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七将首页献给谌玉看,封面上分明写着“稽州刺史府邸账目”。
竟又牵扯进来一个刺史?可稽州刺史的账簿怎么会在徽州刺史的手里?
“这事小爷暂时也想不明白,得让人查查才知道。”燕十七见谌玉满眼疑惑地看向他,虽然对谌玉的这个小动作很是受用,可现在他确实想不明白其中的曲折,只能讪讪道。
谌玉听此,不但没有皱眉,反而勾勾唇笑了,打趣道:“原来燕小爷也有不知道的时候,我还以为方才尾巴都翘到天上去的那位可是无所不知的呢~”
燕十七虽然觉得谌玉说这话,手有些发痒,可心里却是有些高兴的。在相府才认识谌玉时,虽然她不曾流露过什么不好情绪,可却时常一人在某处独自发呆,对人也是礼待有余,亲近不足。现下虽时常皱眉,不过笑得也多了。对自己也……
“行了行了,别嘚瑟了,天快亮了,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让燕楼的人去查一查李唐和周武的关系。一会儿就回来,等着我。”燕十七故作不耐烦的样子,可话中却无一字不在为谌玉着想。最后一句话让谌玉异常安心。
谌玉旧伤未好,又差不多在雪地上呆了一夜未眠,身子有些吃不消,站起身来便觉得眼前发黑,若不是手快撑住了桌面,恐怕还得踉跄着倒在地上。
燕十七见此,放心不下,昨晚是他考虑不周,不该让谌玉一夜陪着。燕十七已经走到雅间房门呃步子复又迈了回来,走到谌玉身边:“你先坐着。”说着按着谌玉的肩膀,示意她先坐下。
谌玉不明所以,且现在确实没有气力反对,便乖乖坐下了。
燕十七出去了一会儿,进来时手里便多了一个水盆,盆里的水还冒着浓浓的热气。
“来,先净净脸。”燕十七将净面的巾布用热水浸透又浅浅的一拧,方才走近谌玉。谌玉伸出手,燕十七却不曾将巾布递与她。一句“我来”顿时让谌玉感觉异常温暖。
燕十七从来都是别人伺候他,还从来不曾伺候过人。可面对谌玉,他愿意尝试,手上的巾布力道不轻不重地擦拭这谌玉略显苍白的脸,轻了,怕不能将脸上的疲惫擦去,重了,又怕坏了这一方小脸。净完了脸,又替谌玉净了手。这才将谌玉扶到榻上,掖紧被角,端着水盆出去。
谌玉确实也累了,一躺上软塌,便迷迷糊糊的睡去。
恍惚间,她正站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看到一个貌美的男子,向她伸出一只手。
“阿玉,来啊,你不是最喜欢海棠花吗?
“阿玉,来啊,你不是最喜欢我吗?
温润如玉,言笑晏晏。
忽然画面一转,只见一个双眼因愤怒而变得通红的女子,面目狰狞地说道:“把他剁碎,和一些猪肉,喂给阿黄……”
谌玉记得,那是她未出世的孩子,是卫源与她未出生的孩子!
而此刻,那个貌美的男子也换了一副陌生的面孔,在女子的身后叫嚣着:“贱人!杀了她!”
还有白芷她们的惨死,还有她父母留尸断头台,还有许多……
鼻尖充斥着那一日的血腥味,最后,连眼前的景象也变成了一片血海,满眼的猩红令她恐慌,令她几欲作呕,她想逃离,可却寸步难行,这一切似是一双血红的双手,紧紧地扼住她的脖子,疯狂喘息却换不来一丝空气。
正当她快要绝望,由着那双手将自己缓缓拖入血海之时,一声清冽如山泉的声音传来,唤的却是“小玉儿”这样一个逗弄意味十足的名字。
那人身着一袭玄色长袍,紧握她的手,将她从血海之中拉上来,为她擦拭干净脸上的血污。
待她再度睁开眼时,眼前已是恢复了原来那般山清水秀的样子,只是救她的人的脸始终看不真切,像是燕十七,又像是……傅洌?
谌玉想上前,瞧个明白,却见那人已然衣阙飘飘,乘风而去。谌玉欲追上前,却不想脚下忽然出现一块石头,将她绊住向着地上倒去……
谌玉猛然惊醒,只见燕十七正坐在软塌边的一张椅子上,将她额上的巾布换下,浸上冷水后又覆上她的额头。
“怎生睡个觉也能发起热来,现下感觉好些了吗?”燕十七将巾布取下,试了试谌玉额上的温度,确认退热之后,才说道:“你先躺着,我去拿药。”
谌玉刚刚醒来,神智尚在混混沌沌之中,却下意识地一把抓住燕十七的手。
“别走。”一声呢喃,几不可闻。
“好,我不走。”燕十七道。
谌玉见身边之人重新坐下,那人将自己的手从他手腕处松开,复又覆上一层干燥的温暖,一同带进被窝,心安时又沉沉睡去。
燕十七见谌玉如此,心中说不出到底时难过还是欣慰,他能感觉到谌玉越来越信任自己,越来越依赖自己,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心中不免沉重许多。
谌玉这一觉直睡到了晚上,醒来时只觉得身上黏腻得很,直嚷着要燕十七给她打洗澡水。
“你先别急,先听完这个消息再说。”大夫说了现下正是退热后的最虚弱时候,最好还是厚暖的被子捂着多发发汗比较稳妥,若是此时再洗澡吹了风,保不齐明日又烧起来。燕十七只能用其他法子引开谌玉的注意。
“我先洗,再听!”不知为何,病过一场的谌玉在燕十七跟前越发地孩子气。
“难道你不想早点知道万民书的下落么?”
谌玉一听,果真停止了吵闹,安静地听燕十七继续说道:“我的人方才回报,卫王根本不知道有真的万民书这一回事,万民书也的确不在徽州刺史府邸。”
“那能在哪?林如世根本没有将真正的万民书带走,徽州刺史府也没有,难不成在李唐的仇人那里?”谌玉反问。
燕十七卖了个关子,故意吊着谌玉的胃口,谌玉确也暂时忘记了汗水黏腻这回事。
“你说对了一半,那本万民书确实在李唐呃仇人那里,可那仇人偏偏又和李唐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谌玉似是听出了什么门道:“你是说,李唐和那人一同听命于卫王?是谁?”如今卫王多一个爪牙,谌相府就多一分威胁,弄清楚了哪些人是卫王麾下,到时候也能让爹爹提防一二。
“稽州刺史,周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