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选择？”
陶沅看着顾骞一脸凝重，也就放下心问道。
她知道，顾骞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那就是你要赶在许太傅之前向皇上请旨赐婚。”
顾骞知道她不会愿意，而她现在仅仅执着于……他。
“请旨赐婚？赐给谁？你？”她倒是乐意这样的结果，只是她不愿意。
她并不是顾骞所想的那样容易动情，也并非任性。只是于她而言，一定要找一个对自己真心的男子，即使他皮相不出众，即使他文采不如许陆，只要他待她真心，那她又有何求？何况这些年，她传出去的名声早已不能挽回。
她不愿强求，顾骞待她不如平常皇室女子，她自然待顾骞不一般。在所有人看来她刁蛮任性，泼辣霸道，单单在顾骞这里便能安静下来，她不爱顾骞，只是贪恋他这些年给她的不一样的感觉。
她虽是郡主，可因为出身的缘故并不受父亲喜爱，而先皇当年亲封她为郡主，谁知道是不是许长孤的功劳？若真是，那她的身份也不过只是一个铺垫罢了。
人前她是郡主，人后她不过是个被人议论的皇家耻辱而已。世人待她不真诚，她自然也不必在人前露出自己最真的样子。但唯有顾骞，在这不甚寒冷的世道上给了她最真诚的眼神。
她初见顾骞，是十一岁那年的冬天。
那时候刚被封为嘉懿郡主，身上的穿着自然不同往日。王府后院的雪梅盛开的那夜，文王府大小姐陶缳出嫁，各方宾客都聚在前院把酒言欢，她披着粉青披风甩开陶盈独自翻墙到后院，却不想脚刚着地就撞上了正走过来的顾骞。
她一抬头正准备如同往日那样大声呵斥来人时却看到了他的眼。
清澈，平静，没有一丝鄙夷与嘲笑，心里突然就安定下来。她没再开口，只是在他的注视下转过身准备再翻墙回去。
“天寒地冻，墙上会湿滑很多，若郡主不愿走后门，在下愿送郡主出后院。”
她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她知道，他一定是她想要的样子。他的话语间没有谦卑，也没有世家子弟的轻浮，她只是听了这一句，便喜欢上了这个注定在她心中不一般的人。
她听了只是背对着他轻轻笑了笑，并不回答，然后一跃而起抓住琉璃瓦，翻身而去。
墙面湿滑冻手，却已经不冷人心。
而后，她打听到了他的名字，才知道他是顾大将军的独子顾骞。
再见他时，他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的行过礼后便走开，而她却是下定决心缠着他，不论外人如何说，她只要留住他给她的那一丝温暖就好。
“郡主说笑了，顾骞未到而立之年，心中并不想有儿女之情牵绊，郡主应另择良婿。”
他的心，只在月昭那里，只为她而起落。
无论世事如何变幻，他想，待他平息边疆，解决许长孤一事之后，定要卸甲归田，与她云游天下。
陶沅听到这话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心里有些苦涩，却还是笑得没心没肺的接着问：“那又如何？只要我去求，皇上定会下旨让你在一月之内完婚。而且，没有儿女之情又怎样？我这么美的人整日在你面前晃悠，你总会有动心的那一天。”
不止一次问过顾骞可愿意娶她为妻，他的回答都是“郡主还小，何来嫁娶一说”。那时候她小，以为这句话真的是顾骞有意在等她长大，可这些年下来她才慢慢明白，他只是不愿意，却又不能伤了皇室颜面。而这次的回答说明他已经不会再给她下一次问这个问题的机会，也就是说，他的心已经属于别人了。
她太了解顾骞了。
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对她动心，因为她和皇室有关系，还因为他不爱就是不爱，哪怕你把整颗心都放在他眼前，他也只会问你一句何必。
所以，她放弃了。
放弃一个追随多年的男子，这个中滋味，她只能自己慢慢品尝……
顾骞听到她这番话有些无奈，只能答道：“郡主也知道，许长孤不会轻易罢手。”
许长孤既然有心，就不会让将军府有机会插手。将军府一直以来都是拥君的立场，并不会因为君主平庸而有其它念头，若文王府和将军府联姻，只怕四王爷第一个跳起来反对。
许长孤之所以选择陶沅，就是因为她的出身。用一个并不喜爱的女儿交换一世安稳荣华，文王不会傻到连这种机会也错过，所以文王也不会同意陶沅嫁给顾骞。
陶沅听完，想说什么，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她的父亲为了王府屹立不倒，确实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为了王府重新树立威望，不惜将最疼爱的大女儿陶缳嫁给丞相之子。掌上明珠尚且如此，何况是出身低微的她。
看到陶沅突然沉默下来，顾骞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知道陶沅最终会作出决定，他知道陶沅并不自私，他知道陶沅能够撑过这一次。
陶沅转身看了看书房外。
都快入秋了……许长孤会在元宵之前有所行动，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转身回来看了一下顾骞，他仍旧皱着眉站在一旁看着她。
眼中的是信任与担忧。
也好，这样她就知足了。
抬头对着他轻松一笑，然后转身朝门外走去。
“陶盈！”
“郡主。”
“开门，我们回去！”
“是。”
门开了，陶沅跨过门槛时脚步顿了一下，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陶盈紧跟着陶沅的脚步急匆匆离开。
顾骞站在书房里看着陶沅的背影，如同往常一样让人唏嘘，于是转身叹了口气。
真不知月昭那里怎样了……
回到书桌上，随手拿起一本画卷，翻了翻，翻到某一页时突然就定在了那里。
那是皇后宴请官员女眷时的画册，皇后特意命人送了一卷过来。看到皇后的容颜及仪态，他就想到一件事——戚国夫人还没消息……
戚国夫人是当今皇后的生母，三年前突然不知所踪，去年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正准备去接人时却不知谁透露了风声，一去扑个空，直到如今都没消息。
将画卷合上放在一旁，正准备闭眼歇息片刻时又想到陶沅离去的身影，又起身走出书房，恰好撞见急急忙忙跑向杂役房的念乔，于是开口叫住了她。
念乔听到顾骞的声音，立刻停下脚步向着他福身请好。
在府里顾骞不太喜欢这些虚礼，所以只是点了点头问道：“这么急匆匆的有何事？”
还是跑向杂役房。
念乔答道：“将军，方才一个小孩不知何时跑去了荷塘，不小心掉塘里去了，现在哭的厉害，又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季公子说让杂役房一个叫宁洛的去一趟，据说是他知道这孩子是谁家的。”
顾骞一听，心下了然，于是点了点头便让念乔去了。
宁洛的事除了他和月昭，还有几个心腹外没人知道。那个小孩是宁洛的亲侄女，当年边疆战乱，宁洛全家就剩下他和一个身怀六甲的嫂子逃了出来，只是碍于宁洛的身份，所以顾骞将宁夫人安排在将军府附近的一座小宅里。这孩子能够跑进来，估计是宁洛平日里有带她找了一条能够避开守卫的路来过，那条路也是顾骞故意撤了守卫的，以防宁洛被抓住。
将军府守卫严密，刑罚也重，私闯将军府被抓住无论何种理由都得先挨三十大板，宁洛的身份不能出问题，所以他必须保证宁洛在府上不出任何意外。
想了想，顾骞回书房关上门便朝后门走去。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陶沅。
万一在他面前她的冷静都是装的，一出将军府就冲动闯祸怎么办？
虽然她已经闯了不少祸，但这是特殊时期，不能由着她乱来，一个不慎被许长孤利用了就麻烦了。
走了很长一段路，仍旧没看到陶沅。
街上还是平常的样子，没有一点躁动。
看来陶沅应该是平安回王府了。
可是，他为什么总觉得不安？
是错觉吗？
但愿只是错觉，也但愿，风雨能来得晚些。
对付四王爷很容易，四王爷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同时疑心也很重，许长孤能够一直待在四王爷身后，说明四王爷很信任许长孤。能够让四王爷这么信任的人，要正面对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愿这种风平浪静能够持续到元宵之后，如果能撑住，那很多事就变得有把握了。
只是，月昭……你那里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