见。
“散。”声音依旧清冷,众人皆三两结对,边退出门去还边争论着如何应对山匪。谌玉留在最后,正准备走,却不知怎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傅洌也正巧抬头。
“还不走!”
谌玉瑟缩了一下,等不慌不忙作了一揖,转身就走。真是目中无人!不知为何,谌玉总感觉傅洌对她有着浓浓的敌意。
无需多时,东俨便带回了所有傅洌想要的关于匪首的消息。
匪首名叫杨烈,祖籍嵊州。那年南方大面积干旱,父母都被饿死,不得已随着难民的人流一路走来,得知是各层官员贪墨赈灾银两,才会导致那么多的难民受饥而死,愤恨不已。所以看到云坪山地势这样好的山险时,便产生了占山为王的想法,又鼓动了不少难民,最后上山落草为寇。
最初的几年,杨烈和其他山匪只打劫过往的官员。可是渐渐的,山寨日益壮大,所需的开销光靠打劫官员已是远远不够,于是开始盯上那些无辜的商贾车队,再后来,便是连人都要掳了去,男的贩卖当苦力,女的则是玩弄够了再卖去青楼,住在这一片的百姓整日提心吊胆的,苦不堪言。坪县的县令多次上奏,恳请朝廷派兵剿匪,朝廷这才逐渐重视起来。
饱暖思淫欲,等山寨规模渐渐大了,杨烈这大当家的位置坐得是越来越稳,便渐渐开始透露出原来好色的本性,近年来被糟蹋的姑娘何止几个。
常云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掳惯了美人,再用美色,也不会引起怀疑。所以,谌玉觉得,利用美色打入其内部是最好的办法。
第二日,谌玉起了个大早,等着傅洌派人通知议事。可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人来传唤,便忍不住揪了一个小厮问宁郡王现下在何处。
小厮一听,眼中顿时露出鄙夷神色:“我家郡王今日一早便带着人去了坪县剿匪。”谌玉一听,怒从中来,撒开被揪住衣襟的小厮。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带着其余的幕僚去了坪县,却单单把自己留下!
“紫苏!找匹马,咱们自己去坪县!”必须改变现下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