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担忧不已的玲珑怔住:“啊?”
“让你走就走,你啊什么?”
陈宁提着自己的裙摆,心情颇好的率先出了门。
她算是想清楚了,刚刚醒来的那会儿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冲动了点,现在想来,那会儿的举动,实在是蠢得紧。
上天既然让她重生投做了那个暴君的母亲,自然不是让她杀了他一了百了的。
既然身为人母,定然要尽母责,她一定会代替上天好好,好好教导教导这个暴君的。
陈宁藏着扭曲的恨意,带着玲珑,施施然来到了聂欢的院子。
一进院子,只见院子里空空荡荡的,颇为萧条,丝毫不见一个大家族长公子应该有的繁华样子。
陈宁带着玲珑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也不见有人出来接,等玲珑叫了一声,这才见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从内院跑出来,就地一跪。
“参见公主,不知公主到来,还请公主责罚。”
看那浑身散乱的形容,明显刚刚是在睡觉,然而此番太阳都还挂在天边,明显不是睡觉的时候。
玲珑何曾见人这般惫懒过,当即就要出声责罚,只是中途被陈宁阻了。
她面带微笑,颇为和善的问道:“你家公子呢?”
那小厮见公主不责罚,当即狠狠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爬起来道:“在里边抄书呢,公主请跟我来。”
一路随着那小厮往里面走,看着房间里面的布置规整,陈宁忍不住连连称奇。
她以为她在这聂府里面就已经够不受宠了,没想到还有人比她还不宠。
没有奢华的物件前仆后涌的人伺候就算了,这都快入冬了,竟然连半点取暖的东西都没看到,若是她这个后母讨厌继子那还好说。
但是她这个继母入府不过一月,自己都自顾不暇,哪儿的时间来搞这些龌龊事。
既然不是她,难不成聂家的家风就是这样的?
抱着这样的怀疑,她随着小厮走到院子最里面,终于在一个狭小简陋的书房里面看到了聂欢本人。
如小厮所言,他正在抄书。
小小的一个身子,却坐得笔直,握笔也是极为端正,旁边空荡荡的只有的一盏孤灯和一方水墨,其他全是密密麻麻的纸页。
看那数量,竟然已经抄了不少。
如此年幼的年纪,只怕上面的字都还认不清楚吧,怎么可能抄得完?
抱着怀疑的心态走过去一看,陈宁暗自一惊。
这小孩当真聪明得紧,上面的字不但都认得,字还写得不错。
可惜了,若不是前世有这样的血仇,她真恨不得把他当亲儿子养。
她心里想着,那小孩头也不抬的冷冷瞥了她一眼:“你过来干什么?”想来还对今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呢。
陈宁笑嘻嘻道:“自然是尽母亲的责任来陪你抄书,怎么,抄那么快,上面的意思都明白吗?”
她说着,抬手要去拿他抄好的纸张来看,只是刚刚碰到纸便迎头挨了一巴掌。
“别碰我的东西。”
小孩仰着脸,满是厌恶和戒备的看着她。
他就这么厌恶戒备她吗?
没关系,她也是一样的。
陈宁揉了揉自己被打的手,继续嘻嘻笑道:“没关系,不看就不看,我带了点点心过来,你也抄累了,要吃吗?”
不等对方开口,她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不吃,我自己吃就好。”
说着,她让玲珑在旁边设塌,铺上纸墨,自己端着盘点心在旁边吃得香甜。
果然,不过才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听到那方隐隐有肚子咕噜声传来。
小孩小脸一红,恨恨的瞪了她了一眼。
她笑嘻嘻的把点心往前一递:“要吃吗?”
声音刚落,忽然就听到外面有人急行而来,还不等她反应,就见一个紫色华衣妇人闯了进来,看也不看她,直接扑往榻上抱着聂欢的身子心疼道:“孩子,孩子,母妃来晚了,你有没有怎么样?”
聂欢冷着脸木木的叫了声母亲。
陈宁身后的玲珑也跟着叫了一声:“如夫人。”
这便是聂欢的生母,聂枞上个明媒正娶被她硬生生挤下去的夫人秦如了。
外界传闻,这秦如虽是农家之女,却有天人之资,被路过的秦相国相中,收做义女,本想送到宫里,给陛下做个玩伴。
没想到竟然被权倾一时的聂枞相中,要来做了夫人,一时在整个南朝传为一桩美谈。
今日瞧来,这美人确实是美,只是聂枞当众索要之事却要另做打算。
从长公主脑中的记忆来看,当初这秦如并非聂枞自己选中的,而是小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当众赐给他的。
聂家是整个南国第一大世家,聂枞本人更是难得一见的高才,当时在民间名声甚好,人人都以观之一眼为一生荣幸。
后来老皇帝病危,小皇帝被迫登基,邻国趁机进犯,是聂枞带着人将敌人赶走,一手将江山护了下来。
当时正是聂枞的庆功宴,皇上本应该赏赐的,结果却御赐了这么一桩婚事,赐的还是正夫人,这样做,不是赤裸裸的羞辱又是什么?
众人皆以为聂枞会拒绝,甚至会发怒,没想到聂枞什么都没做,不但笑着将婚事接下来了,还风风火火的办了。
只是办了婚事之后,聂枞以异常迅速的方式将朝中的大臣全部换了个遍,从重要的军机要臣,到微不足道的药奴,基本上整个皇宫全部都是聂家的眼线。
皇帝行事处处受制,从刚开始的幼年皇帝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
刚开始皇帝还奢望着这秦如能获得聂枞的欢心,将这件事给掩过去,没想到聂枞将秦如娶回家里面,就是把她当一尊菩萨供着,根本就没有亲近她的意思。
皇帝没办法,只能再施一计,把当朝长公主嫁过来,想要以此平息聂枞的怒火。
只可惜,这长公主也没能成功完成任务,连对方的身都没近,就自尽身亡了。
不同的身份,相同的命运。
此刻陈宁见着这如夫人,不竟陡然生出一种亲近之感。
只是这如夫人好像并没有那么想的意思,抬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说,开头一句就是:“公主殿下,您行事至此,陛下所托之事,我只怕是完不成了。”
好吧,这小皇帝行事冲动,现下非但没有讨好聂枞,反而将这颗棋子也得罪了。
既然如此,陈宁干脆放松了身子,端起架子往后一靠,漫声问道:“你待要如何?”
这是不受她威胁的意思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伤心的事,美人抱着聂欢含泪而泣道:“也罢,也罢,反正郎君也不是我等可以肖想的,公主要拿便拿去吧,只是……”
原本伤心欲绝的女人忽然冷了脸色,搂紧了怀里的人,表情凶恶的朝她瞪来:“欢儿是我唯一的念想了,你若是敢动他,就算是豁出性命,我也必定要你不得好死。”