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声音,顾骞心里咯噔一下:这祖宗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正愣神时听到一个焦急的女声低声说道:“郡主当心您的脚!”
话音未落便又响起之前充满灵气的女声:“顾骞你出来!”
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季伯又出卖他了!
季书寅听到声音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丢下茶杯跳起来,由于动作太大,茶杯“哐当”一声从桌上砸下,碎了一地。
她怎么来了?!
季书寅回过神,看了看地上的碎片——这是顾骞很宝贝的白釉瓷盏,当初辛辛苦苦从瓷窑镇带过来的!
抬头悲悯的看着顾骞,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句:对不住了兄弟!
深吸一口气后顶着顾骞凉嗖嗖的目光低着头快速向被踹开的大门走去。
走到门前,正准备一脚踏出去的时候却被一旁伸出的玉手拦住了动作,季书寅一见这手立刻将脚缩了回来,把头埋得更低,即使万般想逃,却不得不恭敬的向来人行礼:“郡主。”
来人不是哪位官员,而是文王府上地位很特殊的小郡主陶沅,之所以特殊,是因为这位郡主从小不受文王喜爱,而季书寅必须向她行礼的原因也就是这位郡主不受宠地位却很特殊的原因——是本朝唯一一位拥有皇帝亲赐封号的郡主,虽然先皇仙逝,亲赐郡主的殊荣已不再,但她的地位依旧不同寻常。
陶沅缓缓走近,放下手,一点一点审视着季书寅。
陶沅五官生的柔美,尤其是一双清澈的眼,灵动而美丽,初见便让人无法移开视线。但这样的美人却是个不爱打扮的主儿,丫鬟哄得住的时候便描一下眉,稍有不顺心丫头都不敢近身伺候,自然谈不上精心打扮。不出门的时候连头发也不让人打理,就让长发轻披;即使出门也只是梳着不加任何修饰的垂鬟分肖髻,穿着一套随意指的云锦广陵长裙,抓起随时携带的流云匕首便风风火火出门。
季书寅行了礼却不敢起身,一直在等待小郡主松口。
“季书寅?你在这里啊?”
声音清脆且带有一丝软糯,一听就知道是个标志端庄的贵人。若不是与郡主熟识多年,恐怕他季书寅真就这样以为了。
“回郡主,小的方才与将军商讨追踪刺客一事。”
刺客?那刺客要是还能抓住的话莫琮早回来待命了!
“商讨刺客一事?”陶沅缓缓转头看向屋内,眉头一皱:“顾骞人呢!”
屋内除了碎了一地的茶杯外,没有丝毫活动的迹象。
顾骞不喜空旷,所以书房不大,从门外就能将书房内的一切看得清楚。
季书寅勾了勾唇,心道:将军要是能在这里等着那就不是将军了!
陶沅伸手将正欲回话的季书寅推到一边,快步踏进书房四处看了看,却是空无一人。
季书寅实在是没心思去凑这位郡主的热闹,于是抬起头看了看房梁便笑着闪了出去。
能够在外将书房一览无余,寻常人自然会将房梁忽略。
顾骞站在房梁上看着气急的小郡主,恰好看到季书寅幸灾乐祸的眼神,心中叹了一口气。
若是平日里他还能和这郡主见一面,可现在不能。皇上正在替这位特殊的郡主寻夫婿,而他不是不懂郡主的想法,可爱慕终究不是爱,他不想郡主就那样混沌下去。这郡主的脾性他清楚,虽是刁蛮任性了些,可心底里是善良的,惩罚丫鬟和他府上的人也只是做做样子,并不会真正的下手。所以他每次都顺着她的意,让她闹够了再替手底下的人说句话她也就不再追究了。
而她做事总是凭着三分冲动,过了那个劲头也就没了兴致,之前不便时常躲着她,可现在有了刺客一事便能找借口逃过去。能逃一次是一次,只要她扑空,回府三两个时辰便能将气消了。等她这股劲头下去,静静待上一段时间,恐怕也就明白了什么才是适合她的。
只是不知,谁才是适合她的。
顾骞不喜与皇室沾上关系,所以对待皇室宗亲都是一副恭敬却又淡漠疏离的模样。陶沅虽然做事冲动,可他心里总还是觉得这个刁蛮郡主比其他皇室更让人觉得真实。
“顾骞你出来!本郡主找你有事!你快出来!”陶沅寻不见人,心中气急。
顾骞就在房梁上看着快要跳脚的陶沅,原本是打算就这样待着直到陶沅离开的,可下一刻他就站不住了。
陶沅喊着,总不见顾骞回应一声,想到今日父亲与太傅大人的对话,心中越想越烦躁,最后竟觉得委屈。
“顾骞你出来,这次我不闹了,我真的有事……我想要人帮我,可我能想到的只有你……”
话语间带了一丝说不出的孤独,与刚才破门而入的郡主判若两人,连一旁的丫鬟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顾骞听着,皱了一下眉。
看郡主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能让她烦躁的事就一个——皇上指婚。
顾骞有些犹豫,可想了想还是决定让她把想说的事情说清楚,于是整理心绪从房梁上纵身跃下。
侍女陶盈转身抬头就看见站在自家郡主身后的将军,然后用手轻轻的揪了一下小郡主的绣摆,待陶沅转身时指了指前方。
陶沅看着凭空出现的顾骞,并没有如往日那样冲上前去,而是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让侍女陶盈撤下去。
陶盈得到指示后看了看自家郡主,再看看顾骞,终究还是低头退了出去。
带陶盈将门关上后,她才缓缓走近顾骞却并没有靠近,停在了离他还有一丈远的地方。
顾骞看着陶沅的举动很是疑惑。
在他的印象里无论发生天大的事情她都不会屏退自己的侍女。
“顾骞,今日许太傅上门求亲了。”她说这句话时声音都在颤抖,可她的心很镇静,因为她今日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为了找人帮助她做接下来的事。她知道,顾骞一定会答应!
她虽刁蛮任性,可终究是在王府长大,王府里的女人,没有一点洞察力是活不下去的。
许长孤的来意她知道,背后会闹出什么事她也隐隐约约能猜到,所以她要为了自己拼一次!
无论什么人,都不可能让她去将就一段被操纵的婚姻。
顾骞听了,眉头一皱——许长孤!
许长孤已经年近七旬,却老当益壮,处事丝毫不减当年的雷厉风行。如今膝下有一双儿女,孙子已近二十。
而许长孤的来意,就是替他的孙子许陆求亲。
许长孤在先帝还是太子时已是太傅,又接连辅佐皇上,二十年来明里暗里培养了不少势力,虽年事已高,但却是对朝中局势有着重大影响力的元老。
先皇在位时顾骞的父亲因将帅印交予顾骞一事便在朝中缕受弹劾,最后抑郁而终,临终前不断叮嘱顾骞千万要远离皇室争端,切不可与许长孤为敌,因此他也遵照父亲的遗愿不参与朝廷纷争。
可如今,他不得不参与了!
许长孤老了,可脑子不糊涂,早看出了当今皇上的昏庸与无能,于是暗地里和四王爷有不少来往,如今又欲通过联姻将文王爷牵扯进来,而文王府已经衰弱多年,许长孤这一举动文王势必会给予答复。文王府虽然已经不如当年,可号召力仍然不输将军府,两府联姻,壮大四王爷的势力,这背后的用心皇上不会猜不到。打压不下许长孤,只怕皇上会出手力压文王,许长孤和四王爷也会想办法掺和进来,皇上和四王爷两方,必有一方会被赶尽杀绝,无论结果如何,文王府只会是皇上向许长孤伸手的牺牲品。
听边疆来报,外患将起,这时候再有内忧,这个国家只会在一月之内全部涣散,外族趁乱入侵,那国破家亡,他身为将军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怎能面对九泉之下的父亲?又怎么面对千千万万个无辜百姓?
定了定神,顾骞走近陶沅,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想的?”
陶沅听到他的回答她便越发肯定了心中的想法——许长孤心存不善,动机不纯!
“我想,逃婚!”
许陆当年被人劫持,陶沅误打误撞恰好带人救了他,太傅感激不尽,在先皇面前说尽了陶沅的好话,先皇也欣赏陶沅的个性,感慨她的出身,于是封了陶沅为嘉懿郡主,婚事由皇上亲赐。
皇上原本想着将陶沅许给顾骞,两大欢喜,可如今许长孤执着于文王府,皇上也只能赐婚,并不能做主。
如果当场逃婚,许长孤会认为是文王故意让天下人看他许太傅的笑话,气急之下定会取消婚约,如此一来,他的计划又只能推迟,这期间顾骞一定会想出办法对付许长孤,即使没办法完全压制,可至少能让他收敛一下。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逃婚之后许太傅大怒,你父亲会为了平息太傅的怒气而将陶洹郡主许配给许陆,文王府也会因此更加贴近太傅府。”
陶沅已经猜到一些事,可她思虑不够周全,会坏很多事。
“所以你的意思呢?让我嫁给许陆?然后看着许太傅一手遮天?”
陶沅听着顾骞平静的话语,虽然他说得很在理,但心中更多的失望。
“不,这件事,还有另一个选择。”
只是,一旦做出选择,那后果……
“什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